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暮生
庄暮生
這一天清晨。
朝陽還未穿透雲層,天地瀰漫在如牛奶般濃郁的迷濛晨霧中,一輛黑色轎車悄然平穩地行駛在吉兆縣去靈渠鎮的路上。
隨行的還有五輛轎車,兩前三后將這輛黑色轎車護在中間。
裝有暖氣的車內,庄暮生靠坐在後座,側首一邊聽著副駕駛位上枝城市委書記介紹著此行風景,一邊透過蒙上霧氣的車窗玻璃看著車窗外,神思有些恍惚。
窗外薄霧之上,一座座山將上端景色浮在迷霧之上,蔥鬱超凡,清晰可見,仿若就在上面存在著傳說中的天空之城,仿若雲海之上的蓬萊仙島。
那晨霧中若隱若現的蔥鬱,更是彰顯著它們並未因暖意的消逝而蕭瑟。
這般情景,使庄暮生心中百味俱全,忽喜忽憂,更多的是心中有些莫名滋生的「近鄉心怯」的忐忑。
多年前,他也經常在這樣的天氣下,不辭辛勞翻山去看一位美麗的女子,然後陪著女子踩著薄霧一同打豬草,或者砍柴。
若是時間尚早,他便和那位女子在山頂找一塊乾淨的青石上坐著,靜靜地享受靜謐安寧,等待著雲海日出那一剎那帶來的璀璨,等待初生的金黃渲染那位美麗女子,將其鍍成欲要歸去天闕的金色仙女……然後他再伸出手,緊緊地抓住那個女子,得到那女子回眸一笑。
下山時也能順手采幾把野菜,改善伙食,摘兩朵野花兒,裝點日漸被忽視的「格調」。
那個美麗的女子總是淺笑嫣然,流眸顧盼,似乎,任何困難都能在她的笑容下消散,滿心的都是對明天的期盼。
而那個年輕的庄暮生,正是在這樣的笑容下,一天一天習慣下鄉的貧苦日子,一點一點的減少環境落差帶來的低迷,一步一步地在那個笑容中淪陷……他愛上了那個美麗愛笑的女子。
然而……他卻把她丟了。
那場滾滾山洪中,因為他的不冷靜,不理智,葬送了他的希望,他的愛情,沖走了他鐘愛的女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些失去了那個美麗愛笑的女子的日子裡,年輕的庄暮生的世界是灰敗的,是絕望的。
好幾次,站在平息了的那條河邊,他想縱身一躍,下去跟隨那個女子,然而,他始終還是沒有「死」的勇氣——他怕死。
而後,他回城了,那個女子的姐姐,成了他的妻子,為他誕下了一個女兒。
也從那之後,庄暮生收斂起一切情緒與心,成了後來人們口中毫不徇私,無情鐵斷,一絲不苟的嚴肅面癱庄縣長、庄市長、庄省長、庄書記……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的行屍走肉,人形機器。
可是,這一切在他遇見一個名叫何晏的男人之後,有了改變。
何晏和那個女子十分神似。
初見之時,庄暮生因為何晏的面容,幾十年難得地失了態,失了神……迷戀地眼神凝注何晏,握住何晏的手,足足有三分鐘沒有鬆開。
若不是身旁秘書善意提醒,恐怕他這一省書記大人次日將登上省報頭版頭條,成為年度最大的八卦新聞,而且題目一定會是醒目的:「庄省長與某男子一見鍾情,萬般情愫在一握之下難自禁」……等等。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一場相遇,庄暮生死掉的那一顆心,似乎活了過來,幾十年來已經成了永恆雕塑的臉,開始沾染上一絲絲喜悅帶來的紅暈。
庄暮生從來沒想過自己把何晏這個男人當成曾經深愛的女子有什麼不妥,哪怕明知道何晏的靠近帶著許多暗喻的目的……但是,庄暮生不在乎,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不知這算是為了那段感情的補償還是算什麼,庄暮生很著迷於每刻與何晏的默默相處,就算兩人只是靜靜的坐在茶樓的包房裡……可是庄暮生卻依舊能感覺到那顆心臟活過來的鏗鏘跳動。
