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上)

比翼(上)

故事發生在長安。

「巾幗英雄不勝舉,誰言女子不如男。」

這是雲麾將軍府三小姐——洛可翎,在她自己的案邊刻下的一句話。

雖為一介女流之輩,卻有著不遜色於男子的武藝,世人皆道,洛可翎乃真正的將門虎女。

將門女子舞刀弄槍本也無錯,可是身為一卑賤的歌姬所生的私生女舞刀弄槍,那便是錯,而且是一大錯。

據說當年,著名歌姬木槿愛慕洛大將軍已久,便趁機在洛大將軍醉酒後與其燕爾。這原本到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誰也沒有料到,一年以後,木槿居然抱著一個女嬰出現在了雲麾將軍府的門前,並堅稱這是洛大將軍的孩子。

洛大將軍不願相信,趕她離開,木槿卻以死相逼,說若洛大將軍不認這孩子,她便一頭撞死在將軍府的門前。

姑息到自己的名聲,洛大將軍無奈,只得暫時將這對母女留在府中。

然而,此時的洛大將軍,已有了一個在長安頗有勢力背景的妻子,她怎麼可能忍得了木槿的出現。總之,不多時,外界便有傳道,曾經轟動一時的歌姬木槿,在雲麾將軍府因病去世,只留下了她六個月大的女兒。

將軍夫人原本想將該女嬰棄之門外,自取滅亡,但洛大將軍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滴血驗親,發現血溶於水,確實是他的親女兒,於是就將此女留了下來。

雖有著雲麾將軍府三小姐的名頭,但洛可翎幾乎從未享受過小姐應該有的待遇。

在家無人體貼,在外無人理解,沒心沒肺外表的背後,是煢煢獨立的悲涼。

好在,在她十七歲的那一年,她結交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顧夜闌。

有一個閨中密友的感覺真的很好,起碼讓她真正感受到了被人關心的美好。

令她意外的是,夜闌和當朝重臣尉遲世子的關係似乎很不錯,這不,一次在路上偶遇,尉遲世子身旁的一個黑衣男子便急忙上前,將她從夜闌身邊拉開,還說是什麼,讓她為夜闌的未來幸福生活著想,真是搞不懂。

那個黑衣男子可真是讓人討厭,她見過不要臉的人,卻從未見過像他一般如此不要臉的,自戀,狂妄,驕傲,輕浮……感覺這所有的貶義詞都可以完美地運用在他的身上,真的不明白,如此君子的尉遲世子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上檔次的朋友。

「小爺我一向倜儻非凡,風度翩翩,為多少妙齡少女所傾慕,可如今洛小姐卻如此說我,那麼只能說明洛小姐你的審美大有問題啊!」

聽聽,聽聽,這像是人說的話嗎?!

更令人惱火的是,她向來引以為傲的武功,居然會敗給他!

可氣!可氣!

但願永遠也不要再次遇見他。

但是,就是那麼不巧,她又見到他。

不過,這一次,可以說是他幫了她。

看見有小孩落水,她想都沒想,便準備跳下水想將他救上岸。

沒想到,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只見他一骨碌兒地躍進了水中,迅速向那小孩游去,將其抱起,利索地救上了岸。

「救人的事,還是小爺我比較在行,更何況你是女子,好歹也該注意一下,像你這種輕飄飄的絲質衣服,入了水以後,穿了和沒穿還有什麼區別?雖然你一點兒也不像個女的……」

真是的,明明是好話,卻被他給說得非常欠。

不過,雖然他話說得很沒水平,但她這次卻一點兒也沒有生他的氣。

而且,還感覺,他好像也沒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麼不堪嘛。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被小爺的盛世美顏驚艷到了?給你這個機會,好好欣賞。」

好吧,自戀還是很自戀的。

噢,對了,還有,原來他叫南宮燼。

南宮燼……

一朝為灰燼,柯葉無孑遺。

以「燼」為名,好生特別!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與他再次遇見。

發現……自己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

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啦!

………

連做夢都沒有想到,她自己居然會有女扮男裝進小館的那一天。

但是,這件事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剛跨進此地半步,她便險些被這裡的胭脂水粉味兒嗆個半死。

明明都是群男人,塗那麼多的胭脂水粉做甚!?

