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官方旗艦店
天快亮時蘇春風已融合了一部分記憶碎片,再觸景生情、觸類旁通,漸漸對新世界有了基本概念。
其實新世界與蘇春風來自的那個很類似,同樣文明與野蠻交織、現代與原始共存,甚至有差不多的文明傳承,但情況卻要複雜許多。
新世界最大的特點是近三百年來開始出現科學無法解釋的古怪生物以及非生物靈體,給人靈氣過剩出妖孽的感覺,在這裡魔幻與現實沒有分明的壁壘,似乎一紙之隔一捅就破,人類生活難免時常受到侵擾,像劉先生老婆面膜滋潤畫皮那類怪事其實很多,以至於夜遊神事務所這樣的機構和房產中介一樣泛濫成災,有點烏煙瘴氣。
對此蘇春風並不太意外:「這世界是我的穿越目的地,就像出來旅遊,如果什麼都和家鄉一樣就不值得了。」
另外他還在自己右手腕內側發現了一個寸許的方形印記,看上去有點像紋出來的印鑒,青中帶紅的顏色透著神秘,內里的線條扭曲複雜,似乎組合成某種古老抽象的文字,仔細研究卻又無從辨認。
殘存記憶告訴他這是「彩椒胎記」,是這個世界人民特有的先天神奇烙印。
可能是被各種妖魔鬼怪虐急了,從一百多年前開始,本世界的極少部分人基因突變,出生時身上的某個部位就帶有這種胎記般的彩色印記,形狀並不固定,像蘇春風這樣方方正正像個官印的可能是獨一份。
進化出這個胎記的人在力量、速度、耐力等方面都比普通人提升許多,之所以叫彩椒完全是民間帶有戲謔的約定俗成,可能因為彩色印記與彩椒的特性有些類似,都有相同的幾種顏色,而且隨著成熟度不同可以轉變色彩。
學術界當然有更專業的名稱——基因突變錯構態彩痣,不過這幾個字看著就噁心根本沒人用。
「這個世界表面上與老家很像,骨子裡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目前已知的彩色胎記有黃、綠、青、紅、紫五個顏色,能力大小各不相同,長期觀察研究后基本已經確定,由黃到紫代表從低到高的五個力量等級,擁有者可以通過鍛煉改變顏色,所以這個印記自然就被當作某種力量體系的水平標誌。
雖然蘇春風目前印記顏色只是青紅之間,略超半桶水,可打架鬥毆的本事已不容小覷,這是他獨力經營事務所的資本。
據說紫色胎記之上還可能有其他顏色,不過目前尚未發現。
蘇春風對這個並不太感興趣,變異人能力有限,水平最高的紫印也不過比肩強化過的美麗國隊長而已,和超人差遠了:「在這種黑暗世界里多擁有一根小蠟燭,解決不了多大問題,不明白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不過這倒揭示了一個趨勢,新世界的異化現象有可能愈演愈烈,許多有識之士相信目前正處於某種巨變的前夜。
隨著怪力亂神的資料越看越多,蘇春風一度打算放棄這個危險的事務所,大好青年何必干這種撩騷妖魔鬼怪的事,完全可以忘了印記忘了打打殺殺,找份正經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
可江湖總是易入難離,當第一縷陽光乍現,在焦慮中迎來新世界的第一個清晨時,他明白自己想得簡單了,事務所難以停業,半途而廢得退不少錢。
尤其是最後接的那筆翻身大業務,人家傭金四十萬已經付了二十萬定金,一旦違約得翻倍返還,以事務所目前的財務能力根本賠不起:「老子也不是攜巨款偷渡來的,除了老老實實幹活還能怎麼地?」
他特地研究了這份遺留工作,其實比較簡單,只要陪同某個人前往歐洲阿爾卑斯山下的某個小鎮一趟,行程由對方安排,他作為保鏢跟著走就行。
這筆生意很可疑,四十萬傭金雇個臨時保鏢顯然不太合行情,之前拼了命幫人家殺個妖怪也不過賺幾萬,這裡面恐怕有不可測的風險,沒腦子的才會接這樣的單子。
可蘇春風即便明白這點也沒法毀約,更沒地方怪蘇秋城了,反正打定了主意絕不賠錢,真把事情辦砸了也無所謂,隱瞞危險的人得自己承擔後果,合同里可沒說僱主死了如何罰款。
「關鍵時刻能自保就行,就這麼不要臉。」
「親愛的朋友們,早上好!這裡是早間大世界新聞現場,我是詹森楊,在這個清爽宜人的春日清晨,讓我們一起關注正在發生的……」
晨曦透入窗戶,蘇春風把電視音量開得很大,讓油膩男主播拿腔拿調的聲音充滿整個家,聽著不但熱鬧,心情也能隨之放鬆許多。
「據天演集團調查中心的最新數據顯示,全世界範圍內超物理現象同比增長3.1%,這個數字遠超民眾心理接受度,在隨機接受調查的三萬六千……」
所謂超物理現象聽起來濃濃的科學味,其實就是靈異現象,這個世界的精英層非把鬧鬼鬧妖精說得如此高大上,顯然有點諱言忌醫,就像把老年痴呆症叫阿爾茨海默病一樣,很容易弄人一頭霧水,關鍵時候還可能耽誤事。
一邊聽著新聞,蘇春風一邊把電腦里的剩餘文件夾都翻了一遍,就在他以為沒有新內容時,又發現了一個隱藏的音頻文件。
這是一段蘇秋城的錄音,看時間是今天入睡前錄製的,可以說是最後的備忘。
備忘應該放在顯眼的地方,隱藏起來萬一忘了還算什麼備忘?
