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重見天日

做好了這些準備，新月等人隨同修羅大人及一眾高階魔族向地面前行。

暗黑大陸的地底世界與異界相連，所以自然環境也極為相似，黑暗狂亂的氣息，天空中彷彿永不停息的閃電。可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會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綠洲，被光幕籠罩著的繁茂樹林充滿著勃勃生機，在這黑暗的世界里顯得如此珍貴。

暗黑大陸的地下世界極為廣袤，即便大家都是御空而行，仍然飛行了很長一段距離，才終於到達了一個狹長的甬道。

甬道向上盤旋而去，如同旋轉的天梯，粗礫的岩石台階上銘刻著奇異的花紋，行走在石階上彷彿可以聽到遙遠的迴音。

因為甬道已經無法容納幻獸繼續飛行，所以幻獸們被暫時召喚回去。只有饕餮因為喜歡這裡的氣息寧願縮小身形，也不願意回去，於是光炎也留下來陪它，兩隻迷你版的飛龍在羿風身旁飛旋。

沿著甬道向上攀爬，這段距離竟然還挺漫長，以羿風和新月的速度，大家竟然還攀爬了近一刻鐘，眼前才突然豁然開朗。

可是，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站在甬道的出口仰望天空，羿風和新月才明白為何這片大陸被稱之為暗黑大陸。

地底世界是黑暗的，還可以理解，可是當出現在地面上，大家抬頭望去，天幕仍然是一片漆黑，甚至沒有一絲光亮。

那種黑是深沉的，一片死寂的黑，完全不同於外界夜晚的黑。

外界的夜晚有星光有月色有流雲，雖然有時候也是漆黑一片，那夜色中仍然有著隱約的顏色，有一種神秘的魅力。可是在這裡卻永遠沒有陽光，沒有白晝，也沒有生機，只有無盡的黑暗。

「這就是創世神的詛咒嗎？」

多多西茜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地方了，她仰著頭注視天空，喃喃低語。

「什麼創世神的詛咒！這就是一個屏障，遮擋了陽光。遮擋了生命！」冥空的聲音里充滿憤怒：「在這種地方，你們根本沒有辦法想象我們魔族是如何生存，如何繁衍的！」

當年創世神對魔族的殺戮，使得魔族只能躲進這片荒蕪大陸的地下世界以微薄的資源賴以生存，一直到那位撒旦魔神橫空出世。

他擁有超乎尋常的強大力量，以及堅韌不懈的鬥志，他召喚全部族人試圖抗擊創始神的，甚至還從創世神那裡偷來了暗黑魔法主精靈使。

他知道憑藉個人的力量無法抗衡被創世神所眷顧的人類，所以一直努力提升魔族整體的力量，甚至把自己封印在神殿里，為整個魔族不斷提供著強大的魔法能量。

可惜魔族的反抗最終還是敗在人類、精靈族和獸族的聯合大軍之下。

這一次，雖然由於自然女神的干預，創世神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卻用另一種方式將他們封印起來，那就是這片隔絕生機的黑暗。

幸好有撒旦魔神在戰敗之後仍然將自己的魔力源源不斷地提供給自己的部族和這片大陸，才使得一部分高階魔族在達到一定的魔法境界之後，在留下一部分力量之後，可以通過屏障，到外界交流與狩獵，只是境界達不到的魔族就只能永遠生存在這片黑暗之中。

好在去外界的高階魔族回來時帶來了一些光系魔法陣和晶石，經過改造，使得地下世界有了一些綠色和生機，也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定的生存空間，才使得魔族終於又能夠慢慢地繁衍生息，人數逐漸增加。

否則按照創世神最初的想法，顯然是想讓這些魔族在黑暗中自生自滅的。

一邊聽修羅用低沉的聲音講解，一邊隨著他前行，大家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撒旦魔殿。

這一處曾被傳說是撒旦魔神用身體幻化成的魔殿其實是一座高大的岩石宮殿，只是規模異乎尋常的高大，甚至比人類的城堡還要廣闊。

據說撒旦就在這裡面永久的沉睡著，雖然平時魔族們並不能進入，只能在魔殿前祈禱神靈的庇護。但是高階魔族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可以進入魔殿，與魔神一同長眠。

