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大海靜謐，微瀾著柔美的光點。

一艘駛向聖羅馬的貨船披星戴月，濺起的浪花如散落在黑夜中的珍珠。

船上，無數難民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行李、衣物堆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之中，船長蒙德提著油燈，皺眉從這些人中間走過。

如果不是為了小撈一筆，他絕對不會讓這些髒兮兮的難民上船。

「就算你們到了聖羅馬，肯定也不會好過的！」他在心裡暗想。

雖然聖羅馬錶面上是皇家掌權，但實際的經濟權益，早就被南部的格希托家族和西部的喬諾弗家族瓜分殆盡，象徵著皇家權威的曼赫魯家族，只剩下了一層華麗的浮表，幸好他們手中還掌握有軍政大權，控制著龐大的皇家護衛隊，因此格喬兩大家族，才不得不在面子上效忠於皇族，每年他們旗下的跨國公司都會向國家繳納巨額賦稅，聖羅馬也勉強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

但每個人都知道，隨著近來格希托家族的聲勢愈大，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掀起一場改變整個聖羅馬命運的南北內戰。

不過現在擔心這些為時過早，還是先想想怎麼樣撈錢填飽自己的肚子才好。

畢竟聖羅馬錶面的浮華遮掩不了它內在的腐朽，巨大的貧富差距，尖銳的民族矛盾，罪惡的奴隸買賣，泯滅人性的寵物交易，以及政府為了增加稅收，變相承認了色*情業的合法……

一個墮落的國家，一個在混亂中扭曲的國家，一個沒有了人性、泯滅了道德的國家。

你能指望它收容這些難民嗎？

他們的下場，多半是被賣做奴隸，至於女人，除了被男人當成玩物，還有別的用途嗎？

沒有。

聖羅馬就是一個這麼殘酷的地方，不，你可以稱它為煉獄場。

蒙德邊想，邊在甲板上巡視了一圈，然後進了內艙，他從一個平民的孩子，好不容易混到船長這一職位，即使對國家有再多不滿，他也只敢在心裡發發牢騷，表面上還是要溜須拍馬粉飾太平。

內艙里一片漆黑，油燈微弱的光暈在黑暗中詭異的閃動著。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樓梯底層有人在說話。

「我再問一次，你確定嗎？」一個略略沙啞的蒼老聲音。

「當然。」粗獷而渾厚的男聲。

他不禁微微皺眉：「誰在那裡？這麼晚了在幹什麼？」

立刻，聲音靜下，接著，他看到樓梯拐角處露出了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老人有一雙污濁的藍色眼睛，笑起來卻帶著幾分和氣：「哦，船長大人！」

「你在這裡幹嘛？」蒙德厲聲問道。

「您知道的，我年紀大了，頭一見風就疼，所以來這裡避避風，畢竟甲板上實在是太冷了。」他微微眯起雙眼，諂媚的笑。

蒙德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我剛聽到還有一個人，是誰？」

「哦，我兒子。」老人慢道，「我腿腳不便，就讓他跟著我。」

蒙德見狀，警告道：「讓你們留在這兒也可以，但前面就是貨艙，明天我來清點，少一樣你們兩個就等著進法庭吧！」

「是是，船長大人。」老人忙躬身行禮。

蒙德也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老人原本諂媚的神情立刻變得猙獰：「切！我們剛才的談話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一個身材高大的紅髮男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沒有。」

「什麼時候行動？」

「當然是那個時候。」紅髮男子曖昧的笑了笑。

「那個時候……」老人也笑了，「很好……」

當月亮染成血紅色，當海面掀起狂波。

當船隻被空洞的骷髏頭佔據，死神就會露出面具下蒼白的臉。

一切，都剛剛開始……

······

按理說，長達一個月的旅途一定沉悶而無趣，但林小晚卻天天忙得暈頭轉向，因為她正在為升級成女傭而努力奮鬥著！

「林小姐，這是照您吩咐打撈出來的海魚，很新鮮的！」蒙德一手拎著釣魚的鉤子，向正在裝盤的林小晚諂媚的笑。

林小晚將煎好的雞蛋塗上番茄醬，一扭頭，正對上兩隻死魚眼，嚇得她渾身一哆嗦。

「嗯，不錯不錯。」她點頭，顫顫的接過蒙德手中的鉤子，「您不用叫我林小姐，叫我小晚就行。」

「那怎麼可以。」蒙德堅決搖頭，「您是格希托少爺的，嗯，人，自然也是我們的貴賓。」刻意替換掉「寵物」這兩個字眼，以示尊敬。

林小晚無所謂的笑了笑：「修斯少爺呢？」

「在房間里，您知道的，他喜歡安靜。」蒙德微笑道。

「我這就把早餐送過去，至於這些……」她看了看手中鮮美的海魚，「紅燒魚塊應該蠻不錯的吧。」她打定主意，對蒙德道，「可以麻煩您將這些魚清理乾淨，剔掉魚骨魚刺，再切成塊嗎？」

