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的打手

「大道事務所的黃大哥正好過來，幾個事務所的朋友一高興就喝上了，你們來得正好。」

蕭長青舌頭都大了，喝成這個樣子無論作為管家還是鎮宅的道士都有點失態，他話音剛落，裡面就有人怪聲怪調地起鬨：「來美女了，大家鼓掌歡迎！」

這種場面蘇春風很熟悉，酒桌上總有這樣的人，特別吵鬧，見個女人就來勁。

別墅內裝修與外部風格大體一致，色調克制用材考究，在巴洛克中巧妙地融入了些許洛可可風，金碧輝煌的客廳很高很大，三層的水晶燈晶瑩奪目。

廳邊是一條弧形樓梯，鋪著柔軟的梨花紋暗紅波斯地毯，柔和的燈光下貴氣十足，看得出主人很注重生活品質。

七八個男人圍坐在客廳里，水晶燈下的茶几上擺滿了酒水，巨大的超薄電視里播放著美女團的歌舞，熱鬧得像KTV。

蘇春風眉頭都快擰了，差點轉身離去，在他的想象里山莊沉靜如水，不同事務所的人各守一角密切觀察，萬沒想到一堆人聚在一起吵吵鬧鬧，搞得神憎鬼厭的，哪還能做什麼調查。

而且他預感繼續待下去會出事，酒桌上的男人都不太穩定，胡笳和李奧娜更不是通情達理的人，也許一句調笑的話就引發衝突，原本來辦事立馬變成來鬥毆。

不出所料，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也就是蕭長青所說的黃大哥，滿臉通紅端著杯酒站起來：「你們是哪個事務所的，之前沒見過，一個個長這麼漂亮，來來來，遲到的每人先罰三杯！」

所有人跟著起鬨，黃大哥開始安排：「趕緊給美女讓位置，這邊一個，那邊一個，那個誰，你起來坐後邊去。」

有人不知說了句什麼話，聲音太小淹沒在聲浪里，大家哄堂大笑：「你特么真有才，這也想得出來。」

蘇春風暗暗嘆氣，今晚的調查恐怕真得放棄，剛才路上還提醒胡笳、李奧娜寬容點，顯然是太幼稚了，下午一對野鴛鴦僅僅因為態度不好就不知死哪去了，血淋淋的教訓得汲取。

然而就在他一愣神功夫，李奧娜已經走上幾步發話了：「夜遊神事務所承辦荼靡山莊路易十四玫瑰案，任何人不得在此喧嘩，如果諸位想留下請保持安靜，否則立刻離開，請大家配合！」

這是老娘要在這辦事，閑雜人等肅靜的節奏，有些霸道。

李奧娜雖然年輕，可發號施令慣了，幾句話說得相當威嚴。

蘇春風微微一愣：「同行相忌，她一張嘴就搬出事務所名頭搞肅清，這不是主動挑起矛盾嗎？」

看這種直接打臉的架勢，不得不懷疑李奧娜就是想挑事，找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只是想激怒對方，然後憑實力獨佔所有好處。

「她想趕這些人走，獨霸調查權？」

這是江湖老套路，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平日里血十字的行事作風好不了。

胡笳顯然心領神會，在後面淡淡補充道：「離開時把垃圾全都帶走，務必保持環境整潔。」

這話就說得更赤裸了，直接喧賓奪主趕人走。

蘇春風想到過冷血榜上的人都不會太講理，沒想到這麼過分。

廳里幾個男人都聽懵了：「這……這是說什麼呢，有毛病吧?」

黃大哥儼然是這夥人的中心，被羞辱了當然得發作：「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少給我在這擺譜，想安靜外面涼快去！」

