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如此甚好
「奚小姐好興緻啊,」身後驀地響起彩環的聲音。
陸觀瀾聞言只是輕輕一笑,並未回頭理會。
彩環才將推開院兒門,就見陸觀瀾背朝門口正坐在院兒里喝茶,便忍不住揶揄。
要說這奚家小姐如今也算是被禁了足,如今還未嫁入蕭府,倒處處顯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式來。
陸觀瀾聽出了彩環話里的不懷好意,卻也沒有在意。
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對這叫彩環的丫頭也算了解了幾分。
那蕭翰池留著彩環在她身邊不過是為著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彩環自認是在為蕭家家主做事,在她面前也沒把自己當下人。
彩環見陸觀瀾並未同自己計較,倒顯得自己有些不夠氣量。
說來也是,被拘在這府中這樣久了,這奚家小姐從未想法子脫逃,成天就在這一處小小院落裡頭待著像是也無妨。
真不知道這奚家小姐究竟是真的太過聽話,還是另有所圖。
端著點心到了陸觀瀾跟前,彩環便將點心托盤給放在一旁的小石桌上。
陸觀瀾這才扭頭瞥了一眼,笑道:「彩環姑娘今日興緻也不錯嘛,還做了點心。」
彩環白了陸觀瀾一眼,道:「今日家中來了重客,老爺吩咐了,府中人不可隨意走動。」
陸觀瀾「哦」了一聲,便又將頭抬了上去。
彩環見狀也跟著抬頭望天,見著天上什麼也沒有,就連雲彩也沒有幾朵,不知這奚家小姐在瞅什麼。
將點心送到后,彩環便離開。
陸觀瀾依舊沒有回頭,卻聽見了門鎖的聲響。
看來,當真是為重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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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霜宛的儀駕到來時,蕭府的門前已經站滿了府中侍婢小廝。
習葉扶著蕭霜宛從馬車上下來,瞥見門口並未出現蕭翰池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發怵。
蕭霜宛面色平靜,似是沒有在意。
待眾人行完禮,管家東柏便迎著蕭霜宛入了內堂。
路上說起蕭翰池身體不適,便沒有前來迎駕。
蕭霜宛的臉色如常,心底卻忍不住有些發笑。
若非皇帝的這道旨,恐怕蕭翰池如今連門都不會讓她進吧。
想到此,蕭霜宛也只是輕輕一笑,道:「雖說是陛下的旨意,到底父親還是我父親,若是身子不適,倒也不必前來相迎。」
東柏聞言立刻賠笑,轉頭又吩咐了人上完茶,這才頷首退下說去稟報家主娘娘來了。
蕭霜宛端起茶盞點點頭,便也不再多言。
待東柏走了,習葉這才湊近蕭霜宛耳畔,道:「娘娘,您何時動身?」
蕭霜宛抬眼看了看天,微微一笑,「不急。」
入夜後的蕭府寂靜無比,同往常不一樣的是,今夜府中鳥雀似乎都頃刻消失了,再聽不見什麼旁的動靜。
蕭霜宛住在了出閣前的閨房院子里,屏退了服侍的眾人,只留了習葉一個。
許是從前蕭霜宛便是如此的性子,加之習葉本就是蕭翰池放在蕭霜宛身邊的人,故此也沒引得蕭翰池有所懷疑,只是讓東柏安排人在院子外頭守著。
一直到後半夜,守在蕭霜宛院門外的小廝都開始打起了瞌睡。
就聽哪處牆根兒的石磚動了動,接著,便聽見人走動的聲音。
陸觀瀾所在的院子本就安靜,只是今夜就連她也覺著比往常更為安靜許多。
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響時,陸觀瀾並未驚訝,只是靜靜坐在桌前。
如此景象倒是把蕭霜宛給嚇了一跳,進門便瞧見裡頭的人還沒睡下,也正直勾勾看著門口的自己。
習葉跟在身後,剛一進門也是不由一愣,隨即便將房門合上。
陸觀瀾站起身,朝著蕭霜宛行禮道:「不知貴客駕臨,多有怠慢。」
蕭霜宛聞言眉頭一皺,緩步上前坐下,「你,知道我是誰?」
陸觀瀾笑了笑,給蕭霜宛倒上茶,搖頭,「不知。」
「那你為何稱我貴客?」蕭霜宛的一雙眼睛注視著陸觀瀾,見陸觀瀾絲毫沒有怯意,也沒有意外。
陸觀瀾這時候也坐了下來,將茶盞朝著蕭霜宛面前推了推,道:「白日里聽彩環說有貴客來府,今夜便見上來您這麼一個生人,不過妄自猜測罷了。」
