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落大陸
星曆789年寒冬,星落大陸,西風國西北邊陲白馬鎮,碑林。
天廷隕落,化作萬千碑石,散落在星落大陸各處,以數塊、數十塊巨石碑為聚,形成了所謂的碑林;碑林雖然是碑石的枯冢,但是周邊土壤卻很是肥沃,不少村鎮便以這些碑林為中心興建。規模最大的碑林據說都有數百塊巨石碑,那些都是星落大陸各國國都之所在。而在星君神殿,據說甚至搜集匯聚了有上千塊巨石碑!
這些灰白的巨石碑之上有遠古碑文,每一筆每一劃皆是鬼斧神工,蘊含天地之道。
每逢星落,便是有天神落入凡間,必有文曲星、武曲星隨之初醒。而修鍊碑文、掌握星辰之力的人,便被世人尊稱為星君。
白馬鎮南邊約二十里處,有一片碑林,數十塊巨石碑東倒西歪,參差不齊;低矮的巨石碑約高於平民屋頂,最高大的那一塊巨石碑在周邊同伴的襯托之下則是一副鶴立雞群的模樣。巨石碑的向陽面有爬山虎,沿著碑文的痕迹向上攀爬,當下的時節自然已經變得乾枯,掉光了葉子;雪地上頑強冒出頭來的幾株枯草,已經耗盡了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軟綿綿的趴在那裡,只待明年開春再作昂揚。爬山虎與枯草,也算是為碑林這一片灰白色為主調的世界點綴了一絲別樣的色調。
月夜之下,凜冽的寒風卷過碑林,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響聲來。
雪花借著風勢衝進了碑林之中,橫衝直撞,無奈後繼乏力,風力減弱之下,便飄飄洒洒的落向碑林中間的一塊空地之上。
呼呼!嗬哈!
一個身穿黑黃色豎褐的少年正在雪地里練拳,大片的雪花被拳風、腿腳帶起,打著旋,像是伴舞。
少年一套長拳下來,姿勢舒展大方,動作靈活快速,出手長,快慢相間,動迅靜定。顯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功力火候。
等到最後收勢虛步亮掌之時,掌心處竟然有一層極薄的熒光閃現,就像是燈盞油盡燈枯一般撲閃了數下之後便消失不見了。
此時,雪已停,天色一片灰濛濛的,倒是看不出已經是什麼時辰了。
少年伸手在黑色短髮上摩挲了兩下,去掉剛剛掉落的幾片雪花,這才將一旁疊好的白板羊皮襖展開來套上,對這種徹骨的寒意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咯吱咯吱!
踏雪的聲音由遠及近,來者很快便出現在了少年面前,是一個身穿甲衣的虯髯中年大漢。
「手來!」虯髯中年大漢說完,示意少年將手掌伸過去。
兩人的手掌虛合,虯髯中年大漢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吳星,習武十年,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也不枉你吃了這麼些苦頭,現在的體質已經達到承載星力的要求了。」
「正叔,真的么?太好了!」少年眼睛不大,黑色的眼眸卻很清澈明亮,笑起來一左一右還有兩顆略顯稚氣的虎牙。吳星,自然就是少年的姓名了。
「我向郡治的司歷打聽過了,今年之內必有星落.......」虯髯中年大漢剛剛說了一個開關,便不約而同的與吳星轉頭向天上看去。
此時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忽然之間便如同黎明破曉一般亮了起來,十數顆大小不一的火流星從天際劃過,帶著絢麗的光跡和長長的黑煙,越飛越低。
「好了,既然有星落,郡治應該在很快就會安排試煉了,下文到縣裡估計前後不過是旬日的時間而已。你把這一份路引帶上,這兩天便啟程,直接去就行了。你今年滿十五歲,已經達到徵兵入伍的條件了。」虯髯中年大漢將一張戳有官印和私印的紙張遞給吳星。
吳星展開紙張看了一眼,私印旁邊有一個署名為「錢南正」的畫押,便小心疊好貼身收起,然後問道:「正叔,你不是答應陪我去試煉的么?至少送到登天台之下吧?你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這裡,錢南正自然就是這一位「正叔」的姓名了。
「唯一的親人么......」錢南正神情複雜的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本想拍拍吳星的頭,看了看只比自已矮半個頭的少年,後來還是順手改為拍拍肩膀,說道:「長拳的手法,須『拳如流星』,要迅疾、敏捷、有力......這不僅是在拳、臂揮舞時要如此,而且在掌、腕的細微動作里也要如此......上肢運動要達到『拳如流星』這種要求,就必須松肩活肘,使肩、肘、腕等關節在運動時力求松活順暢,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勢,先聲奪人......」
簡單的親手指點了兩下,錢南正這才繼續說道:「邊疆又有敵情傳來,我得帶人去查探一番,畢竟年關將至,白馬鎮是隴西郡一個重要的中轉站。你安心完成試煉,等我回來之後便安排你入伍的相關事項。」
「正叔,你現在只是掌地方治安之官,只是九品巡檢,已經不再是勞什子的游擊將軍了,這等軍務還要勞煩你出手么?」少年皺著眉頭說道:「難道你堂堂七品武曲星君還壓不過那一位七品知縣大人么?」
「嘿嘿!就算是面對七品文曲星君,我錢某人也不將對方放在眼裡,更何況什麼小小的知縣?!」錢南正哂笑一聲之後又說道:「只是這游擊將軍一職一直『虛位以待』,兵部不發調令便沒有軍官前來入職;而本國星殿頒下諭令讓我先代著,好安排我『官復原職』。我,又能如何?」
「新王登基不過兩三載,變法革新,總是要些時間的。正叔你不是也評價過新王是一位賢王,勵精圖治,可期大業么?」吳星反倒安慰起錢南正起來,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錢南正拿手指虛點一下吳星,笑罵了一句,這才掏出一個精緻的獸皮錢袋來拋給吳星,說道:「這裡面有幾兩碎銀,還有一塊星石。」
噗!
