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重逢(大結局)
江闕往南兼程趕來時,孟瑾喬正抱著麗兔,獨自站在海邊,眺望著海天一色的壯闊。
方竹影護送她一路南下,走走停停。行至青州住下不久,大捷的消息就傳來了。方竹影為此眉飛色舞,又把自己和應無塵周遊天下的計劃給她描述一遍,勸她和自己一起離開大齊,往各處走走散心。
遺憾的是,即便那個詭異的夢境每晚出現,孟瑾喬依舊想不起來在她心裡的那個人姓甚名誰,樣貌為何?
可見到方竹影如此高興,她也為她高興。思及應無塵就要回到燕京,自己卻拖累方竹影陪伴保護,孟瑾喬思量許久,一晚,她獨自離開住處,尋到一間走鏢的商行,付了重金跟隨他們一路南下。走著走著,她突然想起耀州,想起「看海」,便獨自往耀州而來。
怪的是,她獨自南下,沿途總能遇到商隊可以結伴,各色怪事卻不見,於是一路坦途。
十餘日前,她來到耀州,在海邊尋了一個漁民家裡借宿。那漁家的娘子是個很好的人,見她孤身一人,眉間一片抑鬱,便親自帶著她往海邊散心,更告誡何處可去,何處不可去,囑咐她天明出門,天黑就回,以免不測。
就這樣,她在海邊住了下來。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幕將臨,孟瑾喬才收回視線。她只想得起他曾答應過帶她來看海,餘下的依舊毫無印象。可她直覺地相信,他會來的!但她空等一日,他依舊沒來。
輕嘆一聲,她默默轉身往回走。
剛走出三步,紅影閃過。下一刻,一隻紅松鼠落在她的手上。
「唧唧!」
驚訝地看著松鼠,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摸它的頭,「小松鼠,你怎麼來了?」
眼裡露出一絲笑意,它伸出爪子一指前方。
抬頭一看。
馬蹄聲急響,由遠而近,有人飛馳而來。
近了。
他看到了她。
跳下馬,他向她奔來。
「小喬!」
四目相望許久,他再也壓抑不住翻湧的思念,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微微閉上眼,她感覺著他的心跳。
熟悉的溫暖包圍了她!
她不記得他的名字,他的樣貌,可是……身體是心的延續。心忘記了,身體卻記得,感覺也記得。
對的,就是這種感覺。
溫暖的幸福,甜蜜的依賴。
是他!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她等到了他!他終究沒有讓她空等!
丟下了兔子,她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肩。
原來,他說的故事是真的。她忘掉了,他卻沒有認錯她。
「江闕,你叫江闕!」
「對。我叫江闕。」
「可我記不起來,我依舊什麼都想不起來。」
「沒關係,忘了就忘了吧。你現在記得就好。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們會有很多來日,很多回憶。」
埋頭在他懷裡,她淚落如雨!
但這眼淚不是苦的,而是……喜極而泣。
她終究沒有丟掉自己的心,她終於找到了他。
一對有情人佇立海邊,緊緊相擁。
願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即便往昔歷歷散做煙塵,可她的愛沒有變,他的情沒有改。只要他記得他們的過去,就好。只要她依舊接受他,足矣。
夜了,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兩人相擁著,一起看著屋檐滴水,聽著雨打樹葉,沙沙作響。
搖曳的燈燭下,江闕低頭看著她憔悴消瘦的臉,心疼地親了親她才低聲說:「你累了,閉上眼睡一會吧。我在這陪你。」
蜷在他懷裡,她低聲說:「夜裡我不敢睡。夢裡我總會看見一朵花,那花瞧著我,它在叫我,叫我走向它。好可怕。」
他驚愕,「花?」
「對啊。好久前,程兒給我講了個故事……」
得知孟錦程把姐姐的前世今生說成故事給她聽,江闕皺眉。他不知道輪迴花有什麼妖異,可想起雲松明的話,心頭打鼓。
沉吟著,他繼續安慰:「別怕。我在這陪著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擋在你前面。睡吧,你夜裡總睜著眼,身體受不了的。」
聽著他在耳邊溫柔的安慰,她安心不少,緊緊抓住他,她閉上眼。
她似乎睡著了又沒有睡著。但他在身邊,她不再覺得那麼恐懼。那朵花又出現了,它瞧著她,她鼓起勇氣也瞧著它。
彼此對望。
她似乎看到了什麼。
是什麼呢?
