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男子並沒有理會她的問話，一雙略帶輕佻氣息的眼睛曖昧的打量著她：「真是個美人兒！」

林小晚被他看得渾身發寒，不由得縮了下肩膀。

男子唇角的笑意更濃：「你就是用這張臉孔，勾引修斯的嗎？」

林小晚立刻睜大眼睛：「修斯？修斯在哪裡？」

男人微笑著，上前一步，灼熱的手指驀地扳起她的下巴：「……絕色，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林小晚一愣，迅速揮開他的手：「你到底是誰？」

「梵爾·格希托。」男人眯起眼睛，雙眸里閃爍著野獸看到獵物般興奮的光澤，「……修斯的哥哥。」

一道電光劈得林小晚兩眼僵直：「……哥、哥？」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修斯的哥哥，我為我剛才的莽撞向您道歉！」她慌忙彎下身，「實在對不起，那個……」抬起頭，一臉焦灼，「修斯呢？他還好嗎？」

「他？哦，很好。」梵爾挑了挑眉，「只是我認為，他並不想見你。」

「為什麼？」林小晚心一顫，「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個……」梵爾托著下巴思索。

「可不可以讓我去見見他？」林小晚眼睛里閃爍著水光。

梵爾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楚楚可憐……」

「嗯？」林小晚稍稍一怔。

「被你這樣看著，任何男人都不會拒絕吧……」梵爾讚歎著搖了搖頭，「連修斯都被你迷惑了，真是了不起。」

林小晚不禁有些氣憤：「我並沒有想要迷惑誰！」

剛剛蘇醒的身體還很虛弱，再加上情緒一時激動，林小晚立刻覺得頭陣陣暈眩，但她還是勉強支撐著身體：「我要見修斯！」

狠狠的瞪著梵爾，烏黑的雙眸明亮如玉。

「價值連城……」梵爾誇張的眨了眨眼睛，「本來想把你賣掉的，但是現在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你說什麼？」林小晚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把你送給曼赫魯親王……」

「喂！你到底在說什麼？！」林小晚睜大眼睛，「我是修斯的人，你沒有權利把我轉手！」

「哦，我想修斯現在大概已經記不起你了吧……」梵爾挑了挑眉，「你已經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了，我會幫你找一戶更好的人家的……」

「我不要！」林小晚激動的大喊，「你憑什麼說修斯不記得我，讓我去見他！我要見他！」

梵爾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我求求你了……讓我見見修斯……我要知道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林小晚上前拽住他的衣襟，她從來沒有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過誰，這是第一次，她告訴自己，要放下尊嚴。

「我求求你……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裡……」

「他很好。」梵爾漠然的打斷她的話，「從你們被救上來之後，你已經昏迷一個星期天了，他沒過來看過你一次……」

林小晚愣住了，傻傻的看著他。

「我說過了，他不想見你……」

「你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梵爾面無表情，「我是修斯的哥哥，格希托家族的掌權人，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去騙一個卑微的寵物……」

「……寵物？」拽在男子衣服上的手慢慢鬆開……

「……一個渺小的寵物，沒有資格懷疑主人的任何決定。」冰冷的話語響起在她耳邊，她茫然的聽著，腦海里一片空白。

「……修斯不要你了，很快就會有新的買家將你接手。」

不……不是這樣的……

她雙唇慘白，眼睛里有水光閃爍。

「你不用擔心……以你的姿色，一定會很受寵的……」

才不是……修斯不會不要我……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身體養好，去侍奉你的新主人……」

新主人……

「我不要……」虛弱的張開雙唇，蒼白清美的臉頰泛著病態的迷離。

修斯……

腦海里浮現出的，是少年一次次將自己的動脈劃破，把血灌到她嘴裡的畫面。

——你不會死的。

淡茶色的眼睛靜靜的看著自己。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她的身體里流動著他的血，她從皮膚到每一處神經，都與他緊緊相連著，她不相信他會拋棄她，瀰漫在身體的他的氣息，還是那麼鮮明，他手指的溫度，雙眼微微暈起的笑意，都深刻的烙印在她的骨髓里。

「修斯……」她要見到他。

只有見到他，她才會安心。

她要確定他是不是好好活著，她要確定他沒有離開自己……

「修斯……」奮力推開眼前的男子，她光腳跑在空曠華美的走廊上。

「喂，你要去哪裡？」身後傳來梵爾的叫喊。

她聽不到，也沒有回頭，只是憑著感覺，飛快的跑著。

明明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她卻奇異的可以辨得清方向，身體先意識做出反應，她知道自己該跑向哪裡，她甚至覺得院子里玫瑰花清新的香氣是那麼熟悉，好像曾經聞到過。