「當然可以。」蒙德忙道，「我會吩咐船上的廚師照做的。」

「謝謝您！」林小晚笑容甜美。

不加絲毫修飾的容顏，映襯著純凈的藍天，陽光似的明媚而溫暖。

蒙德心中不由得一悸。

即使已經上了年紀，但他還是會忍不住為女孩的美貌而傾倒。

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才會產出如此清新水靈又有著高超廚藝的可人兒呢？

看著林小晚纖細的背影，蒙德萬分感慨：貴族少爺的命真好！

而此時我們命好的貴族少爺正在自己的房間里看書。

林小晚端著銀質托盤，走到房間門口，剛想去敲門，門就從裡面自動打開，緩緩露出了貴族少爺精緻清秀的帥臉。

「早上好！」林小晚眼睛彎彎如新月。

貴族少爺看了她一眼，睫毛垂下，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托盤上。

「您的早餐！」林小晚將托盤舉高，對著他笑得一臉可愛，「修斯少爺，我可以進去嗎？」

修斯微微側身，讓開一條路。

林小晚將托盤端到他的書桌前放下：「請用！」

「我不喜歡喝牛奶。」修斯望著細長透明的牛奶杯，面無表情。

「我當然知道您的喜好，所以，我將小麥打碎，用牛奶調和，再加入一些美味的熱帶水果，除去了牛奶的腥味，只剩下淡淡的奶香以及麥香，我能確定，您一定會喜歡的！」林小晚依舊保持著甜美的笑容。

堅持，堅持！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這個是什麼？」修斯看著牛奶杯旁用白瓷裝盤的金燦燦圓形狀物體。

「金玉滿堂！」林小晚大言不慚，其實也就是蛋包飯而已。

「上面用番茄醬畫得呢？」修斯眨了眨雙眼。

「笑臉。」林小晚解釋，雖然畫得有點扭曲。

修斯認真的看了看：「是有一點像……」

「將這個笑臉吃進肚子里，少爺就會有一天的好心情！~~」林小晚不失時機的拍著馬屁。

修斯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輕品了一口牛奶。

林小晚緊張的看著他。

但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而是拿起刀叉，用最完美的餐桌禮儀，吃掉了一整盤蛋包飯。

「味道……還可以嗎？」林小晚小心翼翼的問。

「牛奶有點甜。」他將托盤推到一邊，繼續看書。

「甜？不會吧，我沒有放糖啊……」林小晚疑惑的將盤子收好，端起牛奶杯嘗了一口，「還好啦，也沒有很甜……」驀地就看到修斯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下意識的用舌尖舔了舔唇瓣：「怎麼了？」

修斯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趕忙抬手在嘴上擦了擦：「是不是沾上奶漬了？」

少年輕輕拉開她的手。

她迷茫的看著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慢慢向她靠近。

猛地一驚，她下意識的往後退去，他卻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直到她後背抵在牆上，他一手按在她身側，漂亮的眼睛里，是她略帶慌張的倒影。

低下頭，她感覺他的呼吸，與自己的交織在一起，越來越灼熱，暈紅了她的肌膚。

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響，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直到他的唇輕輕的掠過她的下巴……柔軟，而灼熱。

她慌忙將他推開！

「對……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她像只驚慌的小鹿，躲開他的懷抱，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跑到半路，她想起自己忘記了拿托盤，不得已又灰溜溜的原路返回。

門沒有關，還停留在自己奪門而出時那狼狽的狀態。

她小心翼翼的進了房間，不經意地看到修斯正靠牆站著，頭壓得很低，還在發育的細長身體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不禁愣住了，獃獃的看著他。

長長的劉海垂在他的睫毛上，透明而空洞的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落寞。

她沒想到他也會傷心，原本就淺淡的氣息，此時更像是被滿室陽光吞噬掉了一樣，隱約在空氣里，彷彿一觸就會幻化成透明的肥皂泡沫……

她有點心疼，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

他側過頭，虛無的視線空洞得映在她身上。

「我……我來拿東西……」林小晚勉強沖他笑了笑。

他低下頭，沒有說話。

她小心翼翼的從他身邊走過，就在手觸碰到托盤的那一刻，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臂，她一驚，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他重重得壓在床上，頭陷在柔軟的床墊里，眼前是少年沒有絲毫表情的俊顏。

「沒有用的，就算你再討好我，都沒有用。」他靜靜的看著她，「我不需要女傭。」

「咦？」林小晚睜大眼睛。

「我只要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