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故人來訪
熟門熟路得避開了僕從,寧晤歌翻身進了琉璃院,雖已夜深,琉璃院的夜明珠依舊璀璨,她知主人還未睡下。
她輕點腳尖,隨手拾了一把石子,飛身停在院內的老槐樹上,卧在枝丫,用石子敲打著房門,慵懶得開口道,「燕溯洄,我就知道你沒睡,沒睡就出來喝酒,別裝模作樣了」
燕溯洄此刻正在屋內看書,猛得聽到這聲音,以為出現了幻聽,驟然起身,碧眸微張。
「溯洄,出來喝酒啊」
女子少時清麗的聲音還在耳畔。
他不可置信得打開房門,這一次,就算是虛境,他也顧不得了,便是要一探究竟。
老槐樹上天水碧的身影,晃了晃下了樹,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丟了剩餘的石子,拍了拍手,落落得立在原地,偏著頭,眸子里閃爍著盈盈笑意。
「晤歌?」燕溯洄驚詫得喚著,呵,難道是今夜的酒勁太足,這幻覺竟如此真實,只是這夢裡的人卻是穿著天水碧,而非一貫的紅色,他對著虛空伸了伸手,竟不知是夢還是自己的執念。
對面的人兒笑顏如花,英氣依舊,那雙眸子璀璨生輝,竟是如此耀眼。
寧晤歌抱著手,扯了扯嘴角,答道,「是我」
燕溯洄眨了眨眼,不敢置信,似是不明,真的是她,他沒有在做夢,她竟然來找他……
「怎麼,不請我進去喝酒?」寧晤歌搖著頭,自說自話得進了房內,斟了一杯,放在唇邊,果然還是這玉落香。
燕溯洄回了回神,收斂了碧眸的驚訝,轉而默默的進屋,掩上房門,對上巧笑盈盈的女子,心中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
「晤歌,你真的沒死」他一字一句得說著,最後的死字分外刺耳。
「自然沒死,不然你現在看到的是魂魄么」寧晤歌攤了攤手,答得隨意。
燕溯洄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子,一百年了,籌謀了這許久,隱忍了這許久,這一晃真的見到她,卻是心頭一緊,膨脹的心火久久瑩然,便是再也驅不散,竟然是忍不住想衝上去擁住眼前人的心緒一觸即發,讓他差點失控。
他徑自也倒了杯酒,平了平心神,即便是如此,斗轉星移,世事無常,也不似曾經了。
寧晤歌用餘光偷偷打量著燕溯洄的反應,心裡明鏡似的清晰,裝模作樣得開口,「當年妖族大戰,噬元破魂聯盟來戰,是我太輕敵,溯洄,多謝你還肯為我說話」
燕溯洄抿了口酒,開口道,「你我自幼相識,何必言謝」
「我知你也有苦衷,不怪你」寧晤歌嘴角泛著苦笑。
燕溯洄碧眸微晃,腦中思量著,她……
難道墨玖並沒有告訴她,她完全不知情?
會么?怎麼可能?她與墨玖,早已一體,還是……她根本就在偽裝。
「我與墨玖已恩斷義絕,他當日雖放了我一條生路,可是仍舊將我內息全催,現在我不過一普通小族,女媧石心,永生血也被封印,我不過就是個廢人」
寧晤歌眸子里閃過一絲凌冽,一字一句如刀般剮過心頭。
燕溯洄持過她的手,探了探,確如所說,內息全催,只留一絲心脈,他驚恐得望著她,不發一言。
「他有他的立場,我明白,只是......他終究信不過我」寧晤歌垂首,輕嘆。
「晤歌……」
燕溯洄輕輕喚著,寧晤歌向來逞強,寧願相信別人苦了自己,也會選擇無聲無息扛著,總是自己舔舐傷口,如今看著她的樣子,心裡一陣酸澀。
「沒事」寧晤歌抬眸,笑著望著他,語氣是解脫得暢快,「既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中了妖族的道,那結果便是我自己背,公平得很,大不了重頭修鍊,來日再戰,呵,只是代價大了點,竟是附上寧氏全族……」
燕溯洄望著那凄苦的笑意,面上再也掛不住一貫的玩世不恭,那恭敬禮貌的面具,此刻被女子的笑擊得粉碎。
她說得如此振振有詞,字字灼心,叫人難以懷疑。
他那冰涼的心臟,竟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火焰緩緩燃起。
原以為,再見,定是生死相對,不成想,她竟什麼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么?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她在演戲,可心裡卻不住得顫動著那一絲期盼,她來找的是自己,竟是自己。
「時過境遷,是我無能」燕溯洄低下頭沉吟。
寧晤歌抽回自己的手,幽幽道,「我烈谷寧氏,維護蒼生,職責所在,爹爹,娘親和眾叔伯兄弟,在天上定不會怪我」
轉而抬眸繼續說道,「在我心裡,你依舊是那個青衣少年,熱血熾熱,正義昂揚,並未改變」
燕溯洄猛的抬頭,緊緊回握住了她即將收回的手,碧眸里皆是火,「真的還是以前的樣子么」
這一次,是不是他還有機會再來過……或許......可以......
寧晤歌爽朗得笑了,「自然,太晚了,我得撤了,這次是跟著蘭氏溜進來的,化名白羅衣,還望燕主不要拆穿」
寧晤歌自然得抽回自己的手,作了個揖。
燕溯洄知道自己失態,忙回道,「自然護你周全」
「走了,這玉落香還是老味道」寧晤歌擺了擺手,轉而出了院落。
燕溯洄望著那抹身影出了院落,神情失落寂寥,佇立著,思緒萬千。
「家主,那妖女魅惑人心,不可輕信啊」巫轉而出現在一側,垂首勸道。
這女人著實不簡單,雖想著今夜她或許會先發制人,卻不想來勢洶洶,家主......
巫凝望著自家主人,心中閃過陣陣擔憂。
這樣的女子,莫說家主,怕是天下人,都難以拒絕,何況當年家主早就情根深種,只是因著世事變遷,家族詛咒才一直未曾表露。
燕溯洄的臉上已然無血色,手上的石斑蠱痛得愈發驚心,嘴角緊珉。
「家主切莫再動心神」巫望著他顫抖的右手,忙囑咐著。
「無妨」燕溯洄徑自閉著雙眼,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跌回座位。
晤歌,我是不是差一點又要著了你的道……
「家主,奴也認為,她不過是裝模作樣來刺探,迷惑家主,實則早已知情,為的不過就是拖延時間,好再行合縱之勢,家主……來日大戰不可避免,眼下且不可心軟」綠幽上前一步,斬釘截鐵得回道。
雖想過妖女向來是能說會演,但是沒想到,家主還是念舊情,始終心有疑慮,縱是當年......也繞不過這一關。
她握緊雙拳,眸里猩紅……寧晤歌,你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