但是,那次何晏在一個男人的陪伴下,再次和自己見面時,庄暮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對何晏感情的不對勁兒。
也正是因為那次何晏在張嘗無微不至的照顧下,看著張嘗對何晏的眼神中無限的柔情,庄暮生對自己賦予何晏感情的不正常,終算是有了幡然之悟。
原來……自己對待何晏,只是將他當做了万俟姝瑜,而張嘗對待何晏,那才是真正的感情。他,一直都將何晏當成了万俟姝瑜的替身,那份感情,也局限於……替身而已。
正是有了這樣的感悟,庄暮生雖然依舊無條件,儘可能的幫助何晏,幫助他與張嘗的長河集團,不過,暗地裡,庄暮生還是按捺不住疑惑,查了何晏的身世。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庄暮生自然是查到了何晏的身世,也查到了那個嚴家灣,以及何晏有個和他肖似的弟弟——嚴澈,那個自家女婿付梓婚前,唯一的戀人。
查出付梓那段見不得光的感情,庄暮生不心驚是不可能,充其量只認為付梓婚前有個相戀愛人的庄暮生,怎麼也沒想到女婿的戀人居然不是個女人。
雖說對如今的庄省長夫人顧新荷,庄暮生沒什麼太深的感情,但是,對待自己唯一的女兒庄婕盈,庄暮生卻是十分地疼愛有加的。
因此,在查出付梓那段「秘辛」之後,庄暮生的怒氣反而是他更冷靜。庄暮生並沒有將這些真相告之庄婕盈,也未讓顧新荷曉聞隻字片語,而是在一次晚飯後,把付梓喊到了書房裡,兩人悄悄談了三個小時的話。
說來,這付梓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成就,自是有他自身的某些特別魅力,比如人格,比如睿智……因此付梓也算是當下年輕人中極有眼界的一位。
在庄暮生幾句話隱晦的暗示后,付梓抿唇略有思討,而後便娓娓坦白了那段與嚴澈的戀情……嗯,當然,他隱去了自己為什麼離開嚴澈,選擇庄婕盈的原因,只道是「年少輕狂無知,犯下了一些年輕人都會犯的錯」。
庄暮生對付梓的解釋很滿意,這事也就在二人有心的遮掩下,銷聲匿跡。
他卻不知庄省長夫人顧新荷早將這一切,細細妥妥告訴了女兒,氣量完全繼承顧新荷的庄婕盈也早就有了「收拾情敵」的一套接一套的連環方案。
知道了嚴澈與付梓的那些關係,以及嚴澈與何晏的血緣關係后,庄暮生免不得對這個嚴家灣多了一些好奇。
又加上後來嚴澈回到嚴家灣,嚴家灣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在拿到因為地理環境優勢,要在吉兆縣選一個鄉鎮劃為草藥種植實驗基地的文件后,庄暮生作出的第一個舉動就是瞞住何晏,避開何晏,準備對吉兆縣進行一番視察——此行主要目的地並非吉兆縣城周邊,而是靈渠鎮那邊的富源鄉嚴家灣。
本欲去嚴家灣看看何晏的家,再看看何晏的弟弟、自家女婿的前戀人嚴澈的,但是庄暮生乘坐的專車剛一出省政府大院,庄暮生就接了一個電話,打那開始,庄暮生神色古怪,開始久久地出神。
這樣的庄暮生,讓跟隨他而來的付梓也緘默肅坐。
庄暮生剛坐上K省省委書記的位置,正是官場得意,如日中天的時候,能有什麼讓他變臉的事情發生啊?
事業上的意外或許有,但是不會讓庄暮生失了鎮定。那麼,就有可能是私事了。
老丈人有什麼私事和嚴家灣有關呢?
還有,嚴澈的老家似乎就在嚴家灣,自己姐姐也嫁到了嚴家灣……那麼,此行,若是遇上嚴澈,該何去何從?
