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是九幽

有時候，九幽覺得，姐姐就像母親一樣在照顧她，寵著她。是不是上天見她太可憐，所以才把姐姐送到了她的身邊。

父母之愛，或許大概也不過如此吧。可惜，九幽有記憶以來，只記得流浪，她不知道有父母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她有姐姐，人還是不能太貪心。她有姐姐就足夠了，姐姐可是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了。

看台上，喬小山忽然疑惑的轉頭問向喬至「公子，那人，我剛沒聽錯吧，可是叫清雪。我們曾經救過的那個奄奄一息，滿是皺紋的老婦。」

喬至「嗯」

「變化真大，這突然變成一花季少女，我剛還以為認錯人了，或是同名，但是一想穿著雪族服飾叫清雪的，好像還真就只有少天妃妻姐那麼一位了。」

喬至瞟了一看過來，喬小山立刻意識到，他又口誤叫少天妃了。

喬至想到那道身影，曾經那麼絕望的說著「再見」，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有了精靈族的精靈祝福氣運加身，想來生活應該也不會再那麼艱辛了吧。喬至抬起左手，看了那片淡淡葉子，暗道你用生命守護的人，她現在過得很好。

前方舞台中心。

一陣琴聲傳來，它不同鳳曦的景緻變化，萬鳥歸巢。而是一種很平淡的情感。似在追思著誰，又似乎是在迷茫。有點矛盾。

清雪也不知為什麼，臨上前了，改掉了原來的曲譜，腦子裡想起剛聽到戰鼓聲時的那滴眼淚。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會難過。還有，為什麼近百年來會時常做夢，都夢到同一個夢，好像一直有人在告訴她說她冷。

我究竟忘了什麼？清雪找不到答案。她腦子裡沒有這些記憶。

琴聲時而追思，時而迷茫。交錯著。

九幽聽出來了，姐姐，你是在思念我嗎？你又在迷茫什麼呢。沒想到，你的琴聲也會開始複雜了。看來這百年，你過得也不是很如意。

而我，竟然錯過了你整整一百多年年華。

也許以後，這世上，就只剩下你了，我沒辦法再陪伴了，因為我，再也沒有力氣上來看你了。再也堅持不住了。

九幽忽然在想，若是執意與你相認，短暫相聚，再永遠分離，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果你知道，我如今過得那麼凄苦，那該對你有多殘忍啊。

我不該，那麼自私。不該。

……

終於等到了九幽表演，九幽拿著長豎笛一瘸一拐走上前去。

她知道她現在很不明智，只要一吹那首姐姐教她彈奏的曲，有可能姐姐就會認出自己。

可是她時間不多了，也許這一別就是永別了，她忽然還是很想任性一回。

就當做是離別之曲吧。

眾人卻嘩然，今天不是年輕人的場子嗎？怎麼這麼一個殘疾年老色衰的老嫗上去幹嘛？

喬至看著她上來，眼裡一抹意外閃過，真沒想過她會上來。能拍出如此滄桑的鼓聲，感覺也不像是愛湊熱鬧的。

九幽沒理會別人怪異的眼神，這樣的目光，她在下界看多了。現在，沒有什麼比珍惜來的更重要了。

九幽用盡生平力氣，讓自己波濤洶湧的心平復下來。平靜的望向清雪。

清雪也在看她，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似曾相識，我是否曾經認識你。

雙目相對，九幽不知為何，突然好想在她面前好好哭一哭，述說一下她這些年過得苦，很苦。讓她好好抱抱自己。

眼眶發紅，強忍著要留下的淚水。姐姐，用你教我彈奏的曲，來向你告別。對不起。你養大的妹妹，長大了。

慢慢吹起了婚誓祝福語，可能是許久未吹奏了，剛開始還吹錯了幾個音，一首很溫馨的祝福曲，此時卻被吹奏者吹的如此悲情。

喬至震驚的看著她，她看向清雪的目光，為什麼讓他感覺像是在看望一位故人。

如此傷情的目光，很熟悉，不同今天在桃花林，她的失落失意的傷情。更像是分別已久的親人，孩子對母親的眷戀和依賴，好似她就是為清雪而來。

原來，你在桃花林，透過我看的是她嗎？

你究竟是誰。

為何如此悲傷。

為什麼這個眼神，那麼熟悉呢，究竟在哪見過。

……

清雪聽著這首曲，感覺有點熟悉，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她就是突然好想上去抱抱她，這個吹豎笛的老人家。這感覺來的如此突兀。清雪蹙眉。

