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惡魔共舞
這個時候，秦方舟終於拿出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
因為眼前這個中年人的能力，不能細琢磨。
一旦琢磨起來，就越發細思恐極。
而且，最恐怖的地方，並不是在於他可以將任何人寫死，而是……
他可以讓任何人，以他筆下所寫的方式死亡。
細想一下，如果現在這傢伙掏出筆來，寫下一行字：「眼前這個看上去十分英俊的年輕老闆，將會在一分三十秒后，因為不小心左腳絆倒了右腳，從而一頭撞在了牆上，腦震蕩而亡。」
那麼……
從某種意義來講，對方不僅是決定了自己的生死，甚至還操縱了自己死前的一些行動細節！
再比如，若眼前這中年男子想要謀財的話，可以寫下一行文字：「眼前這個英俊老闆，在掏出了自己銀行卡和取款密碼后，被口水嗆死了。」
越想越覺得恐怖。
若他這種詭異的能力，沒有任何限制的話……
那麼他是否可以寫：「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上，忽然出現了一架宇宙飛船，飛船中走出來幾十個二十多米高的巨人，將地球逐步踏平，順便踩死了眼前這十分英俊的老闆。」呢？
這樣的話，就不僅僅是可以操縱人的生死和死亡的方式了，而是擁有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
秦方舟自認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好，但此刻卻仍然被自己一不小心開出的腦洞給驚到了。
不行，這人很危險。
而且，這讓秦方舟很不爽。
為什麼我沒有覺醒出這麼牛逼的能力啊？
似乎是看出了秦方舟有所擔憂，中年男子溫和一笑：「老闆，不必多慮，如果我真的有那麼神通廣大的話，我就不需要向你來求助了。」
嗯……也對。
是這個道理。
秦方舟思索片刻，覺得有可能是自己多慮了。
這時，中年男子一邊緩緩打開自己那陳舊的老款公文包，一邊繼續講述著自己的故事：「我有一個秘密。——那就是我創作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在我夢遊狀態下完成的。」
「夢遊狀態？」
「是的。」
中年男子點點頭：「而且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我創作出的每部作品，也都不是我自己在創作。」
秦方舟眉頭微微一皺。
上句話還好理解，但是這句話……
他聽得就有些迷糊了。
這個時候，中年男子已經將手伸進了公文包，從裡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個黑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在秦方舟的注視下，他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地將盒子打開。
盒子中，是一支鋼筆。
一支造型頗為奇特的紅色鋼筆。
鋼筆的頂部，是一個球型的黃色笑臉，紅色的筆身，明顯是有一道道扭曲的划痕，很不規則，就像是用尖銳的指甲，經年累月一點點摳出來的印記。
筆尖非常鋒利，在盒子打開的那一刻，筆鋒之上，隱隱閃爍出一抹怪異的光澤。
中年男子將裝著這支鋼筆的盒子，推到秦方舟的面前：「這支筆，才是我所有作品的真正創作者。」
嗯？
這支筆？？
聞言，秦方舟心裡微微一頓。
這時，他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這支頂部鑲嵌著一顆球型黃色笑臉的鋼筆。
剛才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中年男子打開盒子的那一剎那，秦方舟其實是隱隱有一種怪異感覺的，那感覺就像是一種直覺信號，本能地傳輸到了秦方舟的腦中，就像電流一閃而過，好像是在提醒他多加註意。
原本，他以為這只是自己因為有些緊張，而出現的錯覺。
但現在……
秦方舟猜想，這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名覺醒者的原因呢？
覺醒后，自己擁有了某種超出尋常人的直覺，可以更敏銳的察覺到尋常人注意不到的「不可思議」物品？
這時，中年男子繼續道：「我創作的所有可以變為現實的作品，都是使用的這一支筆。所以，確切來講，不是我在操縱這支筆來創作故事，而是……這支筆，借用我的身體，來創作它想要的故事。」
聽到這裡，秦方舟下意識地朝後方倚靠了些許，似乎是想與這看起來不太對勁的鋼筆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擁有某種神秘未知力量的，並不是你。而是這支筆？」
「沒錯。」
中年男子認真點了點頭：「每當深夜熟睡的時候，這支筆都會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操縱我的身體，去書寫一個個匪夷所思的懸疑故事。」
說完，他將目光看向秦方舟。
而這時秦方舟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
不是因為懼怕這支筆的神秘力量，而是……
當秦方舟想通了這一切之後，他原本對這個中年人禮貌和善的不錯印象，徹底煙消雲散。
原因很簡單。
這中年男子在明知道這支筆有這種詭異魔力的情況下，依然在繼續使用。
