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下人 第二章 命無憂

少年雖然屁股有傷走路一瘸一拐，但是兜里有錢腰杆子那就硬氣。洗乾淨的臉龐現出少年人該有的青澀和陽光，濃眉大眼高鼻樑無甚血色的嘴唇抿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默然，看得出少年過得不好沒啥營養面黃肌瘦，還好一口大白牙笑起來確實歡實。

路上看見賣饅頭燒餅就趕緊湊上去大包小包的買。凜冬將至，少年看起來是為了屯點過冬糧食，兩大包饅頭一大包燒餅扛在肩頭，少年歲數不大本就單薄的身軀被這小山似的包裹壓的挺直的脊樑卻有點塌。

近山鎮的冬季又冷又漫長，每年都有鰥寡孤獨老人不聲不響的就歿在了家中。雪陰山冬天依然有晴有雪，少年喜歡瞎逛卻也沒有完全向北走出過這茫茫大雪山，聽說再往北去，聽聞翻過雪陰山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大雪原或者是大沼澤。

誰知道呢，或許等他自己再長大點可以出去看看，少年人誰沒有個把酒館評書裡面說的那樣，仗劍走天涯俠行天地間，一人一馬一壺酒一天一地一紅顏的美夢呢。扛著大包小包，嘴裡嘀嘀咕咕，心裡心思翻轉，走路一瘸一拐。

到了鎮西頭，從街巷出來豁然開朗。

嚯，一溜排的小乞丐們。大的看起來像也就八九歲，小的可能只有三五歲。住的也都是小樹榦搭的屋子頂上鋪點茅草有門沒窗真可謂夏不擋遮雨冬不擋風，條件好點的最多加個小灌木扎的柵欄圈出個小院子。

少年人扛著的饅頭燒餅，小乞兒們隔老遠就聞著味了，這不，都是來接人的。

「別過來，老規矩，放我家，除了大壯和顧小子來幫我，其他人趕緊找水洗洗等會開飯。」少年人挺了挺腰杆子，對著小乞丐們吼道。聽到這句話，個兒小的一溜煙就跑去小河邊洗手洗臉，有兩個個兒高些的迎了上來從少年手裡接過兩個包裹，往這一片貧民區唯一有窗有門還有個栽了兩棵歪脖子樹的院子的茅屋走去。

兩人中個矮的走在前頭，回頭看看少年：「憂哥，今天活兒不順被揍了？我看你這次收成挺好的啊。對了你去我家沒，我娘幾天沒看見你，找我問你呢。」

「去了去了，你家的老井下面是不是藏著寶貝啊，那打上來的井水啥都沒加咋恁好喝。今天沒順到啥好東西，還被追著要了回去，不過那傢伙說他是雪城陳家人，出手闊綽還了東西就給了我七兩銀子，乖乖，這高門檻大家族氣象就是不一樣，我上次順醉韻樓門口那小廝十錢銅板看他心疼的。」

少年嘿嘿一笑，「對了，別對小傢伙們說到手七兩銀子，就說五兩。剩下二兩，冬天裡小傢伙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還有錢找郎中看看，最不濟也可以多買點李老闆家廢棉花，多彈兩床被子。」

「我懂，憂哥放心，我辦事，你放心。」男孩子清脆地答應著。

「你娘也不容易，別老跟我屁股跟著，跟你娘多打點野兔子屯點肉好過冬，多干點實事兒。」

「我知道了，憂哥。」名叫顧軍的男孩認真點點頭。

少年轉頭看向另一個男孩，說是男孩也就比顧軍略大，身形卻很是魁梧，一大袋饅頭拎著如若無物。少年問道：「大壯，咱娘好些了點嗎？」

「俺娘仍是老樣子，受不了冷，沾了點涼就猛咳嗽。好在前兩天終於當上了趙大叔那兒的短工。我可以幫上他一點忙，遞遞鐵礦鏟鏟煤灰，能補貼些家用。今年生意比去年好點，一個月也能比以前多點零碎銀子。」大壯憨憨的回話。

「你們倆，是咱們這幫弟兄裡面，唯二有娘親的人。你們的娘親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娘親，你是咱們所有人裡面最憨厚老實腦子也最好使，馬上小傢伙們的口糧分完，我把手裡錢都交給你保管，你娘親身子虛那就緊著錢多買點好的，做給你娘親吃。」

少年，提了提包裹接著說「過兩天我可能要進趟山，獵頭小鹿回來，用鹿血給你娘親補補。鹿血性熱好祛寒。」

憨憨小子擠了擠眼睛，揉了揉眼角道「謝謝憂哥！」

「切，自家兄弟說這屁話！」少年用手指狠狠戳了戳憨厚少年的頭。

「今年啊，天要作妖啊。」少年擠了擠眉毛。

「哪來的妖啊，憂哥是被揍魔怔了？」顧軍逗笑著說。

「前兩天，我進山給小傢伙們打做墊被的絨草，走得深了。發現回頭谷更詭異了，以前站著山脊上能看到谷底有沒有積雪，現在都快入冬了，那回頭谷的積雪竟然慢慢的沿著斜坡不斷的融化。小爺年紀不大，但是進山也不知道多少次了的，頭回見。」

「就是那個鎮子里常說的回頭谷？牧牛牧羊有時人回來，牛羊回不來；有時牛羊回得來，來人回不來的回頭谷？」顧軍縮了縮脖頸道。

「對，以前還見過谷底有焦黑色，看起來像被烤乾了的牛羊，我曾經還望見過人的頭骨！」少年瞪大了眼睛嚇唬道。

「得了吧，憂哥，你也就喜歡嚇唬我。真有你說的那麼玄乎，那是不是回頭谷地下有寶貝啊，我可聽醉韻樓評書老爺說，這世間有仙人，來無影去無蹤踩雲踏霧尋寶探秘青春永駐法力無邊呢。」