但她對這個地方並沒有印象。

巨大的莊園，裝飾著各種雕塑的噴水池，剪裁的整齊的草坪和樹木，灰暗的天空下，隨風搖曳著花的馥郁。

她邊跑，邊大聲的喊：「修斯！——修斯！！——」

「抓住她！」梵爾從後邊追來。

幾個務工的僕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上前去攔林小晚的去路。

林小晚奮力想要躲開他們，但卻被他們捉住了手臂。

「修斯！修斯！！——」她哭喊著，用盡全力想要掙開。

頭陣陣暈眩，清澈的花香扭曲在她的鼻息里，越來越濃艷……被花色壓得喘不過起來。

「修……修斯……」力氣從她身體里一點點抽離。

她抬頭看著天空，視線里的最後一隅，是被烏雲籠罩的蒼穹。

薄薄得光點從雲霧中滲透開來，瀰漫在她的眼睛里。

「修斯……」

淚水從她的眼角滑下，再也支撐不住，無力的閉上。

慢慢向後倒去，好像有誰將她抱住，但那充斥著高貴古龍水味道的懷抱，並不屬於修斯。

她絕望了，意識陷入一片恐懼的黑暗裡。

「真是個麻煩的寵物！」梵爾看著倒在懷裡的女孩。

僕人們站在一旁，惶惶的睜大眼睛。

「還不快去工作！」梵爾怒道。

幾個人慌忙散開，不時還會回頭偷偷看女孩一眼。

人偶般精緻的東方娃娃，長長的黑色頭髮就像是高貴的絲綢，從五官到每一寸肌膚，都可以看出造物者之用心，無不極盡完美和細緻，美麗得令人讚歎。

梵爾將女孩抱起，大踏步走進方才那個林小晚蘇醒時的房間里。

將女孩放在床上，打電話叫來家庭醫生，看著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在女孩纖細的手腕上扎針，吊上輸液瓶……他想起了修斯。

當救援隊到達的那一刻，他懷裡緊緊抱著的，就是這個小不點吧……

到底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讓那個一直都無欲無求的少年即使到了極限，卻還是強撐著沒有倒下呢？

他不知道，但他隱隱感覺，那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很可能成為格希托家族最大的隱患……

醫生退下，恭敬的關好房門。

屋子裡只剩下梵爾和躺在床上的林小晚。

男子墨綠色的眼睛里陰沉一片，他慢慢上前，俯身看著女孩安靜的睡臉。

屬於成年男子寬大而修長的手掌緩緩包裹住女孩纖巧的脖子，骨節分明，手指蒼勁，稍稍一用力，女孩的脖子就會被折斷。

他的視線里是她蒼白的臉，連唇瓣都褪去了血色，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告訴別人她還活著，一個如蝶翼脆弱的生命。

要消逝在自己的手裡了……

他想，雙手緩緩用力。

女孩的眉頭微微皺起，因呼吸不適而下意識的掙扎著。

「修……修斯……」一滴眼淚從她的睫毛中滲出，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冰涼的液體，純凈得好像她剛剛看著自己時的那雙眼睛。

心微微一顫，視線落在她那淡淡輕啟，蒼白卻依舊美好的雙唇上。

彷彿凝著花香，迷離著他的思緒，勾引著他不自覺的向她靠近……只差一點點，他的唇就碰到她的唇瓣，他驀地一驚，慌忙鬆開雙手，迅速起身向後退去！

危險……

他捂住嘴巴，睜大眼睛。

心臟因紊亂的呼吸而怦怦跳動著，視野中是依舊安靜的躺在床上的女孩。

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染滿鮮血，從不曾猶豫過的手，卻無法殺掉一個柔弱無力的少女！

好不容易當心跳平穩下來，他靜靜看向床上睫毛顫抖的女孩。

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孩子般毫無防備的睡姿，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樣，手指彎曲，輕輕拽著床單：「修斯……修斯……不要離開我……我會好好做一個寵物的……不要離開我……」

梵爾只覺得心中一陣窒悶，轉身走出房間，用力將門關上。

房間內，儀器「滴答滴答」的聲音迴響在沉悶的空氣里，女孩單薄的身影在微微顫抖。

「修斯……」

我喜歡你……

我這個人就是死心眼，一旦喜歡上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是你讓我喜歡上你的，你不能丟下我……修斯……

······

淹沒在莊園陰暗的地下室里，一個少年驀地睜開了眼睛。

血一樣空洞的眸子，浸透著毫無焦距的光芒。

「……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