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期而遇
再說當初瀟湘和蜀都兩樓綉娘在白瀟湘帶領下,協助袁雲霓整治銷魂教。雖然都刻意裝扮,隱去本來面目,但是幾個月下來,還是被金銀雙劍勘破行藏,白瀟湘就是牧蘭。
「師妹對雪山有這麼大的成見嗎?說走就走,一走這麼多年不通音訊?」
楊耀明和姜霞試圖勸說牧蘭返回雪山,他們下山一年多了,帶著尋找牧蘭的使命,費盡周折,總算不辱使命。
「當年年輕氣盛,不辭而別是我的錯。」牧蘭語氣很平淡:「但是已經習慣了,沒打算再回去。」
當年是她賭氣,如今已屆中年,心氣兒也平了,何況楊耀明和姜霞的女兒都以及笄,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齡,往日的恩怨在心裡留下的痕迹越來越淡。
楊耀明心裡多少還有些尷尬,但他知道父親重振雪山派的雄心,金針堂當年是雪山重要一翼,少了金針堂等於折了一翼,對雪山派的損失不言而喻,因此不得不厚顏奉勸牧蘭:「師妹是雪山的頂樑柱,你離開雪山,等於折了樑柱。」
「哪裡!金銀雙劍名滿西南,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牧蘭依然平淡,但話語出口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楊耀明沉吟道:「我倆受雪山派重託尋師妹歸宗,難道師妹就對雪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他心裡一直盼望早點找到牧蘭,又怕找到牧蘭,尋找是一種希望,但他一直擔心牧蘭給他的會是失望,現在失望的情緒就充滿他胸間,見了還不如不見。
但楊耀明還是想錯了,雪山派的開創凝聚了牧家祖上的心血,牧蘭自己也是在雪山長大,那份情結並不是一賭氣就能解開的,在那些擁有與失落之間的諸般情緒,始終是糾纏不清的。牧蘭雖然不願再回雪山,她對雪山的感情仍然很深厚。她似乎無法作出明確的回答,因此選擇了沉默。姜霞知道牧蘭離開雪山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因此不好武器說什麼。
楊寒風聽說白瀟湘就是牧蘭,巴巴地從釣魚山趕到黃牛山,牧蘭卻早帶著綉娘們去了益州蜀都綉樓。楊寒風又帶著金銀雙劍趕到益州,總算是和牧蘭見上面了。
在楊寒風面前,牧蘭的姿態和在金銀雙劍面前截然不同。畢竟楊寒風是她的長輩,又是雪山派的掌門人,是她父輩的摯友。
楊寒風望著闊別已久的牧蘭,看著她那滿臉風霜之色,心裡湧起一種歉疚,不是自己偏愛姜霞,牧蘭就應該早成了他楊家的兒媳,卻因自己一念之差,惹得這個晚輩憤而離山,奔赴天涯,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想到這些,一種憐愛之情油然而生,語意有些悲涼地道:「蘭兒,我和你陶師母都老了,人一老就念舊,就不再思闖蕩,總盼著團圓。」
白瀟湘也有幾分凄然:「這是侄女的不對,早該回山去看望師伯母,是牧蘭的不對。」
楊寒風道:「回去吧,重立金針堂,我們一起重振雪山派。」
「師伯看我這一攤子還撂得下嗎?」她挑起手指繞了半圈,意指蜀都綉樓,當然意思也包括了瀟湘繡樓,她如今的經營,本身就當得一個門派。
楊寒風自然也感為難,如今這兩處綉樓,飛針手法獨步江湖,人才濟濟,誰又丟得下呢?但這與他重振雪山派的理想想違背。「是有點放不下,看來我雪山派金針堂是不能恢復了!」語意更加悲涼,不知不覺眼角都沁出淚來。
「我倒有個踅的辦法。」牧蘭見楊寒風如此,終歸於心不忍,便想以另一種方式彌補楊寒風心裡的缺憾。
「什麼辦法?」楊寒風聽說牧蘭另有辦法,倒是急於想知道,追問了一句。
牧蘭沉吟一陣,試探性地望著楊寒風說:「我的兩處綉樓已經獨立,又與桃花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無法重歸雪山了。但我可以先幾個金針堂的老人隨師伯歸山,重立針堂,將原來的金針度穴暗器功夫傳回雪山。」
楊寒風多年費盡心機,正是想將雪山功夫熔為一爐,能得此法回山,自然大喜過望,沒有不高興的。
