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百里加急(二)
千里風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行囊,將刀插到背上,走到馬匹旁邊。馬腿已斷,馬躺在地上喘息。他彎下身子拍了拍馬,然後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了。
月亮當頭,大地一遍銀白,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夜很靜,只有千里風「沙、沙」的腳步聲。
前方几丈遠,一個灰影站立在路中央。他像一個樁子扎在那裡,一動不動。
千里風感覺到了對方的自信和殺氣。但他也不示弱,徑直走到離對方不足一丈遠的地方。
那人穿著袈裟,手持一根樹立的泛著黃光的熟銅棍,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千里風:「大師,為何擋道?」
灰影:「留下行囊,你可以繼續趕路。」聲音冷峻有力,沒有商量的餘地。
千里風冷冷回到:「我的行囊不值錢,犯不著用命來換!」
灰影:「洒家說值錢就值錢!」
千里風:「那你是要定了?」
灰影:「是!」
高手過招,往往在招式之外。幾句對話,已經探出了對方決心、意志和實力。千里風明白,一場惡戰是難免了。
千里風:「報上名來,我不殺無名之輩。」
那人提起手中銅棍往地上一戳,千里風能感覺到地面微微一震。「洒家的名字不好聽,就不提啦,想必你聽說過洒家這根熟銅棍。」
千里風:「酒色和尚!」
酒色和尚:「正是洒家!」
千里風心頭一緊。方才他猜想是他,現在證實了。酒色和尚一根熟銅棍打遍黑白兩道,內功深厚、棍法精湛,很多成名人物在他面前走不到十招。李克用曾想招他到麾下做太保,被他拒絕了。方才這一震,千里風知道對方內力遠在自己之上。力敵肯定鬥不過,遇強示弱或許還有機會。
酒色和尚還是一動不動,見千里風遲疑,又說到:「出家人不打誑語,不殺生,留下行囊,你趕你的路去。當然,千里風非浪得虛名,不會不戰而降,洒家給你先出手的機會。」
千里風:「久聞大師威名,早就想向你領教一二。不過你今日就算贏了我也勝之不武。我趕了一天的路,又鬥了催命雙煞,功力已經大打折扣了。」
酒色和尚:「洒家可以讓你三招。」
千里風:「你敢讓我三招?」
酒色和尚:「對,讓你三招。」
千里風:「三招之內絕不還手?」
酒色和尚:「是。」
千里風:「你不後悔?」
酒色和尚:「你還想說啥,洒家性子好得很,儘管說。」
千里風想拖延時間想出對付他的辦法。「好!不說了。我若輸了,心服口服。」
用話套住了酒色和尚,千里風心中暗喜。他把刀鞘也卸了下來,右手持刀,左手持鞘。一躍而起,居高臨下,雙手砸向酒色和尚。
酒色和尚縮手側身避開刀鋒,再用銅棍輕輕一撥,把刀隔開。右肩卻著實挨了刀鞘一擊。
可酒色和尚雙腿紋絲不動,反而是千里風被彈回原處。
酒色和尚拍拍被擊的肩膀,哈哈笑道:「聽說你輕功不錯,可勁力還欠些火候,洒家經得住。」
千里風不答,雙手變刺,沖向酒色和尚。
刀又被酒色和尚隔開,刀鞘刺中他的胸膛。但像碰到鐵塊似的。
千里風又被彈了回來。
酒色和尚又笑道:「還有一招!」
千里風:「你穿有護甲,不算!」
酒色和尚:「誰穿護甲了?」
千里風:「我不信,再試試。」說完飛身又撲上去。
酒色和尚不閃不躲,決定給他再次刺一下。
快到酒色和尚跟前,千里風把鞘尖朝上,按住機關,鞘尖噴出一股白煙,直射酒色和尚眼睛。