打了個冷顫,她突然醒來,尖叫:「江闕!」
「小喬,我在這,我在這!」
「啊!你在這!」撲到他懷裡,她用儘力氣抓緊他,「我以為你不在。」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保證。」
「嗯。」
「又做噩夢了?」
「我似乎看到了什麼,然後突然嚇醒了。幸好你在。」她在他耳邊低語。
心疼地抱緊她瘦弱的身軀,江闕溫聲安慰著,一面在心裡把楊懿從頭到腳咒罵一遍。在他看來,最壞的就是楊懿。要不是他故意破壞他們,孟瑾喬怎麼會變得如同驚弓之鳥,還這樣弱,這樣瘦?
可他忘了,要不是他把輪迴寶鑒送給她做定情信物,孟瑾喬不會被花纏上。但她也已經死了,他們此生註定陰陽兩隔。
所以,到底是禍是福,難以言述。
在他的安撫下,孟瑾喬又一次睡著了。
這一次她沒再做噩夢。
天明時分,雨小了,但依舊滴答。
「感覺好些嗎?」
「嗯。」她看著他,笑了笑。
「以後你想去哪?」
她搖頭,「不知道。」
想了想,江闕正欲說話卻驀地轉頭細聽。微頓,他輕輕鬆開她,柔聲說:「外面有人來。別怕,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
安撫了幾句,他輕輕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外一隊人馬疾馳而至。微微攏眉,江闕沒做聲。
相繼跳下馬,為首者大步行來,正是時任禁軍大統領歐陽靖。
「江將軍,請接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征北將軍江闕勇武無雙,先有撥亂反正之功,後有平定北疆之績,實為國之柱石。加封江闕為安國侯,一等世襲侯爵,另賜兵符,統御南境十五萬金狼軍。欽此。」
宣讀完旨意,歐陽靖親自捧過兵符印信,就說:「大軍凱旋,陛下在正陽門降階相迎,侯爺卻掛冠離去,不辭而別。陛下十分生氣。可他說,自古君臣,君主總要比臣子大度,就不和你計較了。」
「……」
「他還說,他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他把夫人還給你,你就得守好南邊,免得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愣,江闕頓時沒好氣地說:「明明是他破壞我們在先,怎麼說得好似我欠他的?什麼鬼話。」
「侯爺,你最大的壞處就是口無遮攔,肆無忌憚。」一本正經地駁斥了一句,歐陽靖拿出一封書信,「這是陛下的親筆。」
頓了頓,他拆開一看。
信中,楊懿義正言辭地把江闕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頓,從合作之初的裝神弄鬼,到蓄意隱瞞身份,再到每每言辭出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言辭鑿鑿地強調在御龍殿的打賭絲毫沒有要挾的意思,是江闕會錯意,用壞心思猜度自己。然後,楊懿誇獎自己如何關心孟瑾喬,她孤身南來,一路上都是歐陽靖悄然派人保護,帶她同行的商隊都是事先安排的,她借宿的這戶人家也額外打過招呼,云云。末了說:「你說你無比專一,一心一意只愛她一人。記住你說的話。若有一日你再娶他人,就是欺君之罪。江闕,朕把她還給你,但朕不是輸給你,只是比你來晚了些。別得意。下輩子,朕一定比你走得快。」
看得眉毛直跳,江闕氣悶半晌才問:「是不是裴紹均在陛下面前說我的壞話?」
「那一日你不辭而別,陛下在御書房大罵你恣意妄為,丞相也勸不住。後來裴大人去了,但他說了什麼,我不知道。」
御龍殿打賭時自己到底怎麼想的,江闕只告訴過裴紹均。臉一黑,他要過紙筆給楊懿寫了回信,據理駁斥他的謬論,又告了裴紹均的黑狀。
好笑不已,歐陽靖收好信就說:「洛洺請調冀南城任職,他已經動身了。應無塵謝絕了賜封,說要和方姑娘浪跡天涯。還有,你大哥第二次從九川國逃回來了。陛下挽留他在朝中任職,不日前,他繼承了寧遠侯的爵位。你師兄又問陛下要了三百萬兩黃金,璇璣坊要求了減稅十年的優待。」將封賞諸事簡述一二,他又說:「侯爺早日赴任吧。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歐陽,你多保重。」
「保重。」
歐陽靖率眾上馬遠去,江闕站了好一會才回頭。不知何時,孟瑾喬從屋裡出來走到他身邊。
見他回頭,她就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小喬,我們到南邊去,好嗎?翼南城。那裡距離耀州不算遠,你喜歡看海,我陪你再來。」
微笑了一下,她抱住他的胳膊:「去哪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
擁住她,江闕看向北方,想起遙遠的燕京,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