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眼淚

老爹的眼淚

嚴江把嚴國富的那點兒事給嚴澈說了之後,兄弟二人果然沒趕上前去看護被人送出去的嚴老爺子,而是徑直回了霧戌山。

嚴國強總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不得不再次喝兄弟二人過去看護老爺子,就算如今不缺人手照顧,至少要把人藤子都換回來不是?

聽老父親這麼一說,嚴澈也覺得讓藤子都在那邊照顧老爺子,真的有些不妥。

於是,也不吱聲不多話,嚴澈抬腳就準備聽允嚴國強的話,出院兒去追老爺子一行人。

嚴江嘴角一抽,攔下嚴澈,自己嘟嘟囔囔地抬腳又往院兒外走去:「……門口都要被我踩塌了……那藤子都不是在看著么……哼哼,他那厚臉皮……要把他湊了咱家的分子,估摸著人家巴之不得呢……哼哼……」

嚴江這麼模樣落在大伙兒眼裡,嚴澈和趙翠花瞠目結舌,趙翠花更是指著嚴江的背影,「他」了半天,才側頭看著張超英「他」了出來:「嬸子,這是我家嚴江?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魘住了吧?」

張超英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趙翠花肩頭,看了看嚴澈,眼睛戲謔地看著嚴國強,看得嚴國強不好意思滴摸了摸鼻子扭開了頭后,張超英才道:「哈哈,這才是咱老大,你們是不知道啊,以前老大有多皮……」

聽著張超英的講述,嚴澈心底翻了個白眼兒,有些磨著牙地暗道:好嘛,感情大哥一直都比我精著呢,還裝憨厚,讓我給他擔心……哼,這不就是悶騷么?!

而趙翠花呢?

聽了張超英的「嚴江童年二三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居然倏地臉紅了,然後「嗯嗯」兩聲,轉身鑽進了籬笆院,進了竹樓……

嚴江並未將藤子都「換」回來,倆人在老爺子身邊一呆就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嚴旭和周金蘭的離婚也落下了帷幕:周金蘭簽了離婚協議。

在嚴國富一家處於雞犬不寧,混亂不堪時,周金蘭明知道孩子是不會還給自己,所以她也沒再說什麼,毫不猶豫地拿過了嚴國富先前承諾的三十萬塊離婚補償后,在娘家兄嫂的幫助下,吉兆縣縣城那套百平的商品房也更換成了周金蘭的名字。

如此一來,嚴旭這起嚴家灣第一件離婚案,也創了吉兆縣離婚補償第一高——反正,嚴旭這個婚,離得不便宜。

有人閑下來八卦時,暗地裡給嚴旭算了一筆賬……嗯,嚴旭與周金蘭離婚,周金蘭至少拿了嚴旭近一百萬。

一百萬,即便是如今的嚴家灣,也依舊是天文數字。

但是,並沒有人同情嚴旭。

金曉禾帶著蔣奇賢追著嚴國富來嚴家灣鬧事,金曉禾與嚴國富婆姨不堪的對罵中,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哪個不明白了其中細由?

有人覺得嚴國富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這麼個混賬東西;也有人因為親戚在縣城,便知道了嚴旭那些腌臢事兒,又從周金蘭娘家人來后的言辭,更是知道這些事兒居然是嚴國富兩口子指使默允下進行的后,巴不得見著嚴國富一家,就湊上去戳他們一家人的脊梁骨……因此,大伙兒都覺得周金蘭離得好,不離才受罪。

這不,周金蘭才離婚回了娘家,她的賢良淑德也隨著人的嘴傳開。

周金蘭娘家頓時就有不少媒婆上門說親……雖說對象大多是鰥夫或者大齡漢子,但是個個都看中周金蘭的樣貌人品,覺得這樣的婆姨還被「休」了,那實在是嚴旭眼睛被糊了SHI。

其中,更有兩個枝城和鹿城的大老闆。

聽說是早前和朋友來嚴家灣旅遊,早早就被農村居然有這麼出彩的女子傾了心,只是礙於人家是有夫之婦,沒有太多旖念。如今又聽說周金蘭被夫家這麼欺負,心中的護花情節爆升……嗯,雖然本身目的不純粹,不過機會來了嘛,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不是?!

