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章 長孫臨都
大禹的天色原本不多雨,這幾日也不知是春雨還是怎的,整個皇都都陰雨連綿。
皇帝躺在卧榻之上,望著窗外的雨,神色晦暗。
這時候,孟高進殿,「陛下,皇後娘娘今日出宮。」
皇帝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似乎對於此事也不甚關切。
就聽孟高又道:「長孫殿下明日就要臨都。」
皇帝的眼神這才猛然一亮,當即坐起了身子,挺直腰背看向孟高,「那初語呢?」
孟高微微一笑,上前攙扶起皇帝,道:「給初語去了信,夜半時分便能入宮了。」
皇帝點頭,「讓她徑直來夢陽殿。」
孟高頷首,心中卻有些不安。
一直到後半夜,皇帝似乎困意毫無,只在御案前靜靜看著奏書。
忽然,孟高從外頭躬著身子進來,沖皇帝行禮頷首道:「陛下,初語到了。」
皇帝抬眼,手中的奏書也已經放下,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這是初語時隔許久終於得以回宮復命,接到密信說要提前回宮時,她本還有些猶豫,隨即還是給李盡請辭,說皇帝詔命她即刻回宮,不敢耽擱。
李盡並未多問,便讓她路上小心,放她離開。
她駕馬趕陸路連夜狂奔,才得以早日趕到了皇都。
如今進了殿,倒覺著生疏拘謹無比,再不似從前那般的心境。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初語,問:「聽說,長孫殿下身邊帶了個夫人?」
初語聞言一愣,卻沒想到皇帝一開口便是問的這個。
隨即回答,「回陛下,此女乃是大成國前禮部尚書之嫡女,品性溫良,為人大方。」
皇帝聞言臉色未有變化,只是眉梢一挑,道:「看來,你是真把她當主子了。」
初語心中一頓,立刻叩頭,「奴婢不敢,奴婢只陛下一個主子。」
皇帝卻忽然笑了,「既然她有本事讓你認其為主,那便是說,她當真是有幾分才得的。只是——」
皇帝說著,忽然又頓住。
初語緩緩抬眼,見皇帝的臉上似乎有些猶豫。
半晌,才聽皇帝又道:「只是你可知曉,長孫殿下同奚家,那是有一紙婚約的。」
一聽這話,初語登時愣住。
奚家,那個大禹的三大世家之一的奚家?
何時······何時竟同長孫殿下有婚約了?
奚家得陛下,也得天下看重。陛下既然想立長孫殿下為儲,那便是一定會將奚家之女嫁與殿下,好讓其得到奚家相助的。
如此,那陸觀瀾該怎麼辦?
見初語滿眼遲疑驚詫,皇帝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冷,「你如今,該不會一心為著另主吧?」
初語連忙叩頭,「奴婢不敢。」
皇帝點頭,道:「我要你將這個陸家嫡女解決了,最好,不要讓長孫殿下知曉此事,你可明白?」
初語此刻心中除了震驚,便滿是心驚膽戰。
愣了好半晌,直到聽見皇帝怒耐煩的一聲——「嗯?」
初語才怔怔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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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肯定,你所見當真是那長孫殿下?」沈定看著蕭懷一臉沉思,這憂思了幾日,也不見究竟有個什麼結果。
蕭懷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道:「說來也怪,那日陸觀瀾失蹤,那長孫殿下便出現,你說,這難道是巧合?」
「這可不就是巧合?」沈定看著蕭懷一副愁思模樣,也有些煩躁起來。
那日陸觀瀾失蹤后,他同蕭懷分頭去尋,後來蕭懷說想乘船去皇都,想著萬一是陸觀瀾想先行去皇都等他們呢。
沈定想攔住蕭懷,卻還是沒有動作。
蕭懷是如何都想不出,究竟這青陵城中有何人會對陸觀瀾動手。
又不知,是否是沖著他而來,卻牽連了陸觀瀾。
可恰巧就在蕭懷心急去碼頭趕客船時,便瞧見了一行人。
蕭懷判斷之下覺著,為首之人正是那才將回國的長孫李盡。
再想想,那日在李盡身邊瞧見個女子,也有些眼熟,只是那女子當日帶著兜帽,只隱約瞧見半張臉。
那半張臉——
蕭懷驀地一怔,人當即有些傻在原地。
沈定不知其究竟想到了些什麼,見蕭懷如此模樣,不由伸手在蕭懷眼前晃了晃,問:「你這是中什麼邪了?」
蕭懷頓時眉頭一皺,握拳一錘大腿,「糟了!」
沈定疑惑,「糟什麼了?」
蕭懷道:「陸觀瀾身份恐怕的確不簡單。」
沈定也是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日我所見的李盡身旁之人,同她有幾分相似,可那眉眼雖相似,眼神卻不一樣,」蕭懷喃喃說著,隨即起身。
沈定也跟著起身,「你這是要做什麼?」
