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紅

九幽接過大紅遞來的大餅，很乾很硬，九幽卻小口小口的一點點吃下，這是她的心意，在大紅眼中，有吃，能不餓肚子就很幸福。

因為大紅和她母親，是從災荒活下來的，經歷過飢荒的人，餓狠了，就會覺得食物是最重要最好的東西，她說她曾經快餓死的時候，有人給了她們半塊饅頭，才能活下來。

所以她總是會偷偷的藏點迎春樓客人剩下的食物給九幽吃。

因為大紅知道，她那個摳門的母親絕對不會給她吃飽，大紅怕她會餓死，就像小時候見過餓慘了的族人一樣，地下老鼠，樹葉樹根，最後他們連屍體都吃，因為餓狠了。可最後，還是很多人，都死了，活活餓死。到處都是餓殍遍野的屍體。

也因此，大紅最見不得食物浪費，客人剩下的吃食，哪怕那些髒了的食物，對她來說，都無比珍貴。也因此，迎春樓里的人都說她手腳不幹凈，愛偷東西，都會罵她小偷，可是她又總一副沒心沒肺的對著別人傻笑道。

「大紅，大紅，這臭丫頭，死哪去了，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前面的迎春樓媽媽大著嗓門喊道。

「哎呀，媽媽叫我了，我要回去了，花，你慢慢吃哦」說著像一陣風匆忙跑去，那個迎春樓媽媽狠狠的擰著她的耳朵，賤罵道「死丫頭，就會偷懶，沒看到李爺都等候多時了嗎？」

「疼，疼」大紅囔道。

「看到李爺的鞋髒了沒有，還不快擦擦」迎春樓媽媽指使道。

「是，是」說著大紅傻笑就蹲下來，小手拿著衣衫輕輕的擦道」旁邊的姐妹們都在笑話她，因為大紅長的不是很好看，腦子不聰明，又愛畫怪濃妝，迎春樓里的人總是愛把那些變態，醜陋，沒人願意接的客人給她。

每次大紅還傻傻道謝，因為對於她來說，只要有人點她，那她就有錢了，就能不餓肚子了。

也因此，更是遭到同樓姐妹嘲諷。閑來無事時，總愛逗弄她，戲耍她。覺得她好欺負。

九幽也對她說過，不要畫那麼濃的妝，大紅就會說，小時候總愛看台上唱戲，我看戲里的人都是這樣畫的，怪好看的。

九幽拿著手上的大餅，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響，手裡的大餅有如千金重，即使肚子餓狠了都不在咕咕叫了，可她卻再也下不了嘴了。

人都有自己的命，我連自己都過的一塌糊塗，又如何能去干預別人的人生呢，九幽嘆息。

……

可是，這樣對她好的人，卻在一年多時間后，因為她殘忍的死去。

那是梅雨季節，九幽發病了，全身冰寒，氣息低落，暈暈沉沉，大夫說了，要治她，需要人蔘吊命，人蔘多貴啊，大娘直接炸鍋了。

那得需要多少錢呀？真是個掃把星。大娘偷偷的把她扔到了後山亂葬崗，後來又被大紅髮現給背了回來。說來也怪，去了趟亂葬崗，九幽反而醒了，只是還是半死不活。

後來，迎春樓來了個大單，所有人都不敢接，她接了。

再後來，人們通知收屍，老婦帶著九幽去了，一路上又罵又哭又打，迎春樓里，眾人都竊竊私語，「太慘了」「真變態呀」「是呀，那麼多的錢，我都心動了」「那大紅，還是太貪心了」「那個客戶，可是鎮上所有技坊黑名單呢，聽說就喜歡好那口，都整死好幾個姑娘了」「呵呵，有錢掙，沒命花，活該」……

「我的閨女啊，我可憐的閨女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你還這麼年輕，怎麼說沒就沒了」大娘坐在迎春樓地上拍打著地板大聲哀嚎。

「人呢」九幽深沉問道。

「對，我閨女呢」老婦直接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問，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因為那個房間血案，太嚇人了，看一次，嚇一次。

一個平時和大紅比較要好的小斯把她們倆引到了樓上那間滿是血跡的房裡，只見地上躺著一滿是血跡的女子，背上滿是染了血的鞭痕，甚至還有一塊皮膚微微掀起，都能看到裡面血肉模糊。衣衫破爛，倆手還有被綁出了血的痕迹，臉色已看不出清秀，又腫又黑，床上還有幾塊染了血的破衣衫，床沿邊上，地上還有一道血跡划痕……滿屋血腥。

大娘看到直接嚇暈了。

「那個……客人玩的興起，一時沒掌握好分寸」樓里媽媽害怕怯生生的拿著一袋銀子遞過來陪笑道。

九幽轉頭，冷冷的面對著她。氣壓低的嚇人。樓里媽媽嚇的直接把錢扔到九幽腳下，轉身就跑。

「玩的興起……那人呢？」九幽在樓梯口攔住了她。

迎春樓媽媽嗆道「哎呦，我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錢都給了，怎麼，你還有完沒完」一個用力甩開，剛好撞到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嫖客。

「草，哪個瞎子，不長眼睛啊」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嫖客直接抬腳，用力踹了九幽，九幽順勢滾下樓梯……

後來，鎮上有傳言那個被所有技坊列入黑名單，有特別愛好的嫖客死了，聽說死狀可凄慘了，下半身第三條腿都不見了。

後來迎春樓莫名其妙起火……怎麼澆水都滅不掉，一片廢墟，整個迎春樓，就一小斯活了下來……

……

隔了一年多，那片廢墟，聽說被一外地富商又建起了妓院，還是叫迎春樓……

只是再也沒有人再笑臉盈盈的沖著九幽傻笑的叫著。花……

那個叫大紅的女子，成了九幽心口的一道傷疤。

那個愛化戲妝，愛穿艷俗花衣裳，愛笑的女子，如果人間有輪迴，但願你來生不要再經歷飢荒，不用再挨餓，可以盡情的去看自己最愛看的戲……

……

又一陣涼風襲來……琴聲依舊……那麼悲涼……

九幽抬頭望向天空。

今夜是否有星星……

聽說，可以向星星許願。

姐姐……你怎麼樣了………

……我好想你……

……那個叫大紅的女孩，她是這世上除了你之外，第二個對我好的人……

……對不起，就這麼把你扔那了……

……在上界可是有人救了你……

……對不起…...

……可是，我再也沒有力氣再去看你了……

如果你已經好了，你抬頭看到的，是否和我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

如果可以，天上的星星，請告訴我，她是是否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