但是如今，這古樸沉重的魔殿卻被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籠罩，這就是之前那位「創世神」留下的封印，他封鎖了魔殿與外界的一切聯繫，也切斷了那源源不斷的魔力供應。

說來也是諷刺，此時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唯一的光芒竟然是斬斷所有生機的恐怖力量。

神之源表情黯淡地站在光幕前，羿風感受到他那低落的情緒，不知怎麼開口，多多西茜卻沒有這種顧慮。她拍打著那光幕，語氣有些遲疑：「神之源啊神之源，我怎麼感覺這東西和你的能量好像一樣啊？」

神之源表情沉凝，不需要多多西茜提醒，他已經感受到那與自己完全相同的魔法氣息。

這的確就是契約精靈對魔殿造成的封印，當年就算是創世神，要徵用契約精靈，也必須有自己作為中介。所以暗黑大陸之外的那龐大屏障，其實主要來源於神之源的契約魔力。

而此時能夠通過他屏障阻礙的另一個神之源，還有能夠封印住魔族神殿的這股力量，都似乎在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它並不是唯一的契約精靈主宰者。

「既然這股力量與你同源，你又說你並不是創世神身邊的那位。」修羅大人並不同於其他高階魔族的滿臉的憎恨，表情平靜中帶著一絲希望：「那麼能請你打開對神殿的禁錮嗎？」

「還有封印魔界的這道屏障，我們能夠通過嗎？你有沒有能力打開？」新月壓低聲音輕聲問，這道屏障的意義實在太大了。

神之源微微閉上眼睛，努力擺脫內心的不安，用心感受著封印魔殿的力量，終於輕輕地搖了搖頭：「和我同源封印魔殿的力量，我的確可以打開，但是對於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大概是撒旦魔殿受到了外來能量的侵襲，所以內部的力量發生了改變，我可以感受到為了防範契約精靈的侵襲，魔殿的似乎發生了某種像自我防護般的變化。如果說它曾經可以給你們提供魔力支持，現在卻已經完全被封印住了。」

修羅大人和高階魔族們滿臉震驚和不可思議，好像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神之源看他們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也懶得多解釋，只是伸出雙手輕輕按住那籠罩在撒旦魔殿上空的光幕。那淡淡的金色光芒順著手掌溢出一道道流光，彷彿一道道水波紋蕩漾在空中。

彷彿能夠聽到無數歡快的嬉戲聲，那些金色的契約精靈跳躍著順著水波向神之源飛去，揮灑在金髮少年的發梢肩頭，如同落日餘暉般燦爛，終於慢慢散去。

隨著籠罩在撒旦魔殿上的金色光幕散去，撒旦魔殿卻仍然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冥修耐不住伸出手去，果然感受到如同實質般的禁錮，這股力量甚至比神之源之前留下的那道金色光幕還要緊固。

怎麼會這樣？

魔族們面面相覷，簡直是像到了世界末日般不知所措。

在羿風等人到來時，還有很多居住在地面上的普通魔族也一直跟隨他們，只是由於魔族對於力量的崇拜，他們只是站在遠處，近一點的地方則站滿了高階魔族。

神之源之前的動作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可是此時又再次被打回地獄。

畢竟才感受到一絲希望，卻又被殘忍打破，即便是被封閉在這個沒有光明的世界，早已習慣黑暗的魔族，也會感覺到無法承受的絕境。

「這位大人，懇請您能把封印住我們大陸的這個屏障撤了嗎？」修羅大人只是黯淡了片刻，立刻轉向神之源。他的眼中仍然有光在搖搖欲墜的堅持著，神之源的沉默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撒旦魔殿被封印，只有打開這片屏障，部族的人才能活下去。

要知道，僅僅依靠地底世界的資源和部分高階魔族外出狩獵，根本無法維繫部族龐大的人口基數——更何況，失去了魔殿給予的強大力量，能夠突破屏障的高階魔族也會越來越少。

從見面以來一直表現地沉穩堅定，隱然是魔族最高領導者的修羅大人竟然伏下身半跪著向神之源表示最恭敬的敬禮。

隨著這位實質上為魔族最強戰士的魔族統帥對神之源施以崇高的敬禮，在他身後，只是遲疑了一瞬間，冥修等高階魔族都俯下身對著神之源跪拜下去。

在他們身後，是黑壓壓一片似乎看不到盡頭的魔族，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帶著期待和絕望混雜的神情俯下身去，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祈禱。