相比周金蘭,這邊嚴國富一家可謂是焦頭爛額。

且不說他們自己家,單單是嚴國富一事,鬧得更抬不起頭的卻是嚴家灣人。

這段時間來,嚴家灣人因為嚴國富一家的事,出入無一不是低著頭——太丟人了!嚴家居然出這麼種人……難怪嚴老爺子能被氣得住到醫院裡,至今還未回家。

這米養百樣人,即便是再好再淳樸的一家人,難免裡面也會出現一個敗家極品不是?

再加上這個年代的人,善心多餘看熱鬧,嚴家灣這片兒的旅遊業不但沒受損,反而因為社會輿論對嚴國富一家的譴責,更多的遊客來到了嚴家灣。

為了親眼目睹嚴國富一家的醜陋尊容的同時,嚴家灣的景色那可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遊客們無不惋惜:這麼山清水秀,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怎麼能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無視倫理的噁心的人呢?!

一個月後,嚴老爺子被一眾孫兒、重孫……的小輩兒接回了嚴家灣。

老爺子身體並無大礙,就是當時聽得嚴國富和金曉禾那些事兒被嚇著了,一口氣沒接上,才被氣暈過去。

在醫院療養一段時間,又有早前跟著秦老來的一票醫生看護,回來時自是面帶紅光,比年輕人還健康。

老爺子一回來,凳子還沒捂熱,第一時間就打電話把當年的「當事人」之一嚴國繁一家喊了回來,同時回嚴家灣的還有嚴澈的二伯嚴國榮,以及不少在外工作或是定居的嚴家人。

這次,難得的在不是祭奠祖宗的時候,大規模的召回了嚴家子嗣。

通知一個禮拜后,遠的近的,那些不在嚴家灣的嚴家人,基本都拖家帶口的趕回了嚴家灣。

嚴老爺子更是杵著拐杖,帶著一眾嚴家老少男女,全部聚到了嚴家宗祠,密密麻麻地跪在了宗祠外面的空地上。

跪在最前面的卻是嚴國富和嚴國繁一家。

老爺子在嚴兆林的攙扶下,進到宗祠內部。片刻后,出來的嚴老爺子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有些發黃的冊子——嚴家族譜。

這下,跪了一地的嚴家人心裡一涼,大致知道老爺子此舉為何了。

嚴國富和嚴國繁更是頓時癱坐在地上,若不是嚴國榮讓嚴卓嚴越兄弟倆制住二人,恐怕二人要撲上前,撕毀族譜。

嚴老爺子痛心疾首地瞪了嚴國富嚴國繁二人一眼,顫抖地拿起蘸得飽滿的硃筆,在眾人跟前,劃了兩下——嚴國富嚴國繁兩家,徹底被嚴氏除名了!

收起族譜交到嚴兆林手裡,老爺子看了一眼嚴卓,撇過臉,無力地揮了揮手,道:「好了,咱們自家的私事兒了結了,這該是國家法律的事情了!」

嚴卓嚴越兄弟相視一眼,最後目光望向自己父親嚴國榮,嚴國榮肅正著臉,冷哼一聲,道:「該怎麼著就怎麼著!」

嚴卓動了動嘴角,看了前面跪著的一地人,終究還是對著守在外面的下屬點了點頭,一干人這才回神,從人群中擠入,帶走了嚴國富……

事情來得突然,解決的也突然,來來回回仿若一場夢一般不真實。

然而。

事情算是解決了,人還得繼續生活不是?

嚴家灣人似乎根本不曾經歷過這些事,一切又恢復了日常。

霧戌山下竹樓里。

嚴國強默言坐在桌前,嚴國盛也拉著臉坐在嚴國強對面,兄弟二人將一屋子氣溫拉到底最低,低到年幼的沈春不由地在張超英懷裡縮了縮,小臉兒也埋進了張超英懷裡。

張超英抱緊了沈春,和嚴澈等人坐在籬笆院里的桌前,眼睛卻都盯著屋裡,主要是盯著嚴國強……畢竟,嚴國富和嚴國繁是嚴國強的親親大哥三哥,哪怕兩人待他薄涼,但是骨子裡相同的血緣,還是使他痛快不起來。

即便是大家不再說嚴國富的下場,但是只要想想,一個強姦罪,嚴國富不會好過到哪裡去,而且,嚴國富早已不再年輕了。

恨?

