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蹤
「駕,駕……」
狹窄的小道上,急促的馬蹄聲連成一片「轟轟」作響,在這馬蹄聲中,夾雜著馭者的催促聲,帶著滾滾煙塵飛奔前行。
小道終有盡頭,率先衝出小道的是一老一少兩名男子,老者右手牽著韁繩,左手掌著一柄連鞘長劍,身著深灰色長袍,花白的頭髮由一玉簪束起,雖然看著面容已現老態,鬚髮也已斑白,可全身氣勢昂然,雙目如雄鷹般銳利,兩眼環視間目光如劍,銳不可擋,實是「歲月催人老,雄風依舊在」。
在老者身邊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身著青衫,身後背著一把連鞘長刀,頭髮簡單束起,長相清秀俊朗,特別是那一雙丹鳳眼,目光流轉間,神光湛湛,靈動非常。
緊跟著二人身後衝出小道的是一十八名身著黑色勁裝的中年大漢。
這些大漢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個個後背長刀,面色沉靜,目光堅毅冷漠,全身上下透著悍勇鐵血之氣。
「吁…」眾人拉住韁繩,停下馬來,卻是此行的目的地--李家莊到了。
本該炊煙裊裊,孩童的歡笑聲嬉鬧聲便布的小村莊,此時煙火繚繞,死寂一片,幾隻老鴉落在村口的老槐樹上,不時發出幾聲撕心裂肺的「呱呱」聲,老槐樹上還弔掛著三顆人頭,零落披散的頭髮遮不住他們死不瞑目的雙眼。
僅僅通過這合不上的眼睛,眾人就能夠感覺到這些人生前的不甘與憤恨。
老者和少年率先跳下馬,其他人也都跟著翻身下馬,村莊內道路狹窄,且雜物屍首遍地都是,已經不適合打馬前行了。
「這群畜生膽敢如此事無忌憚的行兇害命!」少年丹鳳眼一眯,臉色陰沉,胸中的怒火夾雜著殺意,隨著冰冷的聲音流露出來。
「錚……」
少年緩緩抽出背上長刀,待刀身自刀鞘中拔出時,竟有似雀鳴,似虎嘯,之音,但見刀長三尺九寸,下為大環,以纏龍為之,其首為鳥,寒光凌冽,鋒利逼人。
此刀名為「龍雀」,是少年最近新得的,最寶貝的東西了。
少年愛惜的輕撫摸著刀身,至刀尖雙手猛的一頓,「進村的道路只有一條,賊人應當還沒有離開,但見賊人殺無赦,一個不留!」
少年說話不急不緩,語氣雖然輕柔,卻難掩其中的冰冷殺意。
老者面色同樣微寒,冷聲吩咐道:「張彪,李虎留下看著馬匹,順帶著把屍體處理了,其他人同我一起跟著少主進去,但凡發現敵人不必留手,格殺勿論!」
走進村子,充斥著焦臭味和血腥味,沒有哭泣沒有哀嚎,一片死寂,只有偶爾響起的木材燃燒的爆裂聲,到處都是死去的百姓屍體,老人、婦女、青壯就連孩童也沒放過,甚至大部分屍體都不是完整的,要麼是沒了頭顱,要麼是缺了胳膊斷了雙腿。
少年越往裡走面色越難看,身為豐家少主,「北地刀王」豐無錯的兒子,在北地這樣盜匪橫行,民風剽悍之地,死人絕非第一次見。
雖然年紀不大,但身在武林世家,自幼跟著家裡人歷練,雙手也是見過血沾過人命的。
但是,像今天這些賊人這樣,對和自己無冤無仇,手無寸鐵的無辜普通百姓痛下殺手,做那趕盡殺絕之事,少年還真是第一次見。
自收到消息以來,一路追蹤,緊趕慢趕,還是沒能阻止這些賊人行兇,自己倒要看看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畜生如此兇惡,敢在北地豐家的地盤上,對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狠下殺手。
想到這裡,少年一雙丹鳳眼一眯,忍不住咬牙一聲怒罵:「這群喪心病狂的畜生,當真該死。」
「少主,你聽前面有聲音,怕是賊人就在前面!」老者忽然出聲提醒道。
少年停下腳步,看了看老者,這老頭在豐家的地位可不低,身為豐家三執事,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江湖人稱「斷魂劍」齊三爺,一口三尺青鋒使的出神入化,曾創下一劍伏九魔的光輝戰績,也是北地有名有姓的劍道高手。
這次是自己第一次獨自領隊,清繳江湖亂匪,父親豐無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領隊,特地派「斷魂劍」齊三爺過來輔助自己的。以齊三爺的武功,豐家上下能勝過他的怕是也就十指之數,自己雖然貴為豐家少主,卻也得尊稱對方一聲「齊老」。
