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代價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邦邦恍惚中睜開了眼。他覺得有些顛簸。耳邊傳來不真切的轟鳴,像極了他聽過了直升機的旋槳。他帶著呼吸器,努力想抬起頭來,旁邊的數名全副武裝帶著呼吸面罩的黑衣人扭頭望了他一眼。並沒有停留,頭繼續扭向了一邊。。王邦邦再次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王邦邦再次醒來,這一次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手術燈罩。周圍有著幾個穿著藍色清潔服的人正在忙碌。他努力想看清楚。。。然而卻又昏迷了過去。
王邦邦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掉進了地獄,被綁在了一個星形架子上。無數的手指如利刃在他身上划拉著,撕裂著。一些沒有面容的怪物在他身上切割下來一片片的肉。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切割殆盡,只剩下了骨架。然而他卻並沒有死亡,他驚恐的大喊,可是在骷髏頭沖傳出來的是逐漸扭曲的如同地獄的咆哮。直至最後,他的骨架被點燃,他似乎又從上帝視角中,看見「自己」在火焰中,被燒成了灰燼。一隻赤紅而猙獰的腳踏了過來,將他帶著余火的殘骨踏作飛灰。。。。
他驚醒,坐起,才發現自己正在做夢。回過神來的他,向著周圍看了看。這是一間透明的玻璃室。他躺在正中間唯一的一張床上,手臂上連接著各種儀器。其中,正在滴滴滴響著的,他認識,那是心跳監測儀。
這時候王邦邦才注意到,儀器的旁邊有個穿著藍色的清潔服的人在一邊看著他一邊看著儀器記錄著什麼。隨後這個藍褂子按住門邊的一個儀器朝著裡面說了些什麼。
不一會,一個身穿黑色軍服的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門外,旁邊有個人員替他輸入密碼,打開門,這個男人緩緩的走了進來。如果曾天棄在這裡,他一定按捺不住自己的殺意。這個男人,正是東國高層炙手可熱的人物,一手創立黑水營,又親手將他毀滅的特務頭子,玉面屠夫:季東來。
王邦邦迷茫的看著進來的季東來。季東來和藹的沖著王邦邦笑了笑,伸出帶著白手套的右手,王邦邦下意識的伸手和他握上。「王邦邦,歡迎從地獄回來。」季東來的嘴角微微上翹,算是一個微笑。
看著這個文質彬彬的季東來,王邦邦恍惚中,卻忽然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這時候,王邦邦震驚的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變成了一截機械手臂。
「生物能仿生工程。石墨菌群生物能供電,納米級的神經接駁。怎樣,是不是除了觸感,和自己的手沒什麼差別??」
王邦邦驚訝的看著自己原本已經斷掉的左手變成了機械手,他活動了每一個手指手掌,如使臂指。
「當然,這隻石墨仿生手的驚奇還不僅與此。以後你再逐漸體會。現在,你跟我來。」季東來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王邦邦撐起自己下床來,旁邊的手術鏡中映出了一個臉龐,大部分是自己熟悉的臉,然而左邊的頭顱上,頭髮被剃光,甚至頭皮都被揭掉了一部分,上面覆蓋著一塊圓形金屬板,連接著兩根金屬管,一直到左肩。
王邦邦被自己的形象嚇得往後一退,被絆倒在地。旁邊的兩人趕忙過來將他要扶起。只見王邦邦雙手亂舞,左手邊一個工作人員冷不防被一拐打中臉頰,整個人被差點擊飛。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驚慌的喊道:「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季東來冰冷的走到王邦邦面前。「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左臂斷裂失血過多,左肋被擊穿,肺葉被穿刺。更不用說心臟支動脈也受到創傷。。。。。王邦邦,你以為活下來可以什麼代價都沒有么?」
王邦邦望著俯視他的季東來,頂上燈光太強,他看不清楚季東來的臉。但是內心翻湧著季東來的這句「代價」
「海青呢?」王邦邦沉默中問了這麼一句。
「她很好,僅僅是后肩肌群撕裂,早已痊癒,在另外一邊安置。」季東來回答道。
「這裡是濱城么?這麼說是你們救了我們?」王邦邦起身,跟著轉身走的季東來問道。
「不是,這裡是中樞研究院。」季東來頭也不回。
「什麼,你把我們帶到中樞來幹嘛?」
季東來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王邦邦一眼「你們接觸了『源』你應該慶幸你們還活著。以往的數月來,凡是接觸感染到『源』的人。現在早已經是一具屍體。現在即便是沒事,在你們兩人都已經間接觸過源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再讓你們走了。」
「那玩意兒叫『源』。」王邦邦自語道。
轉過無數個實驗房間,王邦邦看到了許多駭人的東西,包括無數似人形非人形的怪物,還有一些穿著病號服面色蒼白的人。王邦邦敢肯定,那些絕不是什麼病人。
終於走到了一個電梯前,電梯打開,迎面出來數個面帶呼吸面罩,全副武裝的人。提著槍,站在兩側。王邦邦敢肯定那些槍絕對不是模型。季東來和王邦邦走進電梯,旁邊的黑衣人依次進入,啟動電梯。
「王邦邦,我是中樞區特別行動處季東來,你的存在現在對外界來說是個秘密。現在,我以特別行動處總指揮的身份,將你徵用了。」電梯中,季東來對王邦邦說道。
