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名畫與老槍 第三章:犯罪都市小日常
艾德小看了尼娜。這個女人早在來找他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切,不僅僅是關於艾德的一切,而是對整件事情的策劃的一切。她找艾德只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必要的幫手。
「我了解我的父親,那個混蛋做事非常小心,膽大心細,愛耍小聰明,非常的不好對付。但是就和所有的聰明人一樣,他非常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
甜美而熱切的聲音不斷的順著微型耳機潺潺的流入艾德的大腦,讓艾德感覺好像有一條濕-軟的香舌在一直舔著他的腦漿。雖然他暫時還能夠堅持著不為所動,但時間一長,他可能就要去上廁所了。
所以他決定在今天的事情完事之後去吃個蘋果派。
「他不會把那幅畫像什麼貴重物品一樣層層保護著進行轉移,那不是他的風格。」躲在暗處的尼娜繼續對艾德秘聲耳語,「他會像對待廁紙一樣的對待它,把它和其它普通的東西一起,擺在大面上大搖大擺的帶走。這是他最狡猾和高明的地方。沒有人會去想被隨便裝在垃圾袋裡的水蘿蔔會是價值連城的人蔘。」
「除非有人提前知道。」艾德接話。
尼娜發出了一陣嘻嘻的笑聲,沒有回答。然後過了一會兒,她聲音嚴肅的對艾德發出了提醒。
「他們來了。」
「……」
艾德沉默的抬起頭,將翹著腿放下,從長椅上站起了身。他眼睛望著寬闊的馬路,目光掃過周圍寂靜的曠野,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恢復了過來。他握緊了手中的催-淚彈。
一切都和尼娜所預料的一樣。艾德遠遠的望見了那輛車,搬家貨車,裡面只有一個司機,孤獨的沿著這條在大城市中好像蚯蚓一樣卑微可憐的偏僻野道,如遷徙中的奔牛一樣呼嘯著向著這邊飛馳而來。
「他會在這一天搬家,會讓人開車走這條路去他的新家。車上就有我們要取的東西。」
耳中回蕩起尼娜說過的話,艾德踱著步走出了路邊的公車站台,慢慢來到了馬路中央。他猜測這個女人和她父親之間的關係可能並不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糟糕,因為如果一切真的都和她所算的一樣的話,那麼她對她父親的了解簡直到了清楚他一個星期換幾回內褲的程度。
相互之間關係糟糕的父女可不會對對方這麼的關心與了解。
搬家貨車的司機可能沒有想到竟然在城市這麼偏僻的地方也能夠遇到等車的人,在看到艾德擋到了路中間的時候隔得老遠便猛按喇叭,同時速度減慢了下來。
艾德已經看清楚了車裡面的情況,總共只有司機一個人,這令他的工作變的簡單了不少。然後,在計算好距離之後,他拉栓將手中的小鐵球向前拋飛了出去,動作優美的像扔了一隻紙飛機。
戰爭之後的太陽系的各星球文明政權的各方面都倒退了一大截,唯獨只有該死的武器還保持著超高的水準。瓦斯彈輕巧的彈身表面金屬在空中飛到一半的時候燃起了藍色的能量火焰,像一顆流星一樣洞穿了貨車的車窗,打進了裡面的駕駛室,然後「砰」——濃郁的白色煙霧淹沒了亞特蘭蒂斯的廁所。
駕駛員是個訓練有素的傢伙。即便是在這種見鬼要命的情況下,他依然還是一搖三晃的把車勉強停了下來,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連滾帶爬的撞開了車門,摔到了路邊上。密封空間內爆炸的催淚瓦斯把他變成了奢華葬禮上痛失愛犬的年輕貴婦。
艾德小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將他從地上給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朋友?」艾德問。
「你……」駕駛員抹了一把臉,轉動眼珠淚眼婆娑的看向艾德,張了張嘴。
「看來好像沒事。」艾德鬆了口氣。然後他利落的一記掌刀將這個倒霉的傢伙給劈暈了過去。漂亮的動作,只有清晨剛起床的烏鴉才能比他的動作更加漂亮。
將手中溫熱癱軟的肉體平躺著放在道旁,艾德拍了拍衣袖,轉身走到車邊,看著車裡的煙霧散去,鑽進了駕駛室,發動引擎后揚長而去。
沒有人看到這一切。這條路在偌大的斯圖加爾早就因為交通線路變遷的緣故而處在了半廢棄的狀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它的存在,很少的車會在這裡經過。這就是尼娜會讓艾德在這裡動手的原因,也是搬家貨車會在這裡經過的原因。
艾德一邊開著車,一邊看著沿途曠野的風景,感覺心曠神怡。也許將來他也應該買一輛車,然後時不時的就挑一挑這種地方——這種被城市所遺忘的地上沙灘光著腳走上兩步,看著自己的腳印被風浪所抹掉吞噬,變的沒有人再知道他到底是誰。
尼娜在這個時候給他傳來了祝賀。「幹得太漂亮了,我想我真是好像意外的找了一個不得了的傢伙啊……現在去我們約定好的地方,我在那裡等你。」
尼娜和艾德約定的地方是一座地下停車場,和之前的荒郊古道同樣偏僻。艾德開著車窗被打了個窟窿的貨車大搖大擺的駛入沒有引起任何過線的注意。這個世界上的人在很多情況下都和聾子瞎子沒什麼區別,特別是在有可能給自己惹上麻煩的時候。
尼娜在停車場黑暗的最深處等待著艾德。她站在又昏暗又明亮的燈光下,身上的衣服雪白,眉眼被陰影遮掩,平靜的神情好像剛剛打完牌回家的女鬼。
艾德將車停下,尼娜走過來,兩人簡單的打了聲招呼。
「馬上就結束了。」尼娜輕聲說。
艾德沒有回答她,只是隨意的點了下頭,像個沒有性趣的嫖客在應付站街的妓-女。他和尼娜一起走到車後面,打開了車廂。
尼娜之前說過,他的父親和她在決裂之後找了另一個女人,正準備搬家。他會在搬家的過程中將屬於尼娜的那幅畫也一併帶走,塞在滿車的貨物之中。
尼娜說的沒錯,這輛剛剛被艾德劫過來的搬家貨車裡面的確是塞滿了貨物,有沙發,有電視,還有一個個紙箱,大的小的都有。除此之外,裡面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他們似乎是被打暈了之後隨意丟進裡面的,姿勢類似宿醉之後倒在小巷裡被野狗舔空了錢包的失意賭徒。男女身上的穿著都不錯,並非是像艾德這樣的社會底層人士。其中男的是一頭酒紅色的短髮,女的是黑色的短髮,不過比男的要長上一截,觸及肩膀。
他們躺在車廂里,看樣子已經昏迷了一段不短的時間。而望著這兩人,尼娜和艾德閉著嘴唇,陷入了一陣迷幻的沉默。
「你沒告訴我你爸爸還有把人當貨物運的怪癖。」艾德率先出聲,目光不動,「別告訴我畫就在他們兩人中的一個的肚子里。」
「不……」尼娜皺著眉頭,嘴唇微動、模模糊糊的自語著念叨了兩聲,然後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次,她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