雖然與庄婕盈結了婚,但是付梓卻依舊不能忽視自己內心的感情——他,從始至終,雖然背叛了嚴澈,卻不能說他對嚴澈沒有感情。
從那年同在酒吧共事開始,他對嚴澈的感情就不再純粹,一向認為喜歡女孩子的付梓,也是在那個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了男人,一個名叫嚴澈,雖然生得比一般女子還要艷麗七分,卻實打實的是個男人的嚴澈。
先離開嚴澈的是他付梓,然而事到如今依舊對嚴澈還心存愛戀……每每午夜夢回看著枕邊之人變成了庄婕盈,而非念念不忘的嚴澈時,那難言心痛的,依舊是他付梓。
付梓腦子急速轉動,揣測著這個老狐狸一樣的老丈人的心思,揉著發酸發澀發疼的心臟回憶著,懺悔著,心虛著,思念著……
付梓的揣測,付梓的想法,付梓的心虛,庄暮生不知曉。
但是那個電話裡帶來的消息卻讓庄暮生心臟發緊,手心冒冷汗。
——「庄書記,您的老同學老戰友於宗義於教練也在嚴家灣。聽小楚說,於教練似乎準備在那邊頤養天年。這次國慶放假,小楚一家三口去看望於教練二老時,帶回來了一個叫嚴家陵的好苗子,聽說就是嚴家灣當地的孩子,嗨,別說,我這次是真眼饞了。從事體育事業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麼好的苗子……」
庄暮生不是電話那頭的人,因此也不可能因為找到了所謂的「好苗子」而激動,他是因為知道……於宗義當年也是万俟姝瑜的追求者之一,而且,於宗義對万俟姝瑜的感情與珍惜,絕不遜於自己。
庄暮生隱約也知道於宗義之所以從事游泳事業,而放棄了家裡安排的大好前途的發展,其中,某一些原因,也是與万俟姝瑜有關……
但是,於宗義居然去了嚴家灣,那個與万俟姝瑜相似的何晏家就在嚴家灣,還有那個與何晏長得極相像,同樣也就是說與万俟姝瑜也相像的嚴澈也在嚴家灣……
這麼一串聯,庄暮生忍著速度加快的心臟帶來的不適感覺,得出了一個大膽的揣測——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万俟姝瑜還活著?万俟姝瑜沒有死?万俟姝瑜也在嚴家灣呢?
吉兆縣到靈渠鎮的公路上上演的這一出心裡變化,身在霧戌山下小竹樓里的嚴澈一家人並不知曉。
此刻,竹樓里的一家人已經起床,正坐在竹樓堂屋的餐桌上進行著他們一家溫馨的早餐。
趙翠花夾了一個嚴澈一大早起來包的小籠包,裡面燙燙的湯汁暖了人的胃,心情也變得大好,看向嚴澈的目光中,多了份堅定。
於是,趙翠花在這場無聲進行的搶食戰中,首先開口了,說話的對象不是笑眯眯地滿足看著一家人吃飯的嚴澈,而是忙著往嘴裡送食物的嚴國強:「嗲,聽說後天鎮上王大富要在鎮上辦喜宴。」
嚴國強嘴裡含著包子,咀嚼得正歡,聽到趙翠花的話,微微一怔,囫圇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大口熬爛的白粥,帶著驚詫道:「嗯?那個養王八的王大富要娶婆姨?」
對於鎮上養王八成為靈渠鎮第一個萬元戶的王大富,嚴國強的印象一直是深刻的。不是王大富有錢,而是因為王大富也有個大學生的兒子。但是,不同於他的小兒子嚴澈,王大富的兒子是靠錢買來的,而他的小兒子嚴澈是靠自己的實力考上去的……這些年來,鄉鄰時常拿兩人做對比,嚴國強想不記得也不行。
「咳咳……」趙翠花被公公這一出話嗆得厲害,嚴江橫了趙翠花一眼,卻看見趙翠花嗆紅了臉,不得不伸手拍了拍趙翠花的背,遞上了她跟前的那碗粥。
等到趙翠花平息下來,擺手道:「嗲,你想的哪兒跟哪兒啊?不是王大富結婚娶婆姨,是王大富那個買大學文憑的兒子要娶婆姨,王大富要有兒媳婦了。」
「啊?」嚴國強筷子一頓,嘴跟前的碗也放到了桌上,目光掃了一眼嚴澈,眉頭微微一皺,道:「我記得……王大富那兒子……比咱三兒還小一歲是吧?」
張超英可不知道這公公媳婦之間有什麼暗戰,喝了一口粥,咽下了那好吃的包子后,接茬道:「可不是,比咱三兒小一歲多呢。」
嚴國盛這會兒卻比張超英清醒,也清楚地看到嚴國強從嚴澈身上掃過的視線,腳下踢了張超英一腳,換得張超英惡狠狠一瞪。
嚴國盛迎著張超英的瞪視,遞了一個眼色,張超英這才發現其中微妙……嚴國強停下了筷子,嚴江正在瞪趙翠花,而趙翠花卻仿若無視,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公公。
只不過……為什麼嚴澈都沒表情,藤子都的臉色變得忽青忽白,十分精彩呢?
