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你用不著哭……」薩庫將林小晚鬆開，林小晚再次往外跑，男子好笑著抓住她的后領，將她拎到房間里關起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林小晚撲騰的捶著房間門，「你們這群混蛋！你們統統會下地獄！你們不得好死！！」

「哦~~」薩庫滿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只要能活著就好，誰會在乎死的問題！」

林小晚停止了捶門，身體順著牆壁慢慢得滑落。

修斯……

少年秀美的臉龐浮現在她眼前。

心臟是如此疼痛，他溫柔的話語，他觸摸自己冰冷卻柔軟的溫度，他溢滿清澈植被氣息的懷抱……他對自己微笑時，那眼睛里微微的稚氣……

「修斯……」將頭緊緊埋在臂彎里，心痛到極致，眼淚卻是乾涸的，壓抑的撕裂感劃破胸腔，握緊的雙拳骨節泛著青白。

「修斯……」

踉蹌著站起身，她看到屋子裡放著透明的玻璃花瓶，將裡面的花束扔到地下，拿起瓶子猛烈的砸碎！

「啪」的一聲巨響，迸裂的碎片像閃著光點的水晶，四射的散開。

門外的薩庫立刻推門而入：「你在幹什麼？！」

林小晚迅速撿起地上的一塊玻璃：「不要過來！」

她將尖銳的稜角抵在自己脖子的動脈處：「我死都不會去當寵物的！」

「一個寵物擁有兩三個主人是很正常的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薩庫緊張道，「千萬不要想不開，赫基陛下不會虧待你的！」

「什麼赫基？什麼陛下！他算什麼？」林小晚強忍住眼中的淚水，「修斯……」

「修斯是你的前主人嗎？」薩庫稍稍不悅，「只有主人殺寵物殉葬的，還沒有寵物為了主人殉情……」

「他在我心裡不止是主人！」林小晚不由得出聲反駁。

「但你只是他的寵物而已，有必要對他付出真情嗎？」薩庫皺眉。

「不……他沒有把我當成寵物……」淚水順著林小晚的眼角滑下，「他沒有強迫過我……沒有讓我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他救過我……對我很好……」

有著跟小寺一樣淡茶色眼睛的少年……

不經常笑，但偶爾笑起來，像陽光折射水面般純凈的面容，讓她忍不住想要親近……

想要照顧他，想要給他溫暖……看到他沉默的樣子也會微微心疼……

「我……我喜歡他……」聲音微微顫抖，「我不要我喜歡的人都一個一個離開我……」

為什麼我沒有能力保護他們……為什麼？！

閉上眼睛，感覺到淚水滲出睫毛，打濕了臉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死了一般痛。

好恨……

明明告訴自己要忘記仇恨的，但是憤怒就像吞噬原野的烈火，蒸騰在她的心裡。

「都是你們這些混蛋！」她拿起碎片，狠狠的向薩庫刺去，男子猝不及防，手臂被玻璃劃破，滲出血絲。

血的味道瞬間擊潰了女孩的心理防線。

她驚恐的睜大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去殺人！

剛剛那一瞬，她真的恨不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趕快去死！

薩庫捂住傷口，皺眉看著眼前像風箏般隨時都會倒地的少女。

蒼白的……脆弱的，飄忽得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吞噬掉……

「你沒事吧？」他忍不住問。

林小晚愣愣的看著他。

「為什麼……上帝那麼不公平……」

「你在說什麼啊？」他上前一步，她立刻驚恐的往後退去。

「為什麼你們要逼我？……小寺也是……修斯也是……」

她是帶著罪孽出生的嗎？

所以，她愛的人，也會一個一個離她遠去……

她舉起手中的碎片，慢慢劃上自己的動脈。

「你瘋了！」薩庫立刻伸手去搶，就在此時，船身忽然一陣晃動，轟鳴的雷聲貫徹大海，凄厲的閃電衝破雲霄！

「啊！——」屋外驀地響起一聲痛苦的慘叫，接著是槍炮的忡忡之聲，顫抖著，哀嚎著。

「你是誰？是誰！！——啊！！——」

驚懼化作怪異的嘶吼，此起彼伏的槍炮聲漸漸落下，只有抽搐的悲鳴殘留在大海潮濕的空氣里。

「發生什麼事了？！」薩庫一把將林小晚推開。

林小晚跌落在床上，玻璃從手中滑落，掠過她的手臂，蹭破她的肌膚。

「死神！！是死神！！！——」門外，一名成員大聲叫喊著，「快點逃啊！這傢伙是死神！！」

林小晚驀地睜大眼睛，肌膚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的意識瞬間清醒。

「黑色的衣服，一隻眼睛有殘缺……個子高高的年輕人……」聲音不住的顫抖著，「是死神……他一定是死神……」

薩庫迅速踏出房門：「你說什麼？！死神怎麼會在我們船上！！」

「我親眼看到他死了！但是他又復活了！！」年輕的船員用力捂住腦袋，「我親眼看到萊特的子彈穿透他的身體的！！他是格希托家的二少爺！格希托家的二少爺就是死神！！」

「我不信有人會死而復生！」萊特大步跨進艙內，「我的步槍呢？我要親手殺了那傢伙！！」

「沒用的！沒用的！！」船員發瘋似的大喊，「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根本沒有力氣反抗！他的左眼是紅色的！是魔鬼的顏色！！——」