對於齊三爺這樣遠勝過自己的江湖高手說的話,少年自然是要聽的,是以少年停下腳步,側耳運功仔細一聽,遠處好像真的有斷斷續續的慘叫聲和猖狂放肆的大笑聲傳來。
「走。」既然聽到動靜,少年當下也不做猶豫,輕喝一聲,腳下輕點數次,整個人便飄了出去,不過轉眼間便出現在了十數丈之外,卻是用上了家傳輕身步法——「追風步法」。
這「追風步法」身為豐家上乘的輕身步法,據說練到極致,追風逐影亦是等閑,可惜少年功力尚淺,施展開來一步也只能行走數丈而已,離那極致境界,不知差了多少。
即便如此,以少年如今十五六歲的年紀便能做到如此地步也讓「斷魂劍」齊三爺眼睛一亮。
要知道這「追風步法」不管怎麼說都是上乘身法,對施展者內力,身體素質各方面的要求可都是不低的。
「好!」齊三爺不由得低聲誇讚一聲。
而後,但見齊三爺雙手手一縮,收進長袖之中,兩隻寬大的衣袖輕輕一抖,似一隻大鳥一般竄了出去,毫不費力的綴在了少年身後,卻是他的拿手行腳功夫「鐵雁功」。
這「鐵雁功」本比不上「追風步法」精妙,然齊三爺功力深厚,遠非少年可比,加之修習這步法時日良多,所以輕易的綴在少年身後。
其他漢子雖沒他倆的腳上功夫,可速度也是極快,緊緊的跟在兩人後面,居然無一人落後。
慘叫聲越來越清晰,刺耳的笑聲也越發猖狂,片刻后以少年的目力,已經可以看到前方的情形,一片斷崖,幾顆老樹,一群馬,一圈人。
這群惡人倒是會選地方,所選的斷崖正是村莊的上風口,難聞的焦臭味,血腥味都難以飄散過來,卻是絲毫影響不到他們飲酒作樂。
隨著逐漸接近,少年只見其中兩個發須絕少,面橫口闊,從相貌上看不似中土人士的惡漢,正拿著長鞭抽打著樹上吊著的兩個人,這群人居然以聽著兩人的慘叫聲為樂,樹上吊著的人叫的越慘,兩惡漢抽打的越發厲害,還不時的發出刺耳的笑聲。
其他的人分成三伙各圍著一堆材火,從面相上看皆非中土人士,喝著酒,吃著正在材火上烤著的東西,不時的對著兩個樹上吊著的人指指點點,嘴裡嘟囔著什麼,發出肆意的笑聲。
樹上吊著的兩個人也僅僅只是普通人,肉體凡胎,如何能夠吃得起如此抽打,慢慢的便沒了聲息。
隨著少年以極快的速度接近,這些情行少年盡數看在眼裡。
「畜生!」少年心中的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一聲怒吼,「追風步法」運轉到了極致,轉眼已經來到這群惡徒面前,手中長刀一轉,一招「追風逐電」向著離自己最近的惡徒橫削過去。惡漢但覺惡風襲來,剛欲轉身大刀已經掠過脖子,鋒利的刀鋒劃過脖子,卻使頭顱一時間並未離開身體,片刻之後身體倒下,頭顱咕嚕嚕的滾了出去,瞪大著雙眼,滿臉驚詫,沒了頭顱的軀幹栽倒在地,「咕嚕咕嚕」的冒著鮮血。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這些喝多了酒的惡徒有些發懵,待到又一個惡徒被砍掉腦袋,鮮血濺到幾個惡徒的臉上時,這些傢伙才回過神來。
「什麼人?」居中的一名臉上塗有赭紅色圓點惡徒,一腳踢翻面前的烤架站了起來,操著並不熟練的漢語喝問道。
烤架帶著呼呼的風聲摔落在酆一的面前,這穿在烤架上的居然不像家禽獸肉,更似嬰孩。
「死來!」
少年心中的怒火似那爆發的火山,一雙丹鳳眼寒光閃爍,腳下一點衝天而起,一聲暴喝,撲向這群惡徒,手中長刀連轉,或劈或斬,或削或掃,卻是將一手家傳的「追風刀法」使到了極致,一切以殺敵為目的,腦海中只存一個念頭,那就是殺光眼前這群畜生。
少年手中長刀本就是把寶刀,再加上少年這一手刀法,這些惡徒當真觸之即傷,碰之即死,居然無人是其一合之敵。
齊三爺看著勢若猛虎,直入無人之境的少年點了點頭。
「看來此戰過後自家少主的武功定當再進一步。」
齊三爺心裡想著,制止了身後想要出手的眾人,摸著稀疏的短須,為自家少主掠陣。
當砍掉最後一個敵人的腦袋后,少年但覺的一股疲憊感涌了上來,但腦袋卻又萬分清醒,剛才的情形,每一個細節,哪怕是刀鋒掠過敵人頭顱時對方臉上表情的一丁點變化他都清晰的記得。
少年忍不住閉上眼睛,剛才自身刀法的每一點變化都清晰的浮現在少年眼前,少年以前注意到的,未曾注意到的所有細節都一一揉開掰碎了展現在了少年面前。
「小心……」
忽然,齊三爺一聲驚喝。
「嗚……」一道青光帶著聲刺耳的破空聲,射向陷入沉思的少年。
在出聲提醒的同時「噌」的一聲,齊三爺手中長劍如閃電般刺出,直擊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