楊寒風還沒有離開蜀都綉樓,桑姥姥卻象未卜先知,讓梅如雪來了。桑姥姥此時考慮的不是門派之事,她似乎比楊寒風更有胸懷和眼光,梅如雪聽到也讓她牧蘭,桑姥姥的意思,綉樓的功夫盡可傳給雪山派,將來抑制外族,可能會有大用。如此一來,蜀都綉樓和瀟湘繡樓實際就變成了雪山派的外堂,牧蘭人雖不回雪山,心裡卻都認可了雪山派。綉樓的功夫比起金針堂來,卻又融入了不少桃花谷的法門,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楊寒風喜不自勝,著人把劉夢龍和楊如煙找來,讓他們住進蜀都綉樓,教那些綉娘們日夜練習七絕刀法和玄冰劍法。牧蘭派出的人也在雪山上教授金針功夫,楊寒風要熔雪山功夫於一爐的理想開始起身現實。
倒是公孫婉容、邱桃和南宮傑,在戈小飛他們回黃牛山後,變得無所事事,隨著旋風隊在江湖上開始新的遊歷。旋風隊忘不了當初從三仙洞北上時,沿路追殺他們的殺手們,想要查個究竟,便又一路南下,竟和袁雲裳長她們走了個齊頭並進。
此時的嶺南並不平靜,似乎在孕育著一股風暴。龍川城裡忽然來了個神秘人物,說他神秘,是喜歡穿著黑色大氅,戴著風帽。平時總裹得讓人看不清型體容貌。神秘人實際上就是陰山三煞的老大元春,他之所以來龍川,是因為屬下報告了羊山的情況,知道在嶺南的群山之中隱藏著一股不小的勢力,都是被宋所滅的當十國遺老,便思量把這股勢力拉攏過來,揉進狼牙戰隊,為大蒙古帝國服務。
百里羊山的各種勢力近些日子也交流頻繁,他們有意識地要結為一股,所不同的是都想當老大,都想為王,都想掌握羊山,但又都覺得自己無法彈壓其他各方。正在各打算盤的時候,元春來了,他帶著虎王召集各方首腦到南天湖議事,他盤算著憑著手底功夫壓服這些群雄,為己所用。
南天湖不像狼王寨,沒有大廳,沒有明顯的標誌性建築,所有人家都是竹籬茅舍,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鄉村農戶。村中有個小廣場,那是平時議決大事的地方,便相當於狼王寨的聚義廳了。元春此時便站在小廣場的北邊,他的身後是斷命,斷命的後面站著幾個狼牙戰士。孫飛虎、方紅婋和古小彪帶著南天湖的幾個主要人物站在側面。羊山的各路和好漢都到了,黑壓壓站了一片。
元春煞有介事地說:「天下將亂,戰火將起,羊山不可能成為凈土地,再不能這樣一盤散沙了。」
孫飛虎知道元春此來用心險惡,但羊山人對外部世界很是隔膜,不知道元春功力深淺,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實力阻止他,乾脆來個裝聾作啞,故作不見,也不吭聲。
元春見孫飛虎這般姿態,料想他不會幫自己糾集群雄,只好接著說:「我們狼牙門和各位一樣,都和趙宋有過節,希望我們能夠團結起來,結為盟友,以求自保。」他不說狼牙戰隊,而是把他的勢力說成是狼牙門,雖然有點自欺欺人,倒也說得過去,因為在他的殺手隊伍中,每個人身上都烙有狼牙印記,說叫狼牙門,在場的群雄們自然也就信了。但對他的說法,苟同者不多,他話音才落,立馬就有人提出疑問,說:「百里羊山是和趙宋不和,但歷來井水不犯河水,天下太平也好,天下戰亂也好,與羊山有什麼關係?」
又有人說:「管他戰亂不戰亂,我們種田打獵,與山外世界不想干。」
元春搖了搖手,說:「問題不能這麼看,戰亂一起,我不犯人,人也犯我,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還是應該結為一體,共同消弭戰禍。」
有人問:「怎麼結為一體?」
元春說:「至少不能像現在這樣一盤散沙,應該成立一個聯保組織,推舉一位首腦,統一號令,保衛羊山。」
「那誰來當首腦?」有人提出疑問,自然是都想當首腦。
「該不會是你想當首腦吧?」有人直指元春,人群里發出鬨笑聲。
元春臉上顯出一份陰笑,他的目的已初步達到,至少這些人沒有討論該不該聯合的問題,而是在考慮誰當首腦的問題。只要大家願意聯合,他相信他一定能佔據首腦的位置。
小廣場上人很多,元春沒有注意到,袁雲裳和玉夫人她們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站在了廣場的邊緣。
「大長老!」袁雲裳的親衛中有人輕呼一聲,顯然是在這裡看到元春大吃了一驚。袁雲裳瞪了那名親耳一眼,喝道:「噤聲,我們都看見了。」便不再作聲,在一旁靜觀事態的發展。
元春抬起兩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場上安靜,說:「諸位,我倒有個主意,大家都是一方豪傑,不如比武奪帥。」
「比武怎麼比?誰來裁判?」又有人發出疑問。