怎麼能不恨?

恨誰呢?

恨那恬不知恥的金曉禾蔣奇賢母子?還是恨不爭氣的嚴國富?!

不,嚴國強不恨他們,他恨看似包庇了嚴國富,實則害苦了嚴國富的嚴國繁。

作為大哥,嚴國繁不但沒有擔起大哥的職責,反而把兄弟坑得更苦……這,才是嚴國強恨的。

想著早早離去的父母,嚴國強流下兩行老淚,沖著屋外的嚴江嚴澈兄弟倆招招手。

嚴江嚴澈對視一眼,急忙走了進去。

「老大啊。」嚴國強看了看嚴江,又看了看跟前的嚴澈,伸手在嚴澈頭上揉了揉,泛著光的目光渲染上融人心的慈祥,道:「三兒是你的弟弟,你的親親弟弟。」

嚴江一愣,遂地狠狠點頭,道:「嗲,我自是知道三兒是我的親弟弟。」

嚴國強點點頭,拉著嚴江做到身邊,帶著唏噓道:「嗲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不多,你娘是一個……但是,嗲最對不住的……」看了看嚴澈,嚴國強的眼眶赤紅:「還是三兒他娘。」

「我是老蛤蟆吃了天鵝,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高香,才娶到了三兒他娘……我不否認我對三兒偏心,但是……你們……你也是嗲的親崽,嗲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你?」嚴國強顫抖著嘴唇,老淚洶湧:「可是,可是我到底造了什麼孽,你,你……老二被我弄丟了哇——」

嚴國強壓抑的嘶吼,震碎了嚴澈的心。

嚴澈「噗通」一聲跪在嚴國強跟前,嚴江隨後……兄弟倆抱著嚴國強的腿,垂下頭……他們跟前的地面,頓時染開朵朵深色的花,一朵一朵,最後模糊成了一片深色不成形的濕潤。

張超英抱著沈春別過身,抹著眼淚,絮絮叨:「總,總算是……四哥總算是吼出來了……」

趙翠花咬著嘴唇,手卻緊緊攬著沈秋的肩頭,帶著些許顫抖。

嫁入嚴家這麼些年,她怎麼能不知道公公心裡的苦?只是,在嚴江的千叮萬囑下,趙翠花一直戰戰兢兢,從來沒在公公跟前提起有關於二叔小叔的隻言片語。

為此,趙翠花也擔憂過,和嚴江商量:公公這樣,不對勁兒啊!

可是嚴江卻只能紅著眼搖頭,直道:「這是嗲的心結,心病還要心藥醫,得等他自己打開,不然……」

不然什麼,趙翠花不問也知道。

好在小叔回來了。

這下……公公總算是自己哭出來了……好了,這個家,再也不會散了!

長嫂如母,她趙翠花這個媳婦兒,如今以後,總算是真正地稱職了!真正的上軌了!真正的該坐實了!

嚴國強摟著嚴江嚴澈在屋內講述嚴河。

講述著嚴河整容……居然大逆不道的換了一張和万俟姝瑜相像的臉。

更講述著嚴河那次深夜回到嚴家灣,那些犀利的言辭,還有嚴國強過激的言語……鬧到最後,被氣得發抖的嚴國強順手操了掃帚,親手將嚴河趕出了家門,厲喝只要他活著,決不許嚴河踏足家門半步。

還……講述了嚴河入獄……雖然嚴國強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一個沒有本事,沒有後台的父親,嚴國強除了忍著眼淚,長途爬涉的去看守所探望嚴河……卻得到嚴河避而不見的決絕……

嚴江驚愕地眼淚掛在臉上,猶如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著嚴國強,聽著這些他從未聽過,猜才也猜不到的真相。

嚴澈雖然大致知道嚴河為何會用那般舉措,卻不知道嚴河居然整容成么自己母親,更不知道嚴河居然……坐過牢。

嚴國強從講述的開頭,眼淚就沒停過……一個男人,一個老人,老淚縱橫地講述著二兒子,卻沒有半絲責怪,只是一味的在懺悔著,請求著救贖,請求著孩子們不要走他們兄弟的老路,請求著……他是真的想念這個生死不明的二兒子了。

