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傷

余繁錦和落子語是從小青梅竹馬長大。

他們兩家住在隔壁，訂的娃娃親。

余繁錦是村子里數一數二的神童，七歲的時候，就能做出絕句，令人讚歎。他又生得貌若潘安，每當出門，必定會收穫一堆鮮花果子，作為對他歡喜的表示。

余繁錦十二歲出去讀書那一年，落子語在家門口整整蹲了一夜。

知道他短期內不會再回來，落子語難過的好幾天都沒能吃下飯，最後實在不行了，被家裡長輩拿著湯勺硬生生灌了下去。

落子語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丑娃娃。

也並非她長得畸形，而是她面上有一塊巨大的疤痕，那疤痕幾乎佔據了她半張臉，從額頭一直滑落到另一邊的下顎。

聽說是有一年上山採藥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崖，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卻從此落了疤。

但透著疤痕，依稀還能看到她的五官，實屬精緻。

余繁錦一路仕途繁花似錦，前程一片光明。

他以出色的成績考入視察院，在殿選上又是皇帝欽點的狀元，他的文章讓宰輔都讚嘆不已，甚至命人前去請他來府中做客。

十七歲，他偶然在獵場的時候，被九公主看中。

皇帝下旨賜婚，余繁錦卻公然抗旨。

在金鑾殿上，余繁錦跪在堂下，頭上頂著，是赫赫天威，兩旁文武大臣皆是為他捏了把冷汗，可無論帝再怎麼威逼利誘，余繁錦就是不鬆口。

「余繁錦，你當真以為朕，對你無可奈何？！」

帝氣得連名帶姓喊他。

可余繁錦就是不答應，他當著眾臣，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不卑不亢拒絕道：「陛下，臣在鄉已有婚約，不能負了家中的妻子，再娶他人。」

帝大怒，下旨革去他的官職，發配充軍。

落子語時隔五年，再次聽到余繁錦的消息，卻是在另一個女子的口中。

那女人便是當朝九公主。

她身穿華服，妝容精緻，身後有百來個跟隨的奴僕、行人，護衛軍兩旁列隊，幾乎要將這一個小小的村莊，從頭到尾地包圍起來。

公主坐在他們茅草屋的院子中央，連茶水都不願意喝，嫌棄地推遠了一寸。

「我聽哥哥說，他不能娶我，就是怕你們這些賤民背後議論？」

整個村子不過百來人，統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九公主輕蔑地掃視了所有人一圈，又彷彿毫無興趣地，低頭看著自己圓潤的指甲，問道：「落子語是誰？」

落子語背後僵硬了一下，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幾步。

「民女，落子語，叩見公主殿下。」

她低著頭，完全不敢與九公主對視。

「抬起頭來。」

那一張面目猙獰的臉，忽的落入眼裡，把九公主嚇了一跳。

她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分，眼底的嫌棄都快溺出來了，九公主眉頭緊皺，跟身邊的宮女拿了塊帕子，捂在面前，彷彿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她拿繡花鞋，輕輕踢了踢落子語的肩膀，道：「你是什麼鬼東西？」

落子語不敢動，但也不敢用力抵抗。

隨後被九公主一腳踢翻。

「哼。」九公主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她的衣著華麗，每一根線都是金絲蠶織，貴重的很，僅是從外觀上來看，兩人就有雲泥之別，「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絕色美人，能讓哥哥如此魂牽夢縈，看來是我想多了。落子語，我告訴你，哥哥日後是要當駙馬的人，和你這樣的村姑，差距有天地一般高，你若識相，就再百般糾纏他，擾了他的大好前程！」

九公主如此蠻橫，卻無人敢說一句。

落子語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她這一句話代表的不是她一個人，而是整個村莊所有人的腦袋。

丑姑娘心有不甘，迫於無奈還是再跪地俯首下去。

「是，民女謹遵公主教誨。」

落子語十年未見余繁錦。

再相遇是在村東的山頭上，矮子山上桃花開滿，落子語在樹叢間，拿著籮筐取桃膠。忽的，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落子語回頭，看到一身布衣的余繁錦出現在面前。

她心中想著那九公主的警告，片刻不敢停留，緊著手裡的籮筐彎腰便跑。

「你站住！」

腳下的雜草密密麻麻生長著，細碎的長條划入她裙角的空隙處。

余繁錦的聲音是真的生氣了，打小以來，落子語只見他發過兩回脾氣。第一次，是她跌落懸崖，臉上多出一條血淋淋的傷痕，村子里的小鬼都嘲笑她破了相的時候，余繁錦氣得發狂，把他們一個個揍得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