元春說:「不用裁判,點到為止,想成為統帥的就出來挑戰,有不服的就上場比武,強者為尊。」
這是武林解決爭端的通行之法,自然大家認可。但是誰也不願第一個站出來,首先站出來的必定要經受住最多的考驗。
元春向身後看了一眼,狼牙戰士中便有一人抱劍上前說:「我來起個頭吧。」
很顯然,這個人不是要當統帥,而是為元春打頭陣。
人堆里走出個大漢,體格魁梧,鬍子拉扎,一看就知橫練功夫不錯,踏前一步說:「我來挑戰你。」
「方洪鈞,是南山方洪鈞。」有人認出他來。說起這方洪鈞,也是一條好漢,天生神力,左右手都能挽起千斤鐵鎖。他走進場來,沖那名狼牙戰士一抱拳說:「請了!」
狼牙戰士也不多話,一劍飛來,身法極快,用的卻是殺手招式。那一劍直撲方洪鈞的喉頭。方洪鈞抱拳的姿勢尚未改變,見對方來的快捷,一轉身閃過,嘴裡吼了聲:「閣下太不講江湖規矩了!」
按照一般江湖規矩,他抱拳之後,對方也得客氣一下,至少先有個起手式,讓他有應對的準備。可是那名狼牙戰士突起發難,這就沒有江湖規矩了,惹得他有些動怒。但不要看他體格魁梧,功夫確是不賴,進退靈活,和那名狼牙戰士比鬥起來絲毫不顯得痴獃,拳腳更是虎虎生風,頗具威勢。
正在觀場的虎王和狼王都有一些吃驚,沒想到這方洪鈞一套拳法竟是如此精深。虎王忍不住喊道:「方兄,你那是什麼拳?」
方洪鈞一邊應付著狼牙戰士,一邊呵呵笑道:「這是我跟南山一個老獵戶學的,叫南山破拳。這套拳法專破刀劍。」
原來如此,難怪不管狼牙戰士的劍法如何快捷輕靈,總是被方洪鈞的拳招擋住,原來是專破刀劍的拳法。
「世上竟有這等好拳法,趕明兒我用明霞功和你交換。」虎王禁不住喝彩。
「好說,好說!」方洪鈞一邊應敵一邊回應,心裡十分高興,他久聞虎王的明霞能四兩撥千斤,自己正是外功強內功弱,太需要明霞功了,很喜歡虎王的交換條件。
狼牙戰士一劍橫飄,似乎在作最後一搏,眼看著劍刃就要掃中方洪鈞的咽喉,急切間方洪鈞一拳砸出,堪堪砸在劍身之上,那劍不僅沒傷著他的咽喉,劍身反而被他的拳頭砸成了兩截。
方洪鈞退過一邊。滿臉怒容,倘若他剛才被劍掃中,必定已經命喪當場,這哪是點到為止?劍一斷,狼牙戰時無疑就輸了,兵器都毀了,還有什麼可比的?、
「承讓!」方洪鈞滿臉怒氣退開時還不忘客套一聲。
那狼牙戰士手提半截斷劍站在場上,臉上紅一整白一陣,竟然舉起斷劍插入自己的胸膛。看客們都大驚失色:哪有比武不勝就尋短見的?
「不可!」
「不可!」
周圍儘是制止聲,但沒有用,那半截斷劍還是插進了狼牙戰士的胸膛。
這個結果完全出乎方洪鈞意料,在別人出聲呼喝制止時他急忙撲上前,可是來不及了。等他撲上去的時候,那半截斷箭已經進入狼牙戰士的胸膛直沒至柄。方洪鈞顯得既心痛又不解,沉呼道:「老兄,你這是何苦?」
那名狼牙戰士身體逐漸委頓,嘴裡嘟噥道:「劍在人在,劍毀人亡,狼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
原來他把兵器被毀看成是奇恥大辱,看成比死還難受,這是殺手被洗腦後的病態心理。
這時人群中有人指責方洪鈞說:「方兄也是的,贏就贏了,何必毀人家的劍!」
方洪鈞差點就命喪劍下,反倒成不是了,他自然覺得委屈,說:「我這套破拳施展起來,專門對人刀劍。他要不割我喉嚨,就不會斷劍,我不是有意要折辱他。」
大家的目光都轉身元春和斷命,心想人死了,他們的反應一定很強烈。可是一看之下,都覺不解,元春和斷命,還有剩下的狼牙戰士一個個面無表情,好像死個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完全波瀾不驚。大家心頭一凜:如此定力,如此冷漠,如此全無情義,這就是狼牙門嘛?
實際上這就是殺手本色,殺手只是工具,有命和無命並無本質區別,他們也不在乎自己的隊伍里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人,殺手損失了,可以再訓練,沒什麼大不了的。
斷命移步上前,說:「我來領教方大俠高招。」說話間玩個花樣,手上便多了兩把匕首。他兩眼逼視著方洪鈞,方洪鈞明顯感到了他眼中冷森森的殺氣,先有些膽怯了,說:「我棄權,我不比了。」因為那名狼牙戰士自殺的事,他感到斷命是來取他性命的。因此主動放棄。老狼王也感到了斷命身上的殺氣,卻感到一陣興奮,一無狼牙棒跳入場中,說:「我來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