不過是拳頭大小的獸皮錢袋砸進手裡發出一聲輕響,看來除了碎銀之外的那一塊「星石」的份量極重。
「星石?不行,太貴重了!」吳星愕然,搖搖頭,便想將獸皮錢袋遞迴去,卻被錢南正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試煉學員是不用花費的,由星神殿承包那一個月之內的所用開銷。那幾兩碎銀是給你拿去備用的,正所謂窮家富路,有需要打點的地方便花出去就是了。而那一塊星石則是用來防身的,如果試煉過程當中有人心懷不軌,得知你有星石之後自然也會掂量掂量得罪星君的後果。」錢南正叮囑道。
吳星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一聲,將獸皮錢袋系在了腰帶上。
「錘!」錢南正輕喝了一聲,右手掌心向上虛託了一下,一把土黃色的短柄鐵鎚出現,打橫平放著懸浮在錢南正的身前。錘柄足有常人手腕粗細,鐫刻有精緻的飾紋;錘身四方八棱,上面有更加繁複的鐫刻飾紋,外形則像是富貴人家喜用的長方玉枕;一側鎚頭為方形,另一側鎚頭則為球面,均顯鐵鏽一般斑駁的淺綠色塊。
「星錘顯綠!正叔修為精進,晉級六品武曲星君恐怕也是指日可待啊!」吳星伸出手去嘗試在鐵鎚上摩挲一番,手掌卻像是穿過海市蜃樓一般摸了一個空。
「每次都想摸一下,也不長點記性!」錢南正笑罵了一句,說道:「六品武曲星君?邊都沒摸著,還早著呢!」
「鎧!」
錢南正再次輕喝一聲,攤開雙手,虛托著星錘向內一合。
那一柄土黃色的星錘便自行碎裂開來成成百上千塊,大小不一,分別向左右雙手、胸背、腳、頭部等各處而去。一道環形的熒光圈從頭到腳澆下,錢南正之前那一身甲衣便不見了蹤影,變成了一套半鎧:腳踩一雙戰靴,手上拳套、護臂,著胸甲,頭上側是一頂半包頭的兜盔。這一套半鎧基本上以紅、橙、黃三色為主,樣式精良。
錢南正伸手在一旁的巨石碑上輕按了一下,回拳蓄勢,驟發寸勁。
轟!
一陣晴天霹靂一般的巨響。
巨石頂上的積雪傾瀉而下,彷彿又下起了一場雪來。附近的巨石碑受其影響,也有不少積雪滑落。
嗡嗡嗡嗡!
這一塊巨石碑因錢南正這一拳之威而簌簌發抖,直到「雪」停了之後才緩緩消停靜止了下來。
「這些巨石碑由天廷落下至此,也不過是缺了些邊角而已。現在我隨手一拳便在上面留下了一大片龜裂。」錢南正斂去了半鎧,恢復了之前的甲衣,指了指巨石碑上那些裂紋,繼續說道:「這種力量,相信你馬上也可以擁有了,畢竟你天賦頗佳,遠超於我。可是,你要記住一件事情.......」
錢南正停住了口,靜靜的看著吳星,顯然後者是知道下半句是什麼。
「.......等你有了足夠強的力量才去做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事情.......這原本就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吳星補上了錢南正的後半句。
「很好!」錢南正撮指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四蹄翻飛,揚雪奔了進來,人立嘶鳴一聲,便直往吳星身邊湊,拿碩大的馬頭一個勁的往吳星懷裡拱。看那歡喜勁兒,顯然與吳星是極為稔熟的。
錢南正單手在鞍韉上輕按了一下便翻身上了馬,對吳星頷首示意道:「就此別過!我爭取趕回來過年,屆時必當為你慶功!」
「那就借正叔吉言了!」少年呵呵一笑,揮手告別道:「算算時間,我完成試煉的話應該也差不多過小年,時間倒也正好!」
走出碑林的時候,吳星還可以看錢南正率領的那一支馬隊的身影,從驛道上轟隆遠去,俱是一人雙馬的配置,一匹戰馬,一匹馱馬。
身邊突然傳來一聲馬兒的響鼻聲,吳星轉頭向後身後看去,果然發現了一匹馱馬,鞍韉上掛了個包袱,略微打開來檢視一番,果然是自已平日里常穿的幾套換洗的冬衣、汗衣、犢鼻褲,還有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
吳星駕輕就熟的安撫住了有些焦躁的馱馬,然後撓了撓頭,走到馬屁股一側,翻開那毛,借著昏暗的光線,果然看到了一個方正的黑色烙馬印:「白馬輜重營」。
「武曲星初醒便直入九品......還沒入伍,就開始享受起軍官的待遇了.......」吳星哭笑不得的喃喃道:「誒!不管了!反正我這一位正叔代領游擊一職,營中軍資的調配實屬許可權範圍之內,頂多事後再補一份文書。再說了,山高天子遠,正叔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不然堂堂七品星君怎麼可能被貶到了巡檢白馬鎮的九品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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