白煙由幾種強烈刺激物組成,沾到眼鼻,火辣無比。這是千里風的救命招,平日極少使用,今天不得不用了。名可污,命可丟,信不能丟。他雖然不知道信的內容,但能驚動到酒色和尚此等人物的東西,絕對太重要了。因此,他前兩招麻痹酒色和尚,后一招才是他的殺手鐧。
酒色和尚不得不閃過一邊,眼睛被辣得睜不開,只好輪圓了銅棍護住身體。「你使詐!」
千里風明白要傷他談何容易。趁著他眼睛看不見,奪路而逃。「承讓。」施展輕功,飛也似的地溜了。
酒色和尚恨恨地一蹬腳:「唉!」他明白,千里風跑出百丈再去追,那是白費功力。
過了一個時辰,千里風不敢懈怠,依然儘力狂奔。他一是怕耽誤了時間,二是怕酒色和尚追上來。酒色和尚功力深厚,短時間內也許追不上來,但長時間的話,他的耐力就顯示優勢了。
當然,千里風長距離奔襲已幾乎無人能敵。作為信使,經常長時間的奔跑,不是一般武林高手可以比的。若單比這項,他幾冠天下武林了。
千里風心想: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到晉中鎮了,那裡不但有馬,還有眾多兵士,相對安全得多。看看身後沒有酒色和尚蹤影,心情放鬆下來。
突然,他感覺到臀部有些癢麻。他想,被山螞蝗咬了。這條路他太熟悉,這段是山螞蝗出沒的地方。他用手拍癢麻的部位,想拍掉螞蝗。可感觸到的是一根刺。刺的不深,一拍就掉了。他不理會,繼續奔跑。
過一會兒,他感到癢麻的地方越來越寬,似乎麻到了腳跟,腿使不上勁來。他心不由一驚。
身後傳來了聲音。「再跑就沒命啦。」
「中招了」。千里風心想。此刻他腿腳已不再聽使喚,只好坐在地上。他想反手抽出背著的刀,可連抬手的氣力都沒有了。
一個身影一閃到他跟前。
千里風怒道:「哪來的鼠輩,盡使陰招。」
「哈哈!」那人哈哈一笑:「千里風的輕功是武林一絕。我不暗中取巧,自然追不上你。不過,我一向只求結果,不管過程,如此省去了我許多手腳,才不在乎如何達到目的呢。」
「你是—」
「敝人『無影鏢』唐無為。」
千里風:「原來是唐門老二。」
無影鏢:「你中了我味葯的無影針,靜坐一個時辰毒性自然消除,若你要奔跑運功,毒性可以攻心,輕則武功全失,重則性命不保。」
千里風自知難逃,想伸手入懷中毀掉信件,可手不聽使喚,動作實在太慢了。
無影鏢知其意,探手入他懷中,掏出信件,撕開封漆,將信箋拿出來。
千里風努力動了動身軀,想阻止他,無奈渾身乏力,只能任由他為。
「別費神了,沒用的。」無影鏢說著,點上火把,讀起信來。
「父王在上:
今民陳造器穿甲人二步且中九無若於事能千業成求金王呈定。
兒臣李嗣源呈上。」
無影鏢不知其意,又念了一次,仍然不解。「什麼意思?」他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千里風。
千里風不答。
「不說要你性命!」
「信送不到,你不要我命,也有人要我命,只是多活幾日罷了。我只負責送信,別的一概不知。」千里風道。
無影鏢來回踱了幾步,尋思他說的不假,再耗下去也無收穫,還不如找個地方再細細研究。於是說:「我也不要你性命,你靜坐一個時辰就能行動,好自為之。」說完就要離去。
「慢!」千里風道。
無影鏢停下。
千里風:「唐門何時投靠了朱溫?」
「唐門投靠朱溫?」無影鏢一臉不屑的樣子:「唐門從不投靠任何勢力。」
「那你為何攔截我的信件?」
「我是聽到一個消息,想證實而已。」
「什麼消息?」千里風問。
無影鏢蹲下身子:「你說,當今武功第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