「呵呵，真要是有仙人，估計也不是啥好東西。咱們這幫難兄難弟，每年年關都跟渡劫似的，也沒見個把仙人接濟接濟咱們。真是仙人手指縫裡漏出來的泥灰都比咱們大腿粗。靠近雪陰山，這冬天不凍死幾個人，雪陰山的山神過年怎麼開葷？所以說啊，還是當個壞人好，自己吃飽喝足管別人作甚。」

三個少年有說有笑回到少年的家，打開可笑的灌木枝院門，洗乾淨手，為不斷過來領饅頭燒餅的小乞兒們發口糧。一邊叮囑省吃儉用不能浪費，一邊問道最近身體可有哪裡不舒服，家裡小茅屋可還堅固有沒有需要添補東西。

大大小小滿院子的孩子，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爛爛百家衣，卻開心的坐在一起嬉笑著啃著饅頭燒餅，真如家人一樣。饅頭燒餅分發完畢，小傢伙們高高興興離去，大壯顧軍也拎著自家一份跟少年打聲招呼回家去了。

少年人看著桌子上包裹里剩下的五個燒餅十個饅頭，又眉頭緊鎖深深嘆了口氣，人多飯少缺衣少糧情況仍然是不容樂觀。但畢竟少年心性，再苦再難的事不去想，也能找到快樂。

少年人四周看看，甚至出門看了看。縮回屋子，關上屋門，從鞋底掏出一顆小拇指尖大小的橢圓形暗紅色珠子，仔細觀摩。「陳岩啊陳岩，過了小爺的手，豈有還回去的道理。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但是放在鞋底有一陣陣暖意從腳底板滲透上來，近山鎮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的物件。可惜就是不知道叫什麼。」

「暖玉珠？呵，你這小子倒是識貨。」僅僅只有少年一人的屋子，突兀的響起了他人的聲音。

「誰？小爺我近山鎮俠義幫幫主，整個近山鎮都是我的地盤，敢跟我搞這種妖邪鬼祟計量，小心我讓你吃飽了兜著走！」少年聞聲猛然站起來，怒瞪四周雙眼炯炯有神好似眼中可以噴出火星。

「呵，俠義幫？還幫主？就是外邊那些小乞兒們？咋的？就你這十二三歲的娃娃，還想怎麼著我？」從屋子角落陰影一陣蕩漾，走出一位身著華服的老人，左手還抓著一隻燒雞腿，右手拎著一壺酒。

「你是誰？我的屋裡不可能有人進來過，除非你早前就跟著我，甚至比我先回到這裡埋伏著！你是陳家人？」少年惡狠狠的盯著老者道。

「小娃娃，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縝密，怎麼？還想跑？」老者抬起左手雞腿輕輕點出，緩緩向門口挪步的少年，一下子動彈不得。「區區暖玉珠，老夫還看不在眼裡。不過，老夫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答得好我，送你紋銀百兩並且不會對外透露你還偷偷截留了雪城陳家的東西，陳家在我眼裡沒多大了不起的。」老者喝了口酒，「不過，若是你答的不好……呵呵。」

「答的不好，會怎樣？殺人奪寶？」少年眼睛直勾勾的頂著老者道。

「小傢伙，殺性別這麼大，老夫縱橫一生，你這暖玉珠我又看不上眼，最多就是廢了你雙手雙腳，讓你這俠義幫幫主當不了。嘿嘿，讓你這一手組織起來的孩子窩分崩離析罷了，至於這些孩子今年寒冬過得了過不了，老夫一向不喜歡想這些複雜的問題。」華服老者美美的咂了一口酒，又啃了一口雞腿，緩緩轉過身去道「現在告訴我，你的想法。」並解開了少年身上的束縛。

少年人深深嘆了一口氣，心裡道：「伸手一指就讓我無法動彈，不是巔頂的武學宗師那就是傳說中的仙人了？此人絕不不能力敵」，少年人抿了抿嘴道：「我沒得選，我願意回答你的問題。我想請求你，不論我的答案是不是你想要的，你能否不對院外的孩子們和剛剛與我同行的兩個少年出手，我和他們親如兄弟，但他們是無辜的。只要你高抬貴手，就算你要殺了我，我也絕對不抵拒。」少年埋深深下頭，雙手高高捧起手中的暖玉珠，遙遙對著華服老者，看不清臉龐的回答道。

「聰明的孩子！聰明人老天爺總是會賞口飯吃。收起你的小珠子，老夫不是惡人，雖然一生行事隨性，但絕不是大奸大惡對婦孺老幼無端出手之人，也更看不上你手裡的暖玉珠。」老者緩緩轉身，對著少年點點頭道。

「那我問你第一個問題，」老者扔掉手中雞腿骨捻了捻頜下鬍子皮笑肉不笑得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猛的抬頭，瞪大眼睛看著老者憤怒的吼道：「你他媽的在逗我？一會要斷我手腳，一會要殺我兄弟，結果就是為了問我叫什麼？

「老夫說了，本人一生行事隨心隨性，能讓你隨便猜到我心中所想嗎？說吧，這就是我第一個問題！」老者背起手傲然道:「你也可以不回答，那麼我就要出門了嘍？你想清楚哦，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全是因你造成的。」老者轉身佯裝要去推門

。

「命無憂！」少年吼道！

「嗯？」老者疑惑的轉身回頭望去。「哪個命？」

「人一輩子只有一條的那個命，命無憂！」少年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憤怒的仰天怒吼！」

華服老者哈哈大笑，右手攥拳敲在左手手心，「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