神之源微微仰起頭，望著那漆黑的天幕沒有說話，只是表情有些迷茫。

羿風看神之源並沒有立刻拒絕，知道他並不是無能為力，而是不知道如何選擇，可是又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勸說。只能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無聲的對他表示支持。

「幫幫他們吧，幫幫他們吧。」

小迷幻妖精難得的熱心腸，她撲棱著小翅膀飛到神之源面前，滿臉認真的說：「我知道這種感覺，被迫封閉在一個狹小的世界里無法離開的感覺，可是我們部族比他們要幸福多了。我們的世界至少還有陽光有森林，可是這裡這裡什麼都沒有。」

神之源沉默了片刻，突然笑起來：「是啊！我可以解開這道屏障！為什麼不呢？我已經是被拋棄了的呀！」

羿風拍打著神之源的肩膀，不知道怎麼勸說他，有些無力地解釋：「也許那並不是真正的創世神。」

神之源搖搖頭：「無所謂，是不是都無所謂。」

可是他的表情卻並不是真正的無所謂。

金色的魔法精靈託付著神之源漂浮起來，他張出雙手伸向天空，展開雙臂彷彿在召喚什麼，嘴裡發出一連串極其古怪，完全沒有邏輯的音符。

天空中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似乎彷彿聽到了召喚，那恆久不變的沉重天幕彷彿有暗流涌動。

隨著神之源聲音的起伏，天幕中出現了一點又一點的星光，彷彿無數眼睛懵懂地醒來，一眨一眨地閃爍著，星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亮，終於形成河流，匯成海洋。

金色的光點跳躍著，閃動著，然後飛旋起來，好像一個個活潑的小精靈，轉著小眼睛在觀察這個它們守護了太久的世界。

魔族們昂起頭，他們的眼睛里好像也墜落了漫天星空，即便是在祖先留下的典籍里，即便是先輩留下的傳說中，他們都沒有聽說過，更不曾見過如常美麗的一幕——即便屏障無法打開，看到這星光，好像也不會有太多遺憾了。

伴隨著神之源的低語，那些小精靈旋轉著形成了一道美麗的漩渦，漩渦的的正中，就是整個人都變成金色的神之源。漩渦飛旋著向神之源涌去，那些歡快的魔法精靈飛舞著撲入神之源的身體。

漩渦的範圍越來越大，終於擴散到整個大陸的上空。

暗黑大陸上何曾見過如此的景象！

所有藏匿在地底世界的魔族都從隱藏的地點走了出來，他們仰頭看向那曾經恆久不變的天空，表情詫異而喜悅。

「阿爺，這是什麼？」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響起，那是一個瘦小的魔族少年，他驚訝地看著天空，黑色的眼眸中映射著流轉的光彩。

「那應該是星星，孩子，咱們要自由了。」臉上有著一道駭人傷痕的男子將少年托起，坐在自己的肩頭仰頭大笑。

這樣的場景在暗黑大陸比比皆是，不用誰解釋更多，那漩渦帶走了黑暗的天幕，遠處已經可以依稀看到那淺淺的蔚藍——那就是傳說中天空的顏色。

隨著那些金色光點越來越多地被神之源收入體內，大片大片的蔚藍展現在人們眼前。

此時正是清晨，淡藍的天幕上有著粉色的朝霞。

更遠的地方，有一輪朝陽正在躍出海面，那紅日溫暖的光芒照射在海面上，也照射著整個暗黑大陸。

數不清多少歲月，這片土地已經不曾沐浴過陽光。

這樣美麗的景象，只有極少一部分高階魔族當他們的體力素質達到標準，通過屏障后才能看到，所以這裡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美麗明媚的陽光。

陽光大概太刺眼，淚水無聲地爬滿那些曾經驕傲的臉龐。

被周圍人的欣喜若狂感染，多多希茜開心地在天空中打著轉，發出喜悅的叫聲。

新月的嘴角也忍不住翹起來，眼中閃動著一種說不出的光。

羿風不動聲色的站在她身邊。仿若無意般攬住她的肩頭：「看，多美的驕陽。我記得我們曾經在星星海，看見過同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