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關於仙居山的一場春夢 第十三章 那人那劍那片鱗
'法有七重,道只一方,匯天地元息,回天地元息,揮天地元息,繪天地元息,符出······'
天地元息,和眾人所說的天地元氣相同嗎?楚江開不知道花大家這裡所說的元息是指什麼?
不過出於基本的判斷,楚江開覺得花大家不會在這本小冊子中刻意的使用元息這樣聞所未聞的辭彙的,楚江開不算淺顯的閱讀歷程中更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詞。
楚江開的目光穿過了書本和字跡,展現在眼前的依舊是那一幕過往。
黑龍的身體已經被紅光捆綁的越來越纖細,只剩那揚起的龍首還保留著一絲龍的尊嚴。
龍首掙扎著望向紅光泄出的地方,鳴叫聲更加悲壯。
紅光那處漸漸顯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髮髻高高挽起,闊大的道袍隨風張揚,右手高舉著一柄紅色的法劍,那鋪天蓋地的紅光正是從法劍的劍尖宣洩而出。
紅色本是暖色,但這溫暖的色澤背後,那道身影卻清冷無比,甚至寒氣逼人。
黑龍的身體似乎在極力的抵抗紅光的收縮,龍鱗豎起的同時,周身結出了一層黑色冰晶,龍身也捲曲成了一張拉開到極致的弓的形狀,力滿而發,一道黑色的火焰從黑龍的口中噴出,加速的過程中幻化成一柄闊背利刃的大刀,斬向那道清冷的身影。
那身影紋絲未動,靜靜的注視著飛馳而來的黑色火焰纏繞的大刀,只是冷哼了一聲,接著念出了一個'結'字,便有一層青光罩在了身周,黑焰大刀砍在青光罩子上,無聲無息,也不得寸進,反而黑色的火焰緩緩熄滅,刀身幾息之間也被青光罩子吸收了。
「何苦呢!」那身影手中的法劍紅光暴漲,兩縷紅到發黑的光束從其中躍出,電光石火間射向黑龍的龍首,纏繞在黑龍盤根錯節幽光閃閃的龍角上。
黑龍望向孩子的眼光中漸生委屈,孩子看著那絕望的眼神,心被揪起來般酸楚,終於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紅光還在收縮,捆綁在黑龍龍角上的那兩束紅光力度更甚,龍首被拉的快要仰起來了,但那目光始終注視著掛滿淚珠的孩子,眼看目力將要無法看到孩子了,黑龍似乎是傾盡全力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哀嚎,張開的口中呼出了異香濃郁的龍涎,那龍涎已不似開初的淡黃,顏色更接近於金黃。也不似開初的點點滴落,而是如一片雲彩,飄飄然來到了孩子的身前。
孩子愛憐的看著這團龍涎,不驚不懼,張開雙臂似要將其攬入懷中,卻不顧那龍涎是好大的一團,攬入懷中的只是一點,自己的身體卻早已全部陷入。
黑龍已經閉上了雙眼,似乎也放棄了掙扎,任由紅光的繩索拉扯著向那道空中的清冷身影靠近。
突然,整條汐河沸騰了起來,河水漲過了河岸,卻沒有四散,如一條排天巨浪,追隨著黑龍升向天空。
那道清冷的身影看到此景象,似乎有些疑惑,''困獸之鬥,端是掙扎,徒勞而已,只是塗炭了這諸多生靈。''
「成全你!」清冷的身影猶疑了片刻,終究轉頭看向了另外的方向,左手卻決斷的沖著那排天的巨浪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帶起陣陣勁風,星星點點的紅色光斑參雜其中,一息間,便將那巨浪打的支離破碎,河水肆意的灑落,瞬間將小漁村河津淹沒了。
樹木被拔起,房屋被沖毀,原本被紅光阻隔了聽覺的人們就這樣在睡夢中被淹沒了,沒有逃生的機會,也沒有最後的告別。
黑龍警覺的睜開了如電雙目,痛苦的注視著被散落的河水沖刷的千瘡百孔的小漁村,目光尋覓到了那團包裹著孩子的淡金色龍涎。那團龍涎隨著河水時沉時浮,時而顛簸在浪尖,時而磕碰在水底,龍涎中的孩子不停的扭曲著身體,驚慌失措中不時探出小手企圖抓住點什麼。
黑龍憤怒之極,渾身黑色的冰晶變成了爆裂的黑焰,將捆綁在周身的紅光覆蓋了起來,嘶嘶作響間,終於黑龍的右前爪衝破了紅光,從黑焰中探了出來,探到龍頸的位置,用力從頸下的龍鱗中扣下一片,向著那團沉浮中的龍涎拋了過去。
「逆鱗!」清冷的身影驚呼道,「還真捨得?」
又一道紅光分出,追隨著那片逆鱗而去。
黑龍連忙呼出一道黑焰將紅光攔截在空中,兩束光纏繞在一起,互相吞噬互相灼燒,竟在空中化作一道流星般的光焰,消失了。
清冷的身影嘆了口氣,「也罷!你既然認定了這人,便給你留點念想也好。」
「只是可惜那片造化天地的逆鱗了。」清冷的身影搖搖頭,「你這蟲子可知道?龍鱗千片,最得意的卻只有那一片逆鱗啊!」
黑龍注視著汐河,待那片逆鱗追上那團龍涎,如船般載著它順流而下,這才放心的點點頭,閉上眼不再掙扎。
紅光收縮,黑龍漸漸變小,離那道清冷的身影越來越近。
「走吧!這就是你的歸宿了。你守著那孩子,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個孩子呢?」
紅光帶著越來越小最終小成一個黑點的黑龍縮回了那柄法劍中。法劍的劍身閃爍著淡淡的紅光,映出一條黑色的龍的圖案,也映襯著劍的主人冷若寒霜的面龐。
那面龐沒有血色,一雙無瞳孔的青灰色眼睛,三縷稀疏的鬍鬚。
清冷的身影收回法劍,回頭看了一眼幾乎夷為平地的小漁村,甩甩衣袖,飄然而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
'描龍繪鳳手段,山顏水色,歷苦回甘,劫,劫破,符成······'
楚江開覺得這句話中,劫和劫破之間是不是少了些詞句,既有劫當需破解,可如何破之?