「今後,你的一切都由特別行動處負責。」季東來說著,周圍的黑衣人上前,將王邦邦雙手制住,掏出手銬就要拷上。
「等等,你什麼意思?」王邦邦心裡一突。就要掙扎,迎面而來的是黑衣人的一槍托,加上肚子上的一拳。王邦邦跪在了地上。咔嚓,雙手被反剪,一雙手銬拷在了手上。
隨著『嗶』的一聲,比王邦邦小腿還粗的手銬燈由綠變紅,徹底鎖死。隨即王邦邦感覺眼前一黑,一隻黑布頭套套在了他的頭上。。。。。
中樞特區,特別行動組地下室。王邦邦的頭上的黑頭套被取下來,隨後兩個穿著迷彩服的軍人模樣的人過來替他取下了手銬。王邦邦適應了一下光線,放眼望去,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訓練場。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在翻閱資料冷眼掃了王邦邦一眼。「特別行動組預備役編號0023,我今後就是你的教官鐵尉遲,忘記王邦邦這個名字。0023就是你今後唯一的名字。」
「憑什麼?你們從沒有問過我同意不同意。」王邦邦激動起來。
「憑什麼?你知道你本來就是個死人。是特別行動處救下了你,你原本就是濱城垃圾場的一個無名小卒,什麼時候死,怎樣死。都不是你所能控制的。現在,特別行動處養活你,培養你。你需要做的就是將你的命交給特別行動處。接受訓練,並在訓練中活下來。成為有用的兵。這是你現在還能說話喘氣的代價。」鐵尉遲頓了頓,抽出了自己腰側的槍,槍口貼著王邦邦的額頭。「或者,我現在就打死你,你和特別行動處就兩清了。」
王邦邦看著貼在額頭的槍口,低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這一低頭意味著什麼,他這一生的悲慘命運由此發生轉折。
「海青呢?」王邦邦不甘心的問了一句。
「特別行動處另有安排,你只要完成你的訓練,相信你們很快能再見。」鐵尉遲將槍送入槍套。
王邦邦再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向了天空,那黑漆漆的烏雲密布的天空如同一塊鐵蓋子一樣,一直延伸到遠處隱隱能看見的城牆,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
訓練場外,一幢玻璃外牆建築內側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內什麼裝飾物都沒有,灰色的牆面,簡單的照明,一張帶保險柜的一體加密辦公桌,一個掉漆的實木書櫃。季東來正坐在桌前,他的前面,坐著一個白大褂的禿頂老頭,玻璃眼鏡片反射光。這人正是王倍,高原研究所所長,東國基因戰士項目先驅。
「怎麼樣,可以安全性能保障么?」季東來向眼前翻閱著手中的資料的王倍問道。
「他們帶來的東西實在是太有用了。」王倍似乎沒有回答季東來的意思。「納米技術與源的結合,這是一個重大的突破。『源』所產生了無序增殖會被編程納米機械蟲壓制,竟然達到了平衡,海國的技術已經成熟了。從這一管編程納米機械蟲就能判斷出來,基因戰士已經開始量產了。」
王倍繼續狂熱的說道「這樣一來,基因戰士的最後一環也補全了。現在就看中樞院那幫老傢伙能不能破解納米機械蟲的編程了,一種旨在吞噬有機體基因分子的納米蟲,我很難想象,它們是如何完成自我增殖的。但一旦完成,我這邊的試做體全部都可以完成。屆時,我們也能有自己的『超人』了。但是畢竟現在的試做體還沒有完成。」王倍指了指天上,「『源』的衰減周期比想象的短,普通這樣量的核輻射的衰減周期哪怕散布在數十平方公里的地方,也需要數十年的衰減周期才會變得微弱。而『源』,衰減周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即使是還殘存在人體的輻射,監測也會在普通人所能承受的範圍值內。在伽馬屏蔽區,他需要定期的注射『源』進行輻射補充,至少兩月需要補充一次。否則,他體內的納米蟲,會將他變異的基因鏈,不,甚至會將他整個個身體吞噬殆盡。」
季東來微微一笑,「這樣更好,在中樞那邊能完全做出編程納米蟲之前,這樣是最好的情況了。一個在掌控之中的兵器,才是出色的兵器。」
特別行動處,東南角一座封閉的建築中,海青望向天井的柵欄,這座如同監牢一樣的地方,與其說是訓練場,不如說是集中營。海青在接受各種測試,她比王邦邦更早從手術台起來,作為這次事件的親身經歷者,她被告知有兩個選擇:1、和王邦邦一樣,接受手術改造,加入特動組。2、秘密不能外傳,她需要被銷毀滅口。
這哪兒是兩個選擇?她除了選擇接受手術別無選擇。她的手術比王邦邦的簡單,先注入源,經過24小時的營養物供給之後,開始在主要器官和骨髓中注入納米機械蟲,尤其是骨髓的注入需要在沒有麻醉清醒的狀態下進行。那種劇痛海青不想在嘗試第二次。在這個集中營中,除了訓練,還是訓練,沒有倒下就繼續的訓練。
在集中營中,海青終於明白了,現在的災變是怎麼回事。她抬頭看著天井外的天空,自嘲的笑了笑,自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自己滿懷信心追求的自由,盡然是如此可笑。在屏蔽區外,那些『自由』的人們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具具毫無知覺只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了。天上的烏雲,就是最大的監牢。在這天空之下,哪兒還有所謂的光明。同樣,海青也沒有了名字,他的集中營代號為:0022,和王邦邦一樣,被編入了特別行動處的預備役,0022摸了摸自己胸口衣服上刺繡的一頭烏鴉的標誌。
「王邦邦,你還活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