我以前認識你嗎？

……

姐姐，以後就只剩下你了。

不要悲傷，不要難過，因為我從未後悔。

如果那年冬天，沒有遇見你，我或許早已餓死或凍死在哪個街角。

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是溫暖，什麼是被捧在手心被重視的感覺。

人終有一死，只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最終都是要死的。七年，夠了。這一生，也不枉來過一場。

再見了。姐姐。

最後一個曲調結束，九幽噙滿了淚的雙眼，對著清雪露出了一個笑容。

「再見」唇角微動，卻沒有聲音。

……

喬至震驚了，這樣的感覺，這樣的眼神，說著再見。

以前也見過，第一次是天機鏡前，那道跌入雪山的身影，絕望的目光說著再見。

第二次還是天機鏡前，那道跳入萬丈深淵前的身影，蒙著眼抬頭望天，唇角也說著再見。

她是……

九幽!!!

她來了，她是怎麼上來的。

沒有通過天人倆界飛升登天，難道還有其他渠道？

好奇，讓喬至打開了神瞳之目。那是……一道影子。然道是……影子附身？？

這又是什麼手段？能讓下界一道影子附身上界之人身上。還是誰，帶她上來的？

喬至沉思。

這邊清雪起身，走到老人家面前，輕問，「以前，我是不是認識過你」。

「我...認...錯...人...了」九幽吞咽道。「你...長...得...很...像...她」。

「她」清雪疑惑輕語。

「我...家...人」九幽回答。

「打擾了」清雪轉身往自己位置走。

她沒有看見，九幽那滿是眷戀的目光。

一直注意的喬至看見了。那目光他很熟悉，就像太爺爺臨死前的目光一樣，眷戀不舍，還有一絲無奈。

姐姐，這上界，我來過，來赴百年前之約，曾經說好的一起上界。以後你要珍重。再見了。

九幽一瘸一拐的走下了舞台。慢慢的消失在眾人面前。

眾人嘩然，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今年的少天子生辰宴，還真是熱鬧，一會投票，興許更加熱鬧。尤其是少天子那三票投票選擇權，會投給誰呢？

忽然有人驚疑「少天子人呢？」

眾人左瞧瞧右瞅瞅。這回是真不見了。

這是又跑了？!

鳳曦，火薬，孔玲瓏……都很失望……

九幽一瘸一拐慢慢走出人群，她怕她再不走，她會剋制不住自己，會叫出口，姐姐，是我呀。我是九幽。你的九幽。

這樣也好。心愿已了，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沒遺憾了。

突然，九幽發現，身後有人跟著她，回頭一看，是那個小男孩？給他打入了倆道靈力的男孩。

喬至預感，她又出事了，這回可能比之前還嚴重了。

那樣的目光，那是在告別，死亡前的告別。

喬至心裡嘆氣，那樣的鼓聲，那樣滄桑，那樣的豎笛聲，那樣悲情，你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把自己弄得滿身傷痕。

喬至突然想安慰一下她，這個他曾經破例儘力去幫，可是卻每次都能過的很狼狽的人。他拿出了宴會準備的三支桃花，剛走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順手拿了。

他把花拿到了她面前，靜靜地看著她，輕微幌了下腦袋，眼神示意她接著。就像剛剛，她拿著果酒，也靜靜地看著他，輕輕幌了下腦袋，眼神示意他接著那杯果酒一樣。

九幽突然笑了，還真是個有趣的小孩。她伸手接過了那三支桃花。放到鼻下，聞了一下，挺香。

九幽此時突然不知道該去哪了。還有點時間。她覺得接下來的時間可能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時光了。

該干點什麼呢，這上界，她一點也不熟悉。忽然想到，剛剛在後台，那個宮娥和她說的姻緣石碑。她和那位少天子的姻緣。嗯，將死之人，不能誤了人家，哪怕只是名頭。應該去那石碑處看看，再把名字劃了。

九幽想到就問小孩「你...可...知...姻...緣...石...碑...在...哪」。

這回喬至震驚了，又尷尬了。愣愣的看著她。她知道了。那個天道姻緣。她想幹嘛。剛剛不是還很悲傷嗎？這思維跳躍……難道女人都這麼...奇怪。

九幽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發愣，心想，許是他不是喬天族的人，或許也是來參加生辰宴的，或許是年歲太小，還不太認的路，不知道才發愣。

九幽轉頭想尋找別人問問看，看到那邊有守衛，剛想走過去，喬至拿出了一根白色骨笛，攔住了她。

九幽納悶的看了他一眼，這小孩，是鬧彆扭了嗎？小孩的心思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