「就是，我們也是來調查的，你們哪來的資格趕我們走！」

蕭管家沒想到新來的年輕人這麼強勢，低聲埋怨蘇春風：「這是怎麼個意思，喜歡安靜我可以安排你們上樓，別攪和大家高興成不成。」

蘇春風看著李奧娜背影若有所思，轉頭問道：「我正想問您怎麼個意思，破案了？慶祝呢？」

蕭管家：「破案不是一兩天的事，幾位兄弟長期蹲守挺辛苦，難得這麼高興，你們……」

蘇春風擺手阻止：「我和您還有這裡諸位都是受白先生之託做事，您在這管理，我們調查山莊異常情況，誰要是蹲守得辛苦就該早點休息，別浪費其他人時間。」

這話說得同樣冠冕堂皇，其實還是繼續激化矛盾，力挺自己的兩個下屬。

蘇春風考慮的當然沒這麼簡單，就在李奧娜喝令肅靜的那一刻，他看著血十字聖女囂張的背影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一天來發生的事太多，許多細節還來不及細想，這一霎那卻明白了很多。

「這個世界人才濟濟，品行端正的人有的是，夜遊神為什麼偏偏選中胡笳、李奧娜這樣的煞星到事務所幫忙？」

「這倆娘們心黑手辣，遇事就耍勇鬥狠，難道夜遊神瞎了眼？」

傍晚過後蘇春風很認真地評估過胡笳和李奧娜的危險性，試圖揣摩這類人內心世界是個什麼樣子，然而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他很難深刻清晰地去感受，只能堆砌出一些標籤：冷酷、麻木、殘忍、偏執，總之莫得感情。

「可這又如何呢，她們仍然被神選中了，胡笳下午殺了兩人也沒見被懲罰，這說明了什麼？」

夜遊神雖然不是普度眾生的菩薩，可也是個正義大神，祂在暗夜妖孽橫行之時除恐怖救護眾生，都是滿滿的正能量。

那麼面對妖魔鬼怪時，夜遊神是如何除恐怖保平安的呢？

恐怕不是倚仗大慈大悲心慈手軟說服感化，妖魔鬼怪不吃那套。

「神需要的是雷霆萬里的手段，是堅決的執行力，所謂神的行者使徒，恐怕就是神的打手、殺手！」

存在就是合理，蘇春風看著雷厲風行的李奧娜，猛然明白了這一切。

光明磊落留給光明，不擇手段屬於暗夜。

豁然開朗之餘，蘇春風心中也不免隱隱恐懼：「之前還想著如何約束改造李奧娜、胡笳，這要是真走錯了方向，不死在兩個娘們手裡也會被夜遊神拋棄。」

這時有人開始挑唆：「黃大哥可得小心點，那小子背著把大弓挺威風，別給你個透心涼。」

黃大哥酒後果然不抗激，同時也想賣弄男子氣概，故意斜眼瞟著胡笳：「那就射唄，大家都是男人……」

看來他對胡笳更有意思。

蘇春風微一轉身黑弓在手，彎弓搭箭一氣呵成，「嗖」的一箭射了過去。

「唰！」

箭去如流星，黑幽幽的箭羽貼著黃大哥頭皮飛過。

「啪！」

黑箭釘在他身後的牆上沒入寸許，嗡嗡地劇烈顫抖。

黃大哥唬了一跳：「卧草！」

蘇春風沒射過箭，可蘇秋城精通此道，這類技能如同騎車泳游，一旦學會就忘不掉，融入肌肉成為本能。

蕭長青也嚇一哆嗦，嚷了起來：「我說蘇……蘇什麼來著，這麼干太危險，萬一射中了怎麼辦，大家都冷靜，都冷靜！」

蘇春風頭一仰冷冷道：「誰要再吵吵嚷嚷，我就讓他徹底冷靜！」

然後盯著黃大哥：「你應該感謝我，說髒話很危險。」

這話說的沒錯，蘇春風如果不第一時間出手，胡笳或者李奧娜一定會給他一個真正的苦頭吃，這麼做很大程度避免了局面失控。

黃大哥伸手掏槍：「卧草，你特么……」

胡笳身影一晃，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劈出，大家都沒看清怎麼回事，黃大哥已飛跌在數米開外，槍也被繳了。

她用戴著羊皮手套的兩指捏著槍，像是不得已捏著髒東西：「再說一遍，夜遊神受託辦案，任何人不得喧嘩！」

所有人都安靜了。

蘇春風舒了口氣，感覺一整天就像在跳舞，終於不經意踩准了節拍，一時渾身都暢快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