蕭霜不語,只是眉頭緊鎖地細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丫頭來。
年歲不大,舉止倒算大方。
這蕭懷也不知哪裡找來的丫頭,竟能把奚家嫡女扮得如此像。
想到此,蕭霜宛又道:「那你又如何猜到我會來?」
「這個嘛······」陸觀瀾說著,頓了頓,「也是猜的。」
蕭家來什麼貴客,同她有什麼關係。
彩環是個沒什麼城府的丫頭,今日舉止無疑是在告訴她,這位「貴客」恐怕是沖著她來的。
而提醒她的所謂「不要隨意走動」,也不過是蕭翰池讓彩環對她的拘限。
她雖如此猜測,卻也猜不準這「貴客」究竟能不能找到她,只是想著等上一等也無妨。
不過見到眼前的婦人時,她倒的確有些意外。
原本以為,是蕭翰池將欲把她許配給蕭懷的事告知了蕭懷,蕭懷這才前來想要帶她離開的。
只是如今看來,眼前的婦人衣著華貴,倒不是個什麼普通的人,更不是她猜想來帶她離開的什麼嬤嬤。
蕭霜宛聽陸觀瀾這麼一說,冷笑一聲,「那你倒很會猜。」
說罷,扭頭朝著習葉點點頭,習葉見狀立刻轉身退出門去,留下蕭霜宛和陸觀瀾在房內。
陸觀瀾見面前婦人如此,便知是有話要對她講,也不著急,只是給自己也倒上一杯已經涼透的茶水。
「蕭懷已經告訴你所有事了吧?」蕭霜宛瞥了眼陸觀瀾給自己倒的茶,沒有接,只是抬眼看向陸觀瀾的眼睛。
陸觀瀾一笑,道:「是,也不全是。」
蕭霜宛皺眉。
就聽陸觀瀾又道:「既然您今夜尋我,想必是為著蕭懷,想要帶我出去吧?」
蕭霜宛不語,只是看著陸觀瀾的臉。
就這樣沉默了好半晌,蕭霜宛才幽幽嘆了口氣,道:「本宮,的確是要帶你出去。」
聽見「本宮」二字,陸觀瀾還是微微愣了愣。
在船上時,她也曾問起初語關於大禹皇家的一些事。
如今大禹皇帝身邊,除了一些位份不甚高的嬪妃,便只有大禹皇后一人。
若沒有位主一宮,便不能稱自己「本宮」,如此,眼前這婦人便是大禹皇后了?
猜到這個,陸觀瀾的確有些驚詫了。
蕭懷,同蕭皇后一樣,要對付蕭家家主?
這是為何?
若說蕭懷是因著自己的生母被蕭翰池所害,那麼蕭皇后呢?不是同蕭家站在一邊的?
看出來陸觀瀾眼中的詫異,蕭霜宛勾唇一笑,道:「看來你也不算蠢笨。」
陸觀瀾不語。
「本宮今日帶你出去,從今往後你所做的,便是為著本宮,你可知曉?」蕭霜宛望著陸觀瀾,似乎想從陸觀瀾的眼神里知曉陸觀瀾接下來的話是真是假。
陸觀瀾眼中的詫異即刻便消失,面色復又平靜下來。
「皇後娘娘難道就不好奇我究竟是什麼身份?」陸觀瀾語氣平淡,倒並未被蕭霜宛方才這番話給震懾住。
這讓蕭霜宛心裡起了一些疑惑。
按理說,蕭懷找來的人選是合適的,但也該是背景乾淨的,難不成先前所言的被拐賣而來的女子,還有旁的什麼身份?
陸觀瀾見蕭皇後面露疑惑,似乎也在思索,便道:「如今我也算看明白了。蕭家想要的,便是大皇子能成為大禹儲君,可皇後娘娘您,卻並不想如此,所以,您才會極力促成奚家與長孫的婚事,好叫蕭家的希望破滅,是嗎?」
蕭霜宛這時候回過思緒,再看向陸觀瀾時,心裡竟生出一股難言的古怪。
眼前這個丫頭,究竟是什麼人?
「若我告訴皇後娘娘,我便是大禹長孫原本帶來的那個未婚妻呢?」陸觀瀾嘴角含著一抹笑,就這麼微笑著望著蕭霜宛。
未婚妻?
蕭霜宛仔細想了想,這才記起,的確是有消息所言,李盡歸國之時,身邊是帶了個從大成來的姑娘。
只是後來的消息她不曾細聞,也不甚在意。
她的確絲毫想不到,就這樣巧合的,眼前被蕭懷找來的女子,便是李盡的未婚妻。
那——隨著李盡入宮的那個人又是誰?
陸觀瀾猜到了蕭皇后心中疑慮,便道:「長孫身邊的那個人,當初我還想不到是誰,我猜過或許是您安排過來的人,又或許是蕭家。如今看來,的確是蕭家了,或者說,是大皇子。」
蕭霜宛不語,看向陸觀瀾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恕我直言,我同李盡相處時日甚多,恐怕那女子早已被李盡識破,只是如今李盡也在想法子找出背後之人罷了,」陸觀瀾如此說著,便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
這話是她誆皇后的,畢竟她也不敢肯定李盡當真識破了,若是沒有識破,李盡如今的處境便危險得很了。
身邊人,最能成為其害。
蕭霜宛又沉默了許久,腦中的思緒這才像是理清。
轉眼間,眼神也變得透亮,「所以,你是在告訴本宮,本宮若幫你,你也會幫本宮?」
陸觀瀾點頭一笑,「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