儘管寫出來的各種危險事件，都會在現實中發生。
儘管他寫出的每一個主角，結局都註定會死。
可他……
卻依然在使用。
回憶一下，這傢伙剛才提到過，他是一個「暢銷」作家。
怎麼？
為了暢銷，為了利益，就可以草芥人命？
「老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時候，那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我自問雖算不上什麼好人，但也不至於將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別人的痛苦，甚至死亡之上。」
「實際上……在第一次發現，我使用這支筆所創作的懸疑故事，會在現實中發生的時候，我就已經試過丟掉這支筆了。可是……我丟不掉這支筆。」
「丟不掉？」
「是的。」
中年男人的神色變得越發痛苦：「我曾試過將它深埋在院子里的榕樹下，丟進市中心的人工湖，藏在我妻子的墳墓中。甚至有一次還乘著船，將它嚴嚴實實的鎖在密碼箱里，沉入距離我家足有兩千多公里的大海中央。」
「但……無一例外，我都失敗了。」
「每當我滿身疲憊的回到家中，在一聲聲的祈禱中入睡后……這支筆，都會像個永遠糾纏著我的惡魔一般，再次回到我身邊。」
「第二天醒來，我會再次看到一頁頁已經寫好的全新懸疑故事，整齊工整的擺放在我的書桌上，而這支筆，就彷彿從未被丟掉過一樣，完好無損的放在我的筆筒里，那張原本很滑稽的黃色笑臉，在我看來，就像是恐怖怪物的凝視，每次不小心對視上，都令我頭皮發麻。」
「最令我崩潰的是……」
「我為了它而特地準備的錄像機，總會記錄下讓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說著，中年男子從公文包里，掏出來了一台DV攝錄機，點開其中的一個視頻，推放到秦方舟面前。
畫面中的場所，應該是這中年男子的卧室，而視頻的錄製時間，是凌晨三點。
只見這中年男子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書桌前，將那支黃色笑臉的紅鋼筆，從筆筒中拿出來。
正當秦方舟以為，這中年男子會直接被操縱坐到椅子上，開書書寫文字的時候……
畫面中的他，竟然拿起鋼筆，顯得非常親昵的深深親吻了一口，而後……
將鋼筆懷抱在自己胸前，一臉陶醉的在黑暗、寂靜且頗為詭異的獨居房間內，跳起了交際舞。
看到這裡，秦方舟已經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了，他又下意識地朝後面靠了靠，再次與桌子上的詭異鋼筆拉開一段距離，並且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去與那滑稽的黃色笑臉對視。
鬼曉得這玩意兒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來實現對人的控制呢。
自己現在這半吊子水平，苟一點，沒錯的。
視頻中，這支人與鋼筆的詭異浪漫交際舞，跳了差不多三分鐘左右，才終於停止。
然後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書桌前，坐下，開始進行寫作。
視頻在這裡停止。
秦方舟還沒回過味來，那中年男子的陰鬱疲憊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這只是其中某一晚的錄像。實際上，自從我意識到不對勁，開始用攝錄機來監控我入睡后的情況后，這種詭異的情況，每晚，都在發生。這種開始書寫故事前的親吻和共舞，在我看來，就像是一種……恐怖的儀式。」
沉默。
聽到這裡，秦方舟徹底沉默了。
原來，這……
才是傳說中的「不可思議」事件。
跟那位從電視機里爬進爬出的嬌羞女鬼比起來，眼前這傢伙所經歷的一切，似乎有趣其詭異多了。
秦方舟盯著這中年男子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后，他終於問出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
「如你所言，這詭異神秘的鋼筆，已經折磨了你很久。可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決心找到這裡來？」
聽到這句話，這中年男子的雙目瞳孔，猛然顫慄縮緊，似乎秦方舟的這個問題，揪動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老闆，今天你是不是有一場約會？」
他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秦方舟被問得一愣：「這和你的事，有什麼關係？」
「和你約會的女生，叫韓淑婷。」
「……然後呢？」
「韓淑婷，是我現在正在創作的最新作品中的……主角。」
嗯？
聽到這句話，秦方舟心裡微微一頓。
他本能的回憶起了這傢伙剛才說過的話，他說……他所有懸疑作品中的主角，結局都會死，而且無一例外。
那也就是說……
韓淑婷，會死？
不等秦方舟多想，這中年男子看向秦方舟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絲近乎絕望的神色。
「她，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