「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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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小姐回來了。」
蕭翰池今日難得地待在卧房,才將躺下,卻聽見門外傳來東柏的聲音。
「老爺可要起身?」東柏在外問。
蕭翰池不語,轉頭側過身去。
見裡頭遲遲沒有動靜,東柏便明白了家主意思,當即轉頭去了外廳。
蕭霜宛今日一襲素裝,典雅秀靜,卻絲毫沒有一國之母的雍容華貴之氣。
她就在廳中這麼靜靜坐著,等候著。
直到半晌過後,才見管家東柏從裡頭出來,對著自己行禮道:「皇後娘娘,家主已經歇下了,您還是改日再行探望得好。」
蕭霜宛不語,只是笑了笑,便起身。
一旁的習葉上前攙扶起皇后,回頭又瞥了一眼東柏,終究未曾開口說半句,只扶著蕭霜宛緩緩離開。
這皇後娘娘來了大半日,也不見家主的身影,起先是說在書房,娘娘就說等著,這一等,就等到了後半夜,卻還是不見家主身影。
這會兒子時都已過了,才來通報說睡下。
這家主,當真是不想見娘娘。
蕭霜宛來得低調,沒讓人知曉她回蕭府一事,便只乘坐了馬車到後門,此刻又從後門回。
才將走到臨近後門的院落門前,蕭霜宛的眸光卻是一閃。
一旁的習葉見自家皇后的腳步忽然頓住,不由也朝著一旁的的院落門前瞧去,就見那門上掛著的燈籠是亮著的。
「明日你便打聽打聽,蕭府近來住進何人,」皇后收回目光吩咐道,隨即又朝著門外緩步走去。
習葉也跟著不再看那院落,微微頷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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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皇都的碼頭上便擠滿了人。
都得知了今日大禹長孫殿下臨都一事,少不了人前來瞻望。
皇帝更是早早起身,讓孟高備下了鸞駕,想要親自相迎。
看熱鬧的眾人除了想一睹這長孫殿下風采的,更多是想到那大成上將軍之名,便想窺一窺其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乾啟宮內卻有些死氣沉沉。
蒼原坐在殿內,臉色極為難看。
他的兒子背叛自己,母親又不作為,唯一能幫自己的親祖父,如今也是沉得住氣,一個二個的都不曾為他做上一星半點兒的事。
反倒是他自己,精心準備的謀划,找來的最好的棋子,卻被那李盡輕而易舉便給了結了。
一想到那大成三皇子的無用,他便氣得要吐血。
他如此費心將人從大成弄了來,好不容易弄來了大禹,誰知,這蠢材什麼都沒做成,還讓李盡起了防備之心。
如今,他手上能靠得住的,就只有那一枚棋子了。
這時候,就有人從外頭進來,對著蒼原叩首行禮,「大殿下,長孫已經回來,您可是要前去相迎?」
蒼原聞言冷笑一聲,「相迎?自然是要迎的,可如今迎他的人數不勝數,多本殿下一個不多,這個時候,還是讓我那好父皇前去相迎就是。」
來人頷首,「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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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呸呸呸,長孫殿下,咱們待會兒,可就要入這大禹皇都了,您可是緊張?」甲板上,張三枝看向一旁的李盡問。
李盡的目光朝著前路遠處的碼頭看去,見著那碼頭處已然是烏泱泱的一大片人群。
大禹皇都,他終於是到了。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瞧著這大禹的百姓是多想你回來啊。」
陸觀瀾也從里艙出來,瞧著李盡和張三枝正在甲板上,便也走了過來。
又見前路碼頭的人群眾多,便不由道。
李盡似乎沒有在意陸觀瀾所言,還是那樣靜靜地不發一言。
陸觀瀾見李盡還是如此冷淡,無奈,只得道:「我去瞧瞧細軟都收拾好了沒有。」
說罷,便離開了。
張三枝平日里如此沒有眼色的一個人,如今都看出了不對勁。
說來也不知從何時起,這將軍對陸大小姐的態度可謂是轉變甚大。
從一開始的言聽計從,二人的卿卿我我,再到如今的冷淡對待,甚至多數時候還不願相見。
這實在是叫人難以捉摸。
難不成——
「將軍,您喜新厭舊了?」
李盡眉頭一皺,扭頭朝張三枝看去。
張三枝被自家將軍這眼神看得心中生寒,連忙道:「俺就是覺著,您這幾日有些不大對勁,難不成是怕大禹之事將陸大小姐給牽連了?」
李盡依舊不語,只是看向碼頭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一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