張超英不懂,不明白,也不想介入她早就有心思的嚴澈婚姻問題。
她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四哥放了口,什麼也不用說,她這個做嬸嬸的,絕對以婆婆的目光,嚴厲審查任何一個想進這大門兒的女娃兒,一定要給三兒找個好婆姨……當然了,咱家三兒的條件萬里挑一,那哪是一般家女娃兒能配得上的?雖然曾姐家的小魚不錯,唉,只可惜已經被那個「出息」(楚溪)的小子捷足先登了,不然小魚配咱家三兒,那才是郎才女貌哩。
因此,一派輕鬆的張超英順手就夾了一個包子,丟進嚴國盛碗里,道:「三兒包了一早上,多吃點,你不是說三兒比我做的好吃么?」
嚴國盛暗地裡翻了翻白眼兒,雖然覺得自家婆姨有點「不知事兒」,轉而暗討:好像孩子她娘這樣做……嗯,也沒什麼不對……好吧,四哥對三兒的事兒上心,我還是就專心的吃東西吧……嗯,三兒做的東西還就是好吃,怎麼就是孩子她娘跟著做了這麼久,咋還是做不出三兒做的這個味兒呢?唉,看來三兒要找婆姨,首要的第一點就得比咱三兒做的東西好吃啊。
悄悄瞥了一眼嚴澈,嚴國盛心裡有了流淚的衝動:不行啊,咱三兒這模樣,也不能隨便找個五大三粗的女廚子啊?要配得上咱三兒的……女娃,好像……唉,還真的很難找啊……為啥三兒就不是個女娃呢?要是個女娃……呃,好像是給三兒找婆姨,不是給三兒找男人,不對不對,咱三兒本來就是爺們兒,瞧我這腦子……難道我現在就犯了老於說的「老年痴獃」?不成不成,下次去縣城找找那秦老爺子,得去檢查檢查看看……我要多活些年歲,還等著咱歌兒出嫁,曲兒娶外孫媳婦兒,等著抱重外孫孫,當外祖祖(曾外祖父)呢!
嚴澈自然是知曉自家嫂子的意思,他對上藤子都投來的委屈眼神,眼角一跳,有些落荒而逃地挪開了視線。
卻不想,剛挪開了藤子都的幽怨眼神,對上的卻是另外三雙眼神:父親帶著擔憂的眼神、大哥別有深意的「掃描」、嫂子勢在必行的堅定眼神……
頓時,嚴澈感覺太陽穴在突突直跳:今天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就突然成了箭靶了?!
果然。
嚴國強放下筷子放下碗后,認真地看著嚴澈,道:「嗯,三兒也不小了,是到了該娶婆姨的年紀了。」
啪嗒——
藤子都夾著包子的手一松,筷子落在了桌上,得來幾雙神色不一的注視,藤子都乾笑得極為難看,卻也不得不厚著臉皮側首對著嚴國強笑道:「叔叔,我覺得吧,嚴澈還年輕……嗯,現在像嚴澈這個年紀都在創事業,咳嗯……其實現在早婚未必好。」想了想,瞄到電視機的藤子都眼睛一亮,繼續道:「叔叔,昨晚那電視劇您看了吧?」
嚴國強迷惑地點了點頭。
藤子都又道:「那電視的主角不就是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嗎?結果兩人結婚還沒兩年,他妻子不就因為他沒什麼錢,又出去找別的男人了嗎?不然的話,男主角怎麼可能奮起創事業,才有了女主角死纏爛打的追求么?」
嚴江嘴角一抽,他記得拿電視劇,似乎男主角並沒有結過婚,更沒有老婆跟人跑了的情節……嗯,只有前女友跟人跑了。
趙翠花忍不住瞪了藤子都一眼,但是看著陷入沉思,顯然在思考的嚴國強,趙翠花按捺不住,再次對藤子都投以惡狠狠的瞪視:臭小子,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老娘在這一天,你休想把咱家三兒拐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對於趙翠花瞪視中的威脅,藤子都厚臉皮地熟視無睹,繼續對嚴國強講述著被他篡改過的電視劇劇情,用這些「歪」了的偽現實例子對嚴國強進行洗腦。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嚴澈絕對不能娶老婆,我才剛追上,他就娶了老婆,我怎麼辦?!