「紅色的……左眼……」林小晚思緒閃了閃，瞬間，她握起玻璃碎片，奪門而出！

「抓住那個小婊*子！她是死神的同夥！！」萊特端起步槍，對著林小晚準備射擊，一旁的薩庫趕忙阻止，「不要！她可是獻給陛下的禮物！」

「事到如今還管什麼陛下的禮物！我們能不能活著還是一個問題！！」萊特大吼，再次用步槍瞄準。

「砰！」的槍聲響起在林小晚身旁，心臟在瞬間停止跳動，但她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奮力的往前跑著。

「怦怦！」又是幾聲，她跑過拐角，其中一發子彈擦過她的頭皮，蹭出了絲絲鮮血。

甲板上已經是人間地獄，無數屍體橫在那裡，扭曲著，抽搐著，甚至肢節破碎。

鮮血到處都是，染紅了地面，流淌的粘液沾濕了林小晚光潔的雙足。

她愣愣的站在那裡，被血浸染的視線盡頭，壓抑著空氣中令人錯亂的殺氣……已經不能僅僅用恐怖來形容，冰冷得，讓人毛骨悚然……一個少年靜靜佇立在那裡。

視線中，是他背對著自己，修長的黑色剪影。

明明熟悉到極致，卻還是抑制不住顫抖……

「修……修斯……」她雙唇哆嗦。

上前一步，光腳踩在血水裡，屍體腐爛的味道浸著濃濃海水的潮氣，包裹著她，吞噬著她……

閃電劃過，瞬間映徹了女孩嬌小的身影。

踩踏在鮮血中的少女蒼白而柔弱，眼睛那抹清澈的光華，在剎那失色的天與地中，傾城得美。

少年微微側過頭，細碎的劉海下，濃密的睫毛沾著血珠，映出他彼岸花色空洞的左眼。

妖嬈的紅，流血般浸濕了他大半張面容。

「啊！——」一個男子掙扎著向他靠近，雙目猙獰著，被超自然的異能扭曲的手臂奮力想要抓向少年。

少年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在他接近的那一瞬間，手指驀地穿透他的身體！

骨肉撕裂的聲響，以及男子沉悶的哀嚎，伴著滴答滴答流下的鮮血，一併衝擊在林小晚的視線里。

晃動的視野中，是少年冷漠的抽出的右手，大半個手臂都被染紅，蒼白的指尖流淌著血滴。

他慢慢轉過頭，機械般毫無生氣的眼睛空洞得映出林小晚的身影。

被這雙眼睛注視著，她看到他熟悉清美的五官，尖秀的臉頰，以及那總是輕輕吻著自己的淡色雙唇。

「修……斯……」

明明很害怕，害怕他身上鮮血的味道，被他散發的濃烈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但是……想要靠近他。

「修斯……」再上前一步，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不要動！不然我就開槍了！」

驚詫的回過頭，瞬間看到的，是那瞄準在自己額間的烏黑槍口。

米爾半邊眼睛淌著鮮血，一隻手已經殘缺。

「只是被你體內的能量氣波及到，我這把老骨頭就變成了這樣……不愧是死神……」他慢道，手指微微顫抖。

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修斯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林小晚。

「……我……我早該想到了……」米爾滿臉猙獰，「能夠這樣毫無顧忌的殺人的……除了『計劃E』……還能有什麼呢？」

林小晚愣住了：計劃E？

「但是……不可能的……明明都銷毀了……都銷毀了……」米爾污濁的藍眼睛不停的晃動，「你是怎麼活下來……啊！」他拿槍的手指忽然一陣顫抖。

林小晚立刻回頭，發現修斯紅色的眼睛里綻放著詭異的光澤。

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扳動著米爾的手腕，他手中的槍瞬間掉在地上，手指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彎度。

骨頭的碎裂聲，肌肉組織的崩壞聲，響徹在漆黑的夜裡，淹沒在「隆隆」的悶雷之中。

閃電劃過，抑制不住恐懼之色的老人終於癱倒在地上，污濁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林小晚，浸血的指尖一點點的向女孩抓去。

林小晚驚恐的看著他，在他的手指要觸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看到他停止了呼吸。

手無力的砸向地面，發出沉悶的迴響。

他死了……

林小晚獃獃的看著。

這個罪大惡極的老人，這個作惡多端的傢伙……就這樣死了……

一隻手忽的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向後拉去。

怔怔的倒在少年懷中，灼熱的血的味道將她包裹，指尖觸到的，卻是少年冰涼的身體。

好像從來都沒有熱過，他身上，一直都是這樣冰冰涼涼的……肌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單薄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轉身用力將他抱住，即使被鮮血浸透，修斯還是修斯。

「我好害怕……真的好怕……」她頭抵在他的胸前，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落下，「還好……你沒有離開我……」

少年抬起她的下巴，染血的雙唇驀地印在她的唇上。

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已抱著她，翻身躍過十米高的船舷。

「啪」的一聲落在一艘救生艇上，她在他懷裡，只感覺到微微的震顫。

迅速將救生艇開動，少年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的東西，用力拋到船上。

她靠在他背後，雙手環在他的腰際，視線中是越來越渺小的黑色船隻。

忽然「轟」的一聲，隨著半空驚起的巨雷，船上瞬間爆破出洶湧的大火，滾滾的熱浪瞬間襲滿海面，照徹的金色光芒與閃電萬丈呼應！

世界一片白晝，美麗的火花迸射在林小晚的眼睛里。

她不由得睜大雙眼，環著修斯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

濃郁的血的氣息還未散去，夾雜著少年身上淡淡的藥草清香……

天與地之間被火光照徹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

他是她的唯一。

既然愛上了，就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