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是一個人
(No.38~39)
No.38
周六下午三四節課,全年級進行周考,考的是進度最快的化學,只有這門課高中所學的知識量足夠支撐起一張試卷。
許明樂負責監考,他一來就指揮大家把座位都拉開,為使兩桌之間的間距超出視線範圍,第一大組的兩列被要求搬到走廊上。
暑假補課學習高中化學的時候,陳念心智未明半慧開,怎麼都不能理解汪老師所講的「物質的量」這一概念,後期一連串相關的公式更是學得懵懵懂懂。老應只在第一堂課的前十分鐘回顧了一下這部分,便直接開始講授下一章的內容。
這次周考的最後兩道題,一道關於配置溶劑,另一道是物質推斷題,她硬著頭皮算,本著不留空的原則都填了,交卷時近乎崩潰。
許明樂夾著試捲走后,教室炸開了鍋。移桌子的聲音和討論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陳念默默收拾東西,她向來是考後不多言。
坐她後面的汪洋興緻盎然地跟鄰桌對著答案,直接往槍口上撞,「陳念,你最後一道題的D推出是什麼物質啊?」
「不知道。」陳念背上書包甩上肩,只和洪岑說了聲,「走了。」
她沒有去吃晚飯也沒有回宿舍,坐在操場的觀眾席上發獃,看到匆匆穿過操場的學姐,學姐恰好看到她,揮了揮手。
「在想什麼呢?」
陳念後知後覺地發現學姐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我在想我可能真得比較笨。」
「每次看到老師在上面抄題目,江逾白在下面報答案,我也覺得自己笨。」學姐嘆氣,追問,「你是哪裡笨了?」
聽到江逾白的名字都沒能使她眼睛亮起來。
「我連「物質的量」這種基本物理量都不理解。」
「它不是一個數量單位概念,本來就不容易理解。」學姐的語氣誠懇得讓人感動,她想了想說:「課本定義說物質的量是表示物質所含微粒數與阿伏加德羅常數之比。其實拿我們最熟悉的長度來舉例,我規定這麼長為一個標準,一個物體相對這個標準一定會有一個長度的相對數值,然後我們人為地規定一個單位,然後所有的物體以此類推就都有了可標定的長度。同樣的道理……」
「阿伏伽德羅常數就是規定的長度,物質的量就是相對數值,摩爾就是人為規定的單位?」
「嗯,而且你再回去多看兩遍書里怎麼定義阿伏伽德羅常數的,你就會明白為什麼物質的量能聯繫宏觀和微觀。」
「謝謝學姐!」陳念感激道,「學姐你真聰明!」
「我只是比你在一中多呆了一年。以後你會學到很多設定得稀奇古怪的概念,如果一開始不理解千萬別糾結,用腦子記下來,大膽去用,可能在將來某個瞬間就會頓悟。」
「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有時候是這麼個道理。」學姐看了眼手錶,站起來道別,「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No.39
周六晚上不上晚自習,周考過後大家有一天的周末休息時間,住宿生裡面像洛丹雅、陸靜萍和十三都回家了,303隻剩下陳念和凌都。凌都戴著耳機邊聽歌邊看雜誌,臉上分明寫著生人勿近。陳念洗完澡洗完衣服,塞上耳機,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放空大腦發獃。
正巧媽媽打電話來,陳念翻身下床,走到陽台上接電話。她大致彙報了一周的情況,無意中提到上課有些會聽不懂,考試也考不來。
從來只會鼓倒掌的媽媽說:「你不會又要考全班倒數第一吧?」
「我不當倒數第一已經很多年了。」
媽媽永遠記得陳芝麻爛穀子的那堆事,「你上學前班的時候,從一數到十都學了一星期,學握筆什麼都比其他孩子慢一截,當時那老師都說了,你這孩子開竅慢……」
「還不是因為我沒上過幼兒園。」
陳念不想扯遠,耿耿於懷道,「當初要是讓我去江中就好了,一中這邊就我一個人。」
「不是有楊璐嗎?」
「那不一樣。」
「你整天就想著和朋友玩,難怪上課聽不懂。」
什麼邏輯?
「媽!」陳念沒忍住提高音量。
凌都恰好端著個盤子去洗葡萄,路過陽台,陳念急忙轉過身,冷靜下來,又說了幾句就掛了。回到宿舍剛坐下,凌都進來了,端著果盤問,「吃不吃葡萄?」
「吃。」
陳念半撕半吐著葡萄皮,隨口說:「小時候看了《春光燦爛豬八戒》,學豬八戒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變小咒語,結果怎麼念都不會變小。」
「不是,是《喜氣洋洋豬八戒》。」
遙想陳念當年,可是每天按時搬著小板凳坐到電視機前,一集不落地看「豬八戒」系列。
「我記得是春光燦爛。」
「是喜氣洋洋。」凌都堅持。
「是春光燦爛!」
「春光燦爛是講豬八戒和小龍女的,裡面他沒有做山神也沒有這個咒語。」
「小龍女最後是不是變成了泉眼?」
凌都嗯了一聲,低頭按手機,「真有這首歌。」
「……好春光,不如夢一場,夢裡青草香,這一次人間也匆忙,小風大浪,地獄天堂,還有清風吹斜陽……」
「好多年沒有看電視劇了。」凌都感慨道。
「每次有電視台放仙劍一我還是會看。」
「哦,逍遙哥哥呀。」
「比起李逍遙那個呆瓜小賊花心大蘿蔔,我更喜歡唐鈺小寶!」
「我投阿七一票。」
「狀元爺溫文爾雅、學識淵博。」
「原來陳念同學姑娘喜歡十四弟那樣的。」
「凌都同學姑娘,客氣客氣。其實柏原崇是我的初戀,唐鈺小寶是我的理想型。」
「失敬失敬。」
「客氣客氣。」
「失敬失敬。」
……
兩位老電視劇發燒友不依不饒地拉著童年的自己,一起討論喜歡的劇、大愛的角色,直到熄燈。
各自摸黑爬上自己的床鋪,陳念盯著一片黑暗,忽然輕笑,「凌都,謝謝你。」
模模糊糊地傳來凌都的聲音,縹緲悠遠如夢似幻。
「我也是一個人,一個人我們初中考到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