「哎呀~這位公子長得可真是俊呢!」

「公子您是第一次來這兒吧,哎呀呀~不要緊張嘛。」

「來來來,高冷孤傲型,腹黑霸道型,溫柔體貼型,活潑可愛型,各種極品男子,凡所應有,無所不有,統統任君挑選哈~!」

「什麼?您說要找剛才進來的哪一位穿黑衣的公子啊?」

「……」

沉默了片刻,小倌頭頭那雪白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邪魅猥瑣笑容。

「哦~~~奴家明白了。」他的笑容變得愈發猥瑣,就連聲音也開始猥瑣起來。

她不禁渾身上下的打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噁心,太噁心了!

「公子請隨奴家來,讓奴家給您帶路。」

說完,還向她魅惑地勾了勾手指。

強忍著吐意,憋著氣跟他走了一路,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已經要變色變形。

終於到了!

她從未像今日一樣,把短短的幾十米路程走出了幾百上千里的痛苦。

小倌頭頭把她帶到一扇門前,隨後十分體貼地退至門外三尺,說自己可能不方便開門,讓她自己進去。

「奴家只能帶您到這裡了,祝公子在此愉快,奴家就先告退了。」

臨走前,還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一步三回頭,咋滴,你還想參與進來是不?

看著小倌頭頭的背影漸行漸遠,她終於鬆了口氣,轉過身去,看著這扇緊閉的門,卻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該敲不敲門進去?

或許,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的。

但是,當她看見南宮燼走進小館的時候,心中彷彿漏了一拍,有驚喜也有驚嚇,驚喜的是有一次遇見了他,驚嚇的是他居然會來這種地方。

最後,還是忍不住跟了過來。

伸出準備敲門的手,卻又久久地停留在半空中。

如果她的出現打擾了他,那他會不會從此討厭她了呢?

罷了,罷了。

何必去一探究竟,見了自己不願看見的呢?而且就算在這裡見了他,她又該說什麼呢?

既然他有斷袖之癖,喜歡的是男人,那,也便罷了吧……

正準備轉身離去,門卻突然被裡面的人打開,只覺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一眨眼間,她便被拉進了屋中。

門又被關了起來。

暗中觀察的小倌看見了此情此景,不由得激動得熱淚盈眶。

好生勇猛!好生刺激!

剛才看那位公子猶猶豫豫、欲進不前的樣子,真是急死他了,差點兒跳出來親自出馬。

如今好了,他甚感欣慰,滿足地晃晃悠悠離開了。

屋內——

洛可翎獃獃地杵在門口,看著在床上熟睡的小倌,和穿戴整齊的南宮燼,一臉懵逼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兒?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不對、我……」她低著腦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南宮燼輕笑,不緊不慢地走到椅子旁邊,坐下,然後滿含笑意地看著傻傻愣愣的洛可翎。

「小爺我因為長得太帥,被人跟蹤,迫不得已才來這裡避避,你來這兒又是幹什麼的?」

「我、我我……」洛可翎以前從未發現原來自己還有結巴這麼個毛病。

「不會是為了我才來這裡的吧?」

「才不是!」她猛地抬起了頭,急忙否認道。

「隨便說說,那麼激動幹嘛?」

「我、我是為了尉遲世子。」她真的一點兒底氣也沒有。

「哦?」南宮燼站了起來,緩緩向她走近,微微眯起眼睛,道,「尉遲世子?」

他每往前一步,她便後退一步,如今她已經退到了牆上,然而南宮燼卻仍然步步逼近,看著眼前這一個高大的身影,她不禁有些許的慌張。

「為了尉遲世子?說來聽聽?」南宮燼俯下了身子,伸出一隻手將她完全抵在了牆上,看著她的眼神中有說不明的色彩。

「我我我看見你進了小館害怕你有斷袖之癖又想到你和尉遲世子認識擔心你對他有非分之想尉遲世子是朝中重臣你不能誤了他!」

她一口氣把剛編出來的話全部說完,險些岔氣,然後才默默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南宮燼。

她怎麼會變得怎麼慫啊!?

真是恨不得甩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我確實有非分之想。」南宮燼沉默了半晌,忽然言道。

洛可翎一驚,瞪大了眼睛。

「不過……不是對他。你……大可放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在南宮燼的眼中,那個她看不懂的色彩變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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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七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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