開口之前他有大段時間沉默不語,足足錄了十幾秒的沉重呼吸,就在蘇春風以為會聽到叫床呻吟聲時,蘇秋城猝不及防念了一首詩,聲音低沉情緒低落:「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這都什麼年代了,有話不好好說,念的哪門子古詩。
詩的意思很直白,無非是提醒世人不要太愚妄,別存著想永遠佔有某個東西的幻想,螳螂內捕蟬黃雀在後,到頭來所做一切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蘇春風聽到這感覺不太好,錄完這個沒多久蘇秋城就被穿越了,他不會是有某種預感了吧?
這好像有點扯,他經營的這個事務所不值得被人惦記,新辦一個也差不多,不過他的身體倒的確被蘇春風繼承了。
接下去蘇秋城發了更多感慨:「早過睡覺時間了,心裡亂糟糟睡不著,經營事務所兩年始終遊離於失敗邊緣,不但虛度時光韻華,也辜負囑託期望……」
這不是備忘錄,更像檢討書,蘇秋城東拉西扯說了足有兩分鐘,不但反思業務能力不足,還在性格、眼界等方面不斷自我批判,顯得心灰意冷。
這些話打算錄給誰聽的呢?事務所剛接了個大單,雖然可能有坑,可賬面上畢竟有了起色,為什麼這時候反而流露出意志消沉?
蘇春風很想多了解些過去,然而錄音並沒提供更多有價值的信息,就在這時手機提示音響了,顯示有新郵件。
發件人為空白,主題四個字:日常任務。
蘇春風還第一次見識發件人為空白的郵件,這個匿名也匿得太神奇了。
查詢不到其他往來記錄,不知什麼人發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聯絡。
信件內容很眼熟,像從哪本小說里抄下來的:
暗夜之神官方旗艦事務所
經營狀態:虧損
從業人數:1人
業務開展能力:待考
發展前景:待考
累計合同數:87
今日任務:增加兩名僱員。
信的末尾還有個PS:首發任務,務必完成。
蘇春風看了半天也不太明白,這是什麼玩意?
雖然穿越之後接系統任務是老生常談,可這種沒有衡量指標、沒有獎懲機制、沒有成長體系的簡單表格也算系統?
而且夜遊神事務所雖然掛著暗夜之神的名字,說是官方旗艦店就不太靠譜了,夜遊神好歹也是大神,直營的買賣怎麼可能搞得如此低端窮酸,簡直辱沒了名頭。
「再說事務所目前也不虧損,賬面上還有二十萬八千多元,這虧損的賬是怎麼算出來的?」
另外現在大事務所多如牛毛,這種小家庭作坊已經很難接到像樣的生意,也沒有像樣的人才會應聘,想一天招兩個除非不在乎素質:「這樣的人雇來能做什麼,幫忙吃飯?」
事務所兩年來確實接了八十七個單子,可統計這個沒有意義,完成的數量不到一半,有的單子接了一年多也沒完成,當事人可能早就掛了。
那兩個待考指標就更離譜了,誰在待考?
蘇春風心中一動,渾身有些發冷:「蘇秋城昨夜剛作了檢討,不會曾經也收到過這樣的信件、也曾經被考察,最終失敗了吧?」
這意味著什麼?
他回了封信:您是誰?
收件人仍是空白,郵件居然發出去了,真有點不同凡響,好像這個世界出了bug。
然而過了十幾分鐘也沒動靜,蘇春風不願意疑神疑鬼,乾脆把手機扔一邊了。
「也許這郵件只是某個無聊朋友用特殊軟體發來揶揄蘇秋城的,沒必要搭理。」
天亮了早餐還是要吃的,他邊聽新聞邊為自己煎了兩個蛋,又倒了杯牛奶,然而還沒開動門鈴就響了。
這個時間點好像不太可能有生意上門,如果是熟人串門會很麻煩,不過蘇春風遲疑了片刻還是去開了門,萬事總有開頭,能躲到什麼時候。
門口的晨光中站著個年輕女孩,年齡不大二十歲左右,黑風衣黑皮靴,臉色蒼白眉黛如畫,烏溜溜馬尾辮梳理得一絲不苟,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大旅行箱。
「您好,我是胡笳。」女孩的眼睛黑漆漆發亮,看著蘇春風的眼神有點拘謹。
她主動伸出戴著黑羊皮手套的手:「很高興見到您,我是來報到的。」
黑無常是來報到的,這真有點奇妙,蘇秋城之前也在招員工?
而且拎著箱子,打算住進事務所來?
「您忘記了?我們之前聯絡過……」胡笳見他遲疑,縮回手提醒了一句。
不得不說女孩很美,胡笳這名字也好聽,自帶漫天風雪,有種大漠孤寒的滄桑感。
蘇春風有些驚疑不定,記憶中沒有蘇秋城決定招人的內容,剛剛收到招收新員工的所謂日常任務,然後就來人了,怎麼這麼巧?
可事情就這麼巧了,能怎麼著?不管蘇秋城為什麼招人,也不考慮那個日常任務是不是真的,蘇春風初來乍到的確渴望有個夥伴,這時候就是來條狗撓門也會留下來。
他反應很快,努力擠出最真誠的微笑開了門:「原來是胡小姐,歡迎光臨夜遊神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