第五百六十章 惡狼

《五相會議》剛剛結束不到兩個小時，一份完整的《會議記要》就從東京通過電波發到了柏林、莫斯科和遠東。

日本馬上就會開始提前徵召預備役，擴大侵略範圍的消息，不出劉開放的預料，又有些意外。

「真是個瘋狂的國度。」

明明知道遠東與日本勢不兩立，任何協議都不可能保障，他們依然義無返顧地跳進南洋這個大泥潭，劉開放不知道該說日本人執著呢，還是一根筋。

「電告延安，日軍的這次行動，必然大力抽調華夏戰場上的主力師團，一俟布署完成，就是我們發起收復失地戰役的最好時機，從徵召預備役開始算起，新兵至少需要大半年才能形成戰鬥力，因此，日軍最好的時機就在明年的下半年，10月份以後。」

「是！」

盛玉華十分興奮，物資通過西伯利亞大鐵路運經蒙古運到國內，我黨在其中得到了相當大的份額，戰鬥力直線上升，與日寇的鬥爭進入了白熱化，利用游擊戰、麻雀戰、地道戰等一切形式與敵周旋，在平原上建立起一個個穩固的革命根據地，通過廣大的鄉村把敵人的據點、城市、交通線一一孤立起來，讓敵人的重兵集團無用武之地，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縮，滿洲戰役失利的惡果經過一年的發酵越來越明顯，華北日軍受到的衝擊猶為明顯，兵力短缺，彈藥短缺，藥物短缺，就連食品也因為產糧區的反覆爭奪而日益不足，到了1940年下半年，已經無法再組織起師團級別的大規模圍剿，徹夜淪為據點保衛者。

為了避免兵力收縮變成潰逃，華中、華南的日軍只進行了有限的調整，因為這一帶是華夏的精華所在，日本人還需要他們來供養龐大的軍隊，與汪偽政權相勾結，逐步把諸征糧、搶掠這類的惡行交給偽軍，汪偽政權打著革新果黨的牌子，大肆收編雜牌軍，很快就達到一百萬以上，越來越多的果黨政權加入其中，反而比單純的軍事侵略還要好用，嘗到甜頭，日本人也開始在東北實行這一政策，偽滿「還都新京」的儀式搞得十分隆重，彷彿這是一場大勝，而不是慘敗，反正知情者全都被裹脅過江了，想怎麼宣傳就怎麼宣傳，來自國內的開拓團契而不舍地踏上新土地，全都是快要活不下去的破產農民，比他們的前輩幸運的是，如今的北滿，有大片的無主之地供他們耕種，但已經沒有了可以壓榨的華夏人，他們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要供養數量龐大的軍隊，新編的關東軍抽調了駐華夏和朝鮮的、灣灣的很多部隊，而那些被炸得千瘡百孔的邊防要塞，需要的就不僅僅是守備者了，還有海量的金錢和物資。

「石原前輩，你應該站到更關鍵的位置上，而不是在這裡虛度年華。」

「這裡有什麼不好嗎？」

石原莞爾是從國內奉調來到這裡的，擔任虎頭要塞防衛司令官一職，軍銜依然是少將。

「辻君，聽說了你的英勇事迹，很振奮人心哪。」

辻政信面色發囧，看不出對方是讚美還是譏諷。

「前輩，南進已是帝國最大的行動，希望你能奉獻自己的智慧。」

「智慧？」

石原莞爾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傲慢的軍部還需要我的智慧嗎？他們不是恨不得一腳把我踢出軍界，永遠看不到才好？」

「軍部的官僚傲慢自大，這是我等青年軍官的共識，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功績，就像前輩的918壯舉一樣，只有得到更多的實權，我們的理想才能得以施展，前輩，請幫助我們吧，帝國不能再讓昏饋無能之輩掌握了。」

「喔？」石原莞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昭和11年的那次事變，就是我主持鎮壓的？」①

辻政信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那麼，前輩可有後悔之意？」

「哈哈」

石原莞爾放聲大笑：「後悔，我這一生有數不清的後悔，但唯獨這一次，沒有。」

「你不像是皇道派的吧。」

辻政信輕蔑地一笑：「皇道派那些傢伙，愚蠢有餘，謀略不足，在下不屑與他們為伍。」

「喔，那你代表誰？不會是近衛公爵，荒木？林？還是別的什麼人。」

「我只代表我自己，前輩就不要套話了。」

石原莞爾何許人，一眼就看出他言不由衷，不過這種事，肯定是謹慎過頭的，要是對方真那麼蠢，他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不管你們想做什麼，南洋一戰，勢在必行，而我對此根本不看好，它一定是個比華夏還要大的泥潭，如果說，華夏戰場將帝國的陸軍主力深陷其中，那麼南洋就將是海軍的墳場，悲觀地推測，一戰賠光所有的家底，到時候，你們還有力量嗎？」

來之前，辻政信就對石原莞爾的收縮論頗有微詞，雖然目前到現在的戰局證明了他的推斷，但現在突然變成了戰敗論，還是接受不了。

「南洋，在下親自去過，無法是英法還是美荷，都腐朽不堪，帝國雄師必能一戰而克，前輩為何出此不祥之語？」

不服氣？石原莞爾看著這個處處以自己為榜樣的傢伙，彷彿看到了918時的自己，都是那麼狂妄，不可一世。

「原因很簡單，一頭獅子衝進了羊圈，吃得不亦樂乎，但是它沒有看到，旁邊隱藏著一頭惡狼，正時刻準備著發動致命一擊。」

「赤露？」

辻政信反應很快：「以他們的海軍實力，就算背約宣戰，海軍也有足夠的力量對付。」

「對，海軍是比他們強，可是你別忘了，當你們進軍南洋的時候，就是把英法美三個海軍強國一齊變成敵人的時候，一個赤露海軍，沒有宣戰比宣戰更可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石原莞爾拍拍他的肩膀，自顧自地走了，有些事情言盡於此是最好的結果。

辻政信獃獃地站在原地，石原莞爾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紅海軍引而不發，帝國海軍如何應付？需要拿出多大的力量來監視？要知道，如今的赤露海外租借地分遣艦隊，已經擁有了航母和戰列艦這樣的大殺器！

留下的力量不足沒有作用，留下的力量太大又分散了聯合艦隊的實力，到那個時候，反應過來的美國太平洋艦隊怎麼辦？

辻政信握拳暗自使勁，獅子就是獅子，哪怕受了傷，也不是一頭惡狼所能挑戰的。

①指1936年的「226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