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堅持

他們之間的對話再度被管家所打斷。

「夫人，崔校長來了。」

蕭靈抹乾凈自己臉上的淚水，稍微梳理了下自己的頭髮，正襟危坐起來：「你先帶著破曉離開，我要招待我的客人了。」

阿誠並不打算放手：「你認為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以招待客人么？」

蕭靈又擺出自己那招牌的冷漠笑容：「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你先去找崔乃文，去同我們之前所商定下來的醫院裡的那位人選好好談談。如果說崔校長是一個藥引子，那麼那個我們曾經談論過的那一位人選就是真正攜帶真相的人。」

阿誠用自己那現在看起來十分真誠的臉凝視了蕭靈一會兒，隨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會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可是蕭靈，即便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如果想要為我賣命，起碼要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只掉著一顆胡蘿蔔在我面前，讓我追著那個影子去跑。」

說完這話，阿誠就走開了，順便抱起了趴在地上，正視圖抓住蕭靈裙角的破曉。被高高抱起來的小男孩兒十分委屈，扁著一張嘴巴，淚眼汪汪的看著蕭靈，卻只能夠趴在阿誠的肩膀上遠去。在阿誠離開的瞬間，崔校長推門而入。他的頭髮已經剪到了正常的長度，穿著一身款式老舊但做工精良的制服。唯一能夠將他與前不久之前的牢獄之災聯繫在一起的就是他臉上蒼老的表情。

蕭靈起身行了一個禮：「崔校長。」

崔校長徑自將那份蕭靈曾經遞給她的材料放在桌子上：「本來在你剛剛就將我釋放出來的那一天我就應該來的，表達我的感謝。但是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去鑽研這份材料，以確保自己能夠儘快領會其中的精神，以滿足你的要求。」

蕭靈瞭然的挑挑眉毛：「從前您也是這樣的，看一件事情會很快看到它的本質，以最快的速度分析清楚選擇哪一邊站隊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崔校長平靜的看著蕭靈：「我國網的遭遇讓我更堅持住了這一點。我所不明白的是，你計劃了這樣大的一場戰役，對你來說又有多少好處呢？」

蕭靈起身，走到崔校長面前，指著那份材料：「儘管我用這份東西逼迫了你，但是你有看過這上頭寫的東西么？難道你沒有注意到這上頭都是事實么？崔校長，在你的心靈深處，難道就沒有一點一點的，對於這個世界的保護，對於這一切事實的揭露？你的心中，竟然就沒有一點赤子之心么？」

崔校長看著面前的蕭靈，微微笑了一下：「你我都不是這種人。蕭靈，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我們無非是為了利益合作。」

蕭靈無話可說，轉過身來：「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好你該做的。誓師大會很快會舉行，而我想要的東西，你這輩子都不能夠理解。」

崔校長知道談話結束了，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臨走前又回頭說了一句：「你的臉色很不好。去看看吧。」連崔校長都看出了蕭靈身體上的異樣，這讓蕭靈心中又是一緊。

她回到卧室，翻出自己放在床頭的那份檢查報告，坐在床頭，忍不住回想起剛剛醫師同自己講的話。

「你這種癥狀是甲狀腺癌症。這種疾病其實已經在好幾十年已經幾乎消失了，即使是在非基因等級時代，這種疾病的治癒率也是非常高的。」

蕭靈初初聽到癌症，腦中所反應的只是自己曾經在書中看到的，那漫長歲月之前的歷史，和書中所描繪的過去的人們得了癌症之後的痛苦治療經歷，她無法想象自己也有一天會掉光了頭髮，躺在病床之上，奄奄一息。

「所以，這種病，不會有問題是吧？很容易治療？」蕭靈這樣問道。

醫師表情持續性的嚴肅：「恐怕不是這樣的。自從我們開始使用人類自身的基因能力之後，甲狀腺所發揮的功效就遠遠不止於此了。而它之所以很少出現病症，是因為通常情況下我們的基因能夠可以掩蓋它的病灶癥狀。你之所以患病的原因，是因為你的基因能量使用得太過度，而無法通過自身的能量治療了。」

蕭靈想起自己生下破曉的時候，又想起清若彌留之際散發的那股淡紫色的光芒，自然知道醫師說的是沒錯的。

「那應該怎麼辦？」

這時候醫師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勉強了：「恐怕，現有的醫學手段，還沒有辦法根治這種事情。因為基因能力的根源問題，從來不在被研究的範圍之內。」

