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寧可選擇陌路

「唐詩？」

巨大的欣喜湧上心頭，陸閻寒渾身疲憊一掃而空，連忙俯身去看她。雙臂撐在唐詩肩膀兩側，身下的女人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和昏迷時並無差別，沒有絲毫醒來的徵兆。

他眸子里的光亮暗淡下去，一片失落灰暗。

但受著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唐詩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攥得緊緊的，關節處發白。

「沒關係，我知道你累，暫時不想醒來也沒關係，一切有我扛著。但你一定要記得，我在等你啊。」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呢喃混合著雨聲，溫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陸閻寒深深地看著她，低頭，吻了下去。

柔軟的觸感讓時間有一瞬間的靜止。

陸閻寒閉著眼睛，細細描繪著她的唇形。

驀然，一絲冰涼突兀地蹭上臉頰。陸閻寒所有動作猛地頓住，睜開眸子，只見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唐詩眼角流下。

就連唐詩自己也愣了。

「乖，不哭。」片刻的沉默過後，陸閻寒聲線更加輕柔，彷彿與外人眼中冷漠狠厲的陸氏總裁不是同一人。指腹輕輕捧起唐詩的臉，他再次吻下去，一邊以這樣的方式為她擦乾眼淚，一邊含糊不清地在她耳邊碎碎念：「有我在，不需要眼淚。」

心潮翻湧，無法停歇。唐詩腦子裡的思緒亂成了麻，窗外的雨滴更是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上。

清冷的氣息密不透風地充斥在身周的每一個角落，終於，她再也裝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如蝶翼般的睫毛拂過陸閻寒的臉，他驚訝地盯著那雙清亮而毫無感情的眸，沒了動作。

隔著棉被，唐詩聽見陸閻寒心如擂鼓。

「你……」

刻意壓制內心的悸動，唐詩別開臉，第一個音節才剛說出口，剩下的話語就被陸閻寒盡數吞噬入腹。

他忽然變得熱烈而滾燙，每個動作都如狂風暴雨般，緊緊的抱著她，輕啃著她的脖頸，像一頭餓了許久的野獸捕捉到了甜美羔羊，一方面恨不得一口將其吞下，另一方面又捨不得這難得的美味，仔細品嘗，「唐詩，你終於捨得醒來了，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病房裡安靜極了，只餘下淅淅瀝瀝的雨以及因索取而發出的細碎聲音。

陸閻寒不敢用力，剋制而深情，而唐詩自始至終沒有半點回應，身體僵硬，目光複雜冷漠，極力隱藏著真實情感。

她一直以為他不愛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傷害，可到頭來，他所做的一切卻恰恰是因為愛。

太荒唐，太不可置信，以至於唐詩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察覺到唐詩的抗拒感，陸閻寒眼中光芒收斂，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臉，緊張詢問。

也對，他太心急，竟忘記在第一時間通知醫生。

陸閻寒直勾勾地看著唐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的反應似乎不該如此淡漠。

雖然不久前的那份溫存親昵是他借著唐詩失憶趁虛而入「偷」來的，也料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但……

陸閻寒的心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你想起什麼來了」，短短七個字，卡在他的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

兩人對視良久，最後，唐詩微微一笑，笑得毫無溫度：「沒有，只是很累。」

很累，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已經疲憊到了臨界點。

回首以前發生過的種種，她越往深處想越心驚。光鮮亮麗而最終身陷囹圄的唐念慈，笑臉迎人卻心狠手辣的安珊凝，耗費了無數青春也沒能摸透心思的陸閻寒……每個人都像是一道無解的謎題。

至於恢復記憶的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吧。

陸閻寒仍舊保持著俯撐在唐詩正上方的姿勢，深邃幽暗的目光將她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欲言又止。

幾秒鐘后，他沉默地起身，又恢復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疏離冷漠的模樣，「沒有就好，我去叫醫生。」

明明床頭便有呼叫護士站的緊急按鈕，陸閻寒卻偏選擇了轉身向門外走。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來自大自然的聲音讓人感到無比寧靜安穩，他緊蹙的眉頭卻怎麼也解不開。

唐詩獨自躺在病床上，太久不曾活動的四肢像是被灌了鉛，重得抬不動。艱難地翻了個身，一聲嘆息消散在空氣中。

片刻，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幾名醫生在陸閻寒的帶領下匆匆走了進來，神色皆是欣喜。

見唐詩醒來，每個人的心裡都鬆了口氣——要是她情況再不好轉，陸閻寒指不定會做出什麼想象不到的瘋狂舉動。

一番檢查過後，主治醫師摘下口罩，露出劫後餘生般的笑容，彷彿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不是唐詩而是他自己：「唐小姐身體各項指標情況良好，請二位放心。」

「嗯。」陸閻寒沉沉地點頭，壓在胸中的石塊仍舊讓他喘不過氣。

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醫生們便離開了病房，拿著文件夾和筆接二連三到會議室討論新的跟進護理方案。

唐詩自始至終都沒有主動開口說過半個字。

她無視掉陸閻寒意味深長的目光，重新閉上眼睛，於雨聲中假寐，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有些誤會不是解開就能萬事大吉的。曾經受過的傷、熬過的痛，會永遠在她的靈魂里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同理，兩人之間的隔閡也絕不可能因為幾句連真實性都無法證明的話而消失不見。

精力幾近耗盡的情況下，唐詩早已沒有了從頭開始的勇氣。

換句話說，如果靠近會互相傷害，那麼，她寧可選擇陌路。

——

華陽墅區。

早上十點，正是約定好的時間，陸慕深站在歐式古典風的院門前，抬手按響了門鈴。

「吱——」

兩扇沉重的鐵門應聲打開，門后，一名穿著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朝他彬彬有禮地點頭示意：「陸先生，早上好。」他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蒼白得有些病態，金絲眼鏡為秀氣的五官平添幾分斯文，襯得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儒雅，弱不禁風。

然而，外表只是迷人的障眼法。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為Adam身邊最為親近的助手，Anthony的陰狠嗜血程度也並非常人所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