花大家如何破解呢?
別的人又是如何破解的呢?
破解的法門是什麼?
這只是一本講符道的書,劫難道不是飛升時才有嗎?
劫,劫破,符成,總不能繪製道符的過程中也會有劫?
如果繪製道符時遇到的瓶頸也算劫的話,那劫和劫破之間,倒真的不用再說什麼了!眾生百態,各有劫數,也各有破解的法門,縱使花大家這樣的大人物,料也不能將所有的劫盡數寫在這'劫,劫破'之間。
如此細想,當年被汐河沖走的孩子,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豈非也是一道劫?
而這道劫和劫破之間,就是那蜿蜒七千里的汐河以及孩子漂泊其中的九天。
還有那段不可逆的過往。
黑龍的逆鱗載著那團龍涎和沉溺其中的孩子順著汐河漂流而下,一路上少不了被過往的船隻注意,但撒網的網破,游水靠近的人竟然都不知所終。
那片黑甲載著的那團淡金色的事物,一天之內就被當做一宗秘寶傳遍了汐河上下,傳的神乎其神。
孩子還沉溺其中,根本不知這些,只是閉著眼貪婪的吮吸著異香濃郁的龍涎,這第一天就讓他的臉色紅潤了起來。
第二天早已聞聽傳聞的西周最東邊的渭城更是組織出了龐大的捕撈陣勢,幾乎封鎖了汐河的河面,就等著這宗秘寶現身。
這宗寶,已經驚動了西周的高層,甚至渭城的守備將軍聯合老西門的修士,立下了誓不放寶物出西周的軍令狀。
鑒於這秘寶一天之內傳神的經歷,渭城方面也不敢大意,出動了大量的艦船和人員,而老西門的修士更是請出早已不問世事的供奉,於汐河的河面上布下了陷神大陣。
陷神大陣,顧名思義神仙也得陷入其中。
可讓渭城方面始料未及的是,那片黑甲看似隨波而流,卻有著無窮的勁道,大陣外圍首當其衝的幾隻艦船皆被黑甲破體而過,沒有產生絲毫的阻礙,只留了半河面破碎的艦板和數十名落水的兵卒。
進入大陣中,四周光束被激起,黑甲被纏繞的結結實實,卻也沒有減速,反而拉著光束狂奔,陣法瞬間被扯的支離破碎,靜坐在陣眼位置一片浮萍之上的老西門供奉還沒來的急變陣,手中的法劍就已經落入水中,一口鮮血飆了足有一丈之高。
陣法遂破,黑甲一路東流入了中州。
中州雖說有一國之軀,卻居於周邊大國之間,西不敢拒西周,北不敢抗北魏,南不敢抵南齊,就是東邊的島城只有一山一城之地,卻也因為那座塔的存在而讓中州忌憚萬分。
中州方面眼見西周捕撈失敗,本想有所作為,畢竟西周有些輕敵的意思,渭城的老西門供奉,這種級別的修行者中州倒也沒有放在眼裡。
可北魏卻隔著中條山強硬發話,要借中州的龍港一用,這時候借整條汐河上最繁華的港口一用,用意已經足夠直白,夾縫中的中州向來是大國間制衡的砝碼,可僅僅為了一宗秘寶,這個臉皮恐怕不會被輕易撕破。
中州不敢指望西周南齊會幹涉此事,西周占著先機卻一敗塗地,南齊又有汐河入海前的那段回龍灣河面可待漁翁之利,中州自己當然也不會以卵擊石和北魏抗衡,無奈只好做個順水人情,成全北魏。
中州方面不作為,私下裡漁船商隊更是避之不及,黑甲反而一路順暢。
這第三天,孩子睜開了雙眼,那眼珠還是不曾活動,只是貪婪的吮吸著龍涎,包裹著的龍涎已經少了很多,但孩子卻吮吸的更加歡暢。
少了攪擾,龍鱗安然的飄在河面上,可遠遠關注著這宗秘寶的那些人們,看著鱗片中那團淡金色的事物越來越少,心裡還是活動起了小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