現在想象，蕭靈幾乎有些驚訝於自己當時的鎮定。

「那我還有多長時間呢？」

「半年。」

半年。

蕭靈從來沒覺得生命短暫，她身邊所有的人都是非正常死去的，況且她才剛剛過了二十八歲，過去的十年之中她又使不完的力氣和精力，這更讓她感到自己是無窮無盡的，是可以做到一切事情的，是可以實現所有夢想的，是可以消弭一切仇恨的。

但是，她或許不能夠等到這個世界真的重現光明。

她只能夠用自己來表達那個光明。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蕭靈腦中只有一個詞——走投無路。

這應該是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刻了。蕭靈拉卡床頭櫃的抽屜，將躺在裡面許久的綠色錦囊拿出來。這是肖子雅留給她最後的東西，是在紅色錦囊之中允諾蕭靈在最緊急時刻才能夠打開的東西。現在，蕭靈終於打開了它。

根據蕭靈吩咐去行事的阿誠越想越不對。他帶上身懷六甲的崔乃文，在基因理療醫院之中穿梭，按照蕭靈的意思去接觸那一位，囑咐她在什麼樣的場合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而與此同時，阿誠又跑到門診部，探望那位與蕭靈最相熟的醫師去了。潘多拉的盒子，是一個舊時代的老故事。在這個故事之中，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而那些妖魔鬼怪，就會爭先恐後的冒出來，破壞這個世界。在現代時代的今天，蕭靈和阿誠各自持有一個秘密，就好像是各自保守著一隻潘多拉的魔盒，事到如今，便只能夠將它慢慢打開，而盡量控制著這些妖魔鬼怪傷害別人的程度。

蕭靈精心謀劃了一場陰謀活動，企圖讓這個世界能夠重見光明。但是在這過程之中，她自己恐怕就要率先倒下了。

阿誠回來的時候，已經陽光燦爛，帶著一隻新鮮的菠蘿蜜，一顆一顆的剝給蕭靈和破曉。

蕭靈皺眉頭的呵斥住：「他這麼小，哪裡能吃這個？」

阿誠擺擺手：「破曉可不一樣，他比同齡的孩子都要發育得更好。適當的吃點這些，還可以更刺激他的基因能量。」

聽了這話，蕭靈反而皺眉：「刺激基因力量又怎樣，能量強大又怎樣？這孩子只要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凡一生，我就滿足了。」蕭靈話里多了些感慨，恐怕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阿誠反倒收起了之前自己全部的抱怨，對蕭靈甜甜的笑：「那怎麼能行？你和肖子雅的兒子，將來不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都對不起你們倆呢！還有清若！」

蕭靈看著阿誠反常的表現，翻著白眼：「你這是哪一出啊，你之前從來都不提肖子雅的名字，今天怎麼？」

阿誠持續著自己的微笑，只是體現在這張臉上，顯得多少有一些不服帖的尷尬。

「因為我特別愛你啊。」

蕭靈更震驚了，阿誠從來都是個不善言辭的少年心態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露骨的話來：「你到底怎麼了？在醫院進行得順利么？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蕭靈看向阿誠的眼神讓阿誠覺得對方隨時都會將自己看穿，他只能夠將蕭靈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說：「我發現我自己之前從來沒有這樣表達過，我真的是太愚蠢了。我竟然錯過了那麼多次同你示愛的機會。」

蕭靈感受著阿誠身體上輕微的顫抖，撫摸著阿誠寬厚的背，在腦中看到了不久之前的現實。

「你知道了。」

阿誠顫抖了一下，放開蕭靈，看著她的眼睛：「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蕭靈平靜的讓破曉離開這間屋子，隨即對阿誠說：「我已經做了許多事情，明白了許多事情，我已經比許多人都活得精彩多了。等我們的大事做完，我就真的了無心愿，而你，你還有更重的任務，你要看著破曉長大，長成一個像你這樣快樂的男子漢。」

「不！！」阿誠嘶啞的大喊，「為什麼總是你在給我下達任務，下達命令？？為什麼我不能夠有選擇權利！！」

他像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一樣哇哇大叫，這一瞬間讓蕭靈覺得好像真正走到窮途末路的人是他。

「好了好了，」蕭靈不得已的將阿誠摟進懷裡，讓他盡量的平靜下來，「如果你堅持要這樣，那你先看看這個吧。」

說罷，將那綠色錦囊裡頭的東西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