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念和番【二】
傳聞他能通天,會不會將我也看透了。我覺得我再也無顏見他了。
我將自己捂在被子中,直到丫鬟將我從被子中拖出來,我才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
丫鬟笑我:」小姐怎麼了,平日里,都是那些公子哥羞紅了臉手足無措,今日小姐怎麼比那些公子哥更甚?「
我捂著臉,小聲的問了一句:「他走了嗎?」
丫鬟點頭:「但是傘和衣裳留在這裡了,想必是為下次來留個借口。」
我以為他會過很久才來,未曾想,第二天他又來了,身上沒有穿外袍,我給他煮了茶,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忽然,他問我:「那琴是你的嗎?」
我抬頭循著他的眼神看去,看到了我放在琴架上的琴。
我鼓起勇氣問:「大人想要聽嗎?」
他看我,我慌忙的垂下了眉眼,只覺得他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燒的我六神無主。
半晌,他嗯了一聲。
我彈了一首《西江月》,他問我:「你平常都彈這些?」
我垂眉回:「還有《大雅》。」
在今天,我們才算說上話。
他愛上了聽琴,我愛上了彈琴,他心中有大道,我也明白隨心居只是他歇口氣的地方,他不屬於這裡,也不屬於我。
想通之後,心中雖然難過,但是面對他的時候,便坦然多了。
一日我觸景生情,捏了兩個傷情的音,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身後,抬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渾身僵硬的轉身,便瞧他盯著琴,另外一隻手抓住了我另外一隻手。
他拿著我的手,將指尖的傷情之音,轉成一曲淡泊清樂。
一曲下來,我似在夢中,他距離我這般的近,我都能嗅到他身上清淺的淡香。
也就是這一刻,我心中忽然爬上奢望,我想要跟他距離一直這樣近。
他問我:「為何傷感?」
我咬唇不答。
他擁著我,又譜了一曲,曲風依舊淡泊,我忽然從曲中聽明白了他的心思。我問他:「大人厭惡了朝政?」
他沒有回我,放開了我的手,走到了欄邊,盯著池塘,一出神就是一下午。
我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就覺得心疼。身居高位,肩擔重任,一定很累吧。
晚上的時候,我第一次開口主動邀他留下用飯,他吃的很少,我鼓起勇氣,勸他多吃一點,身體好了,大志才有機會報。
他又抬眼定我,我慌忙垂下了頭。
後來,他用飯便比這次多一點,儘管只是多一點點,但我心中卻很雀躍,這至少證明,我說的話,他在聽。
自他來隨心居之後,我便不接客,媽媽從國師府拿錢,也從來不來打擾我,外面的人都說我成了什麼大官的外室,但我和他最近的距離,只是那次彈琴的手與手相觸。
我們之間的說話的頻率漸多,我卻覺得我距離他越來越遠,我自以為我學富五車,但是到他面前,我覺得我彷彿只是一個識字的娃娃,接每句話都很吃力,好在從來沒有錯過。
我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如他指尖的曲子一樣,淡泊且溫暖,直到那日雨天,媽媽帶來了一個客人。
媽媽明知道我現在招待國師,又怎會親自帶別的男人來?是他不要我了嗎?不,只能說明一點,這個人比國師還有面子。
國師之上是誰,我想通之後,覺得四肢冰涼。
文帝問我:「有人養你做外室?」
我連忙叩頭澄清:「念和雖是蒲柳,但心毅堅定,此生不求恩養,只求淡泊。」
文帝語氣不好:「朕要帶你回宮,你也不願?」
不願,一百個一千個不願。
文帝強迫了我,我生不如死,望著床頂,只覺自己噁心骯髒至極。
忽然,我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國師大人『,這聲』國師大人『像是凌遲我靈魂的刀,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難過的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丫鬟一邊給我擦身子,一邊小聲的哭。
我穿了衣裳,拿了能蓋住我脖頸骯髒痕迹的高領披風,裹著披風走出了房間。
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和他直直對視,我靠在門邊,靜靜的看著我放在心間男人,靜靜的看著他。
我要記住他的模樣,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的唇。
我以為我已經沒了眼淚,卻在接觸他眼神的剎那,覺得自己靈魂被燙的發疼,身上的披風也掩蓋不了我骯髒的模樣,我淚流滿面,轉身回了屋子,靠著門,無力的滑了下去。
我再也沒有資格給他彈琴,給他煮茶,聽他講書,替他熨衣。
無盡的絕望和悲哀,躍然紙上后,我留了四個包含我滿腔愛意的字:唯願君安。
然後,了我殘生,魂入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