看著藤子都這打定了無賴到底的勢頭,嚴澈心中微微一暖,那些突然冒出的擔憂,也煙消雲散:似乎,這個男人,一切都會為他搞定的吧?
但是看著陷入沉思的老父親,嚴澈還是露出了一絲難過與愧疚,心中的酸澀,使他拿著筷子的手有些顫抖。
這時,空在桌下的手,被一隻熟悉的溫暖乾燥的大手握住。
嚴澈側首瞥了一眼,發現正是藤子都握住了他,面上卻一本正經的繼續給嚴國強「洗腦」。
酸澀淡了一些,沁入了一絲甜蜜。
這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得嚴澈眼眶有些發熱……掙脫了藤子都的手,嚴澈低頭開始繼續進行早餐。
他,註定不能滿足老父親那個願望。
因為,早在和付梓交往時,他就悄悄試過和女孩子接觸,發現他根本就沒有一絲半點的「性」趣,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同性戀。
本以為生活就那樣了,反正對家裡也沒什麼太多牽挂,就當沒有家那樣單獨活在外面,與付梓躲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廝守一生。
但是……
藤子都與嚴澈那以為不被人注意的一握,被嚴江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暗嘆一聲,嚴江低頭開始進食,不理會趙翠花與藤子都的「刀光劍影」,不理會在藤子都扭曲的言辭下搖擺沉思的老父親,而是,真真正正地以大哥的身份,大哥的位置,仔細地,認真地思考著弟弟會不會幸福的問題。
一個包子下肚,嚴江抬頭看了一眼藤子都,再看了一眼低頭扒拉著融爛米粒的嚴澈,眼神晃了三晃,抿了抿唇,在趙翠花準備再次開口時,嚴江止住了趙翠花的話,道:「嗲,現在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事兒……咱就不著急,讓三兒自己考慮吧!嗲,您也希望三兒過的幸福不是?」
聽到嚴江的話,桌上個人神色不一。
藤子都一滯,看著嚴江的眼神複雜中帶著潮濕的感激。
嚴澈身子微微一顫,始終沒有勇氣抬頭看嚴江……這樣的嚴澈使嚴江的心,酸酸澀澀,有些心疼。
趙翠花惡狠狠地剜了嚴江一眼,但是對上嚴江的眼神,趙翠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選擇閉上,一個包子一口地猛吃泄憤。
張超英雖然有些失望,但是還是沒太多意見,說實在的,她也擔心找不到配不上嚴澈的女娃,嚴江這話一說,她卻依舊鬆緩了一口氣,暗討:嗯,我得仔細留意一下了。
嚴國盛沒聽到嚴江的話,也沒注意到一桌人的表情,還在思考「老年痴獃」的問題。
沈春沈秋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露出了早熟的鬆了一口氣:呼……要是三叔找了婆姨,會不會不寵我們了呢?未來三嬸還能再讓我們住在這裡嗎?
最後。
藤子都、趙翠花和嚴江的眼神都落在了嚴國強身上。
嚴國強就著嚴江的話,擰眉想了片刻,微微頷首,嘆了一聲,微微頷首道:「也是。」看向低頭吃東西的嚴澈,嚴國強的語調柔和而沉穩:「三兒,你的婚事嗲不插手,只要你幸福,嗲不會反對你的選擇。」
聽到嚴國強的話,藤子都的欣喜也落在了嚴國強的眼底,嚴國強幾不可見的微微隆了一下眉,一些他一直不願意麵對的東西也一一浮現。
強行挪開視線,嚴國強盯著嚴澈低垂的頭頂,道:「三兒,嗲不勉強你,你幸福就好。但是,要是你找的人給不了你幸福,嗲豁出這把老骨頭,也要幫你做主!」
嚴國強的視線雖然是盯著嚴澈,但是在嚴國強說出最後那句話時,藤子都有種錯覺……似乎有股殺氣,直衝他而來。
在藤子都怔愣時,雙目氤氳的嚴澈抬頭看著嚴國強,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嗲。」
作者有話要說:回到家,重新裝寬頻什麼的……好累人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