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二章 一夢三千丈，三千皆婆娑
她於是形一晃，三步兩步，就來到了那亭子邊上。
亭中陣痕斑駁，勾陳化蛇，像上星辰勾勒古老的軌跡。
陣痕演變，星辰羅列，里內所蘊含的無盡道韻浩如煙海，無法逐一看透，而這一種玄妙而直達虛冥的氣息，更是叫人心馳神往。
境界高如姬清竹，也是忍不住對此流露出一絲嚮往之色。
大道所向，古來聖賢皆往矣，能不嚮往嗎？
但是，就在她下意識地想要接觸亭子時，她神魂微顫，整個人打了一個激靈，然後閃電般收回了手。
神覺告訴她，這祥和之下，有著她所未察覺的蹊蹺之處！
她想到了楚明的話語，若覺得自己醒來了，不妨想一想楚明的樣貌。
於是她微閉著眼睛，在腦海之中回憶著楚明的樣子，結果，她清晰地想到了楚明的樣子。
她瞬間睜眼，庸貴的面頰上浮現一抹蒼白之色，眉間，竟是出現了一滴汗珠！
如今的她，還處於紅塵一夢的修鍊途中，因此不論怎麼想，都應該是想不起來楚明的面貌的，甚至，她越是努力去想，楚明的樣子就越是模糊。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原理，但楚明的，哪怕再荒誕，都值得信任。
可是，她一想楚明的樣子，居然就清晰地想到了。
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她醒來了，要麼就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她不意間介入了她的一夢三千丈！
她所修的是乃夢道，她之所存，其實一直是一種奇異的狀態。
就像陽遁下的楚明、橫行虛界的太古虛鯤能夠以虛界映照現實一樣，姬清竹如今的狀態，就是以夢境映照現實。
她之所以能夠清晰地知曉自己是否醒來，是因為她明白，她要麼沉淪夢中等楚明來渡她，要麼，就以入聖的姿態醒來。
如今，二者都不是，那她顯然還未醒來！
那麼，有什麼能夠影響她的夢呢？
她閉上眼睛，就地盤膝坐下。
「嗡——」
空間顫抖，她的后浮現萬世光影。
夢道……一夢三千丈！
姬清竹口誦真言，眉心一點朱紅閃爍著高貴的光彩，她一夢三千丈，后的萬世光影中便有三千片盛世浮華！
三千光影，入亭中，好似三千個時代橫擊時光長河，雖未能激時光，卻也泛起了一絲波瀾。
「唔！」
一聲悶哼，一道魅影從亭中被震出。
它披覆著殘破的黑衣，周黑氣繚繞，叫人分不清楚這到底是一頭人形蝙蝠，還是其他生靈。
它並無修為波動，但姬清竹的神卻十分凝重。
夢，乃虛幻之物也。
自之夢，乃神魂之秘也，豈容他物介入？
對於夢道修士而言，夢是自己的夢，在夢中自己是無敵的，可當其他生靈闖入了自己的夢中，擊殺了夢中的自己……那麼現實之中的本尊也危險了。
人形蝙蝠『夢魘』口吐晦澀音節，但姬清竹卻聽得懂，
夢魘面目可憎，露出滿嘴獠牙，它張口大吸，一雙巨口好似深淵，能夠將饒魂魄都一併吞噬。
夢魘作為食夢者，先就擁有者跨入夢中，強行壓制入夢者的能力，這一類生靈異常特殊，乃是誕生於夢境之中的黑暗生物，當其墮落入黑暗后，殺傷力大大增加。
姬清竹修夢道，一夢三千丈，夢境自然與眾不同，對於夢魘這等鬼魅邪物，生就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不過，姬清竹修夢道數萬年，對於虛魘這等生物自然不會陌生，故而當她察覺到虛魘出現時，心中雖然吃驚，但面上卻平靜如水。
早先她察覺尚在夢中，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夢道出現了偏差，故而面色蒼白了一瞬，但發現這一切不過是虛魘在故弄玄虛時，心中的石頭反倒是放了下來。
道未出差，足以讓她定心。
至於虛魘？
若畏懼虛魘，她也不會入這黑石海了。
姬清竹玉足輕點虛空，婀娜影攜著一縷幽香閃退。她退入虛空，盤坐在萬世光影之中，鳳眸閉起，手掐法訣，寶相端莊。
「『一夢三千丈』。」
清冷而莊重的嗓音，緩緩響徹萬世光影之間。
夢魘口吐黑洞吞噬一切，瘋狂地吸扯著那些夢境，要將姬清竹的夢境吞噬掉。
然而，姬清竹口誦真言，邊環繞著一片道則汪洋，她的頭頂，一條堂皇大道綻放萬世盛光，光輝之中，有皇帝登基，平萬世之亂的影，也有聖龍出蒼穹，光芒耀世間的輝煌姿態……
萬世盛光，萬世聖影。
一夢三千丈，三千皆婆娑。
夢魘吞噬了半，卻絲毫未能影響姬清竹的夢境，一時間，它呆住了。
縱橫黑石海無數年，它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修士的夢境，其中不乏夢道修士，但是眼前這一位，卻與所有被它吞噬了夢境的修士都不同。
因為姬清竹……以夢道踏入大道之境，她的夢道，乃是一條真真正正的堂皇大道！
「『夢落驚鴻』。」
姬清竹盤坐萬世間，在萬世盛光的照耀下，她的寬鬆道袍微微鼓動，極具超凡出塵的氣質，好似一尊雲中女帝。
只見她纖細玉指一點虛空，千秋夢道裹挾萬世盛光照耀而出，無盡光輝好似盛世綻放，籠罩了夢魘，夢魘來不及發出叫囂，就被千秋夢道的力量徹底磨滅！
超凡入聖的力量，不是夢魘所能夠挑釁的。
夢魘隕落，姬清竹收起千秋夢道，斂起萬世盛光，衣袂飄飄地落下，再度來到了亭邊。
亭中空無一物，這秘境，亦不過是一個虛幻的空殼，那遮大陣的陣圖，還潛藏在整個秘境所深處的地方。
但她並未失望，玉唇反而微微掀起，庸貴的面龐上浮現起一抹淡笑，「三千婆娑，皆為我夢，陣圖雖不在此，卻也……合該在此。」
罷，伸出玉指一點。
亭中景象瞬息萬變，無數星光驟然浮現，交錯而出，竟是重演簾初她所見到的那一番虛假的景象。
但如今這一番虛假的景象，卻為真實。
「這便是那遮大陣的陣圖么？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