嚴國強怕了,在嚴老爺子用硃筆,從族譜中劃掉嚴國富嚴國繁的名字時,傳統的老人,怕了,他怕二兒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將被驅逐出嚴氏族譜。

嚴國盛抹著淚,走出了房間。

順手,關上了竹門。

卻,怎麼也關不掉嚴國強近乎於嘶吼的隱忍哭泣聲。

揮了揮手,嚴國盛讓已經淚流滿面的張超英和趙翠花帶著兩個嚇壞的孩子出去走走。

揮了揮手,嚴國盛讓藤子都也出去轉轉。

然後轉身往山上走去。

背影,拖著一大串滄桑與憂傷。

雖然和嚴國富與嚴國繁不親,此次事件,嚴國盛也傷了。

農村人,特別是他們這樣大族村生活了一輩子的莊稼漢子……族譜落名,那是看得比命都還要大的大事情。

被族譜除名,在他看來,簡直和那判了死刑沒任何區別。

藤子都沒有跟著嚴國盛上山,亦沒有跟著張超英和趙翠花帶著春秋兄妹去灣里散心,而是獨自一人垂著頭,抿緊嘴唇,來到了池塘中心的草亭中。

靠坐在草亭的欄杆上,看著水中偶爾被魚兒躍出的水紋,怔怔發獃。

他感傷自己,羨慕嚴澈一家的溫馨。

然而此刻,藤子都在害怕著。

那日,送嚴老爺子去鎮上的時候,藤子都抬頭那一瞬間,看到了一行人站在挽頭河對面,正準備從新搭建的橋上過來嚴家灣。

藤子都不傻,只是他甘願在嚴澈跟前被他揪著罵笨蛋……那是情趣。

但是,藤子都也知道嚴澈的過去……比如,那個站在一個衣冠得體的中年男人身邊,神色複雜地看著嚴家灣方向的青年男子……藤子都認出了那個人。

沒錯。

那個男人就是嚴澈前男友,傷得嚴澈逃回了嚴家灣的罪魁禍首——付梓。

若是沒有猜錯,付梓身邊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他的岳父,前庄省長,如今的庄書記庄暮生。

至於這群人為什麼來到嚴家灣,藤子都第一次逃避地不去想,而是低頭看著路,躍過那群人,抬著嚴老爺子徑直去了鎮上。

為什麼一直停在鎮上,停在老爺子身邊照顧老爺子?

別人認為藤子都有情有義,是個好孩子。

霧戌山個別人認為藤子都「狼子野心」,此舉完全是為了嚴澈……藤子都覺得,嚴澈或許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只有藤子都自己清楚。

他是怕,是在逃避,所以沒有回嚴家灣。

如今他對嚴澈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以前自己的預計,超出了他圈定的下限,比之更多更多,多到可以為了那個叫嚴澈的男人,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是了。

如今他不再是那個招搖過市的瀛都紈絝藤少,而是一個除了心裡有了愛,有了愛人,變得一無所有的嚴家灣庄稼人都不如的藤子都。

要是付梓與嚴澈舊情復燃,重修於好……他,藤子都拿什麼去挽回嚴澈,挽回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付出的真心愛情呢?

藤子都沒有把握,半成把握也沒有。

因此,藤子都逃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藤子都腦中冒出這麼一段詞,思及痛處,不由得從口中溢了出來,在池塘徘徊。

許久。

藤子都自嘲地哼哼笑了起來,雖聲不大,但是那滿滿的酸澀,使得……整個池塘,也感受到了他的自怨自艾,以及其中的苦澀,都靜了下來。

「我以前遊戲人間,視感情為兒戲,總認為世間的愛啊情啊什麼都是狗屁,如今……這算是自食惡果么?算么?」藤子都鼻子一酸,有種眼眶煩熱,視線模糊的錯覺。

只是,抬手摸了摸眼角。

乾燥的。

「原來,我果然是活該!」藤子都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讓人看了覺得心生酸澀:「一個五體健全的男人,即將而立之年卻一無是處,身無所長……為了苟且偷生,貓在偏遠的山村,名曰守護愛人,實則……是懦弱的逃避,是吧?」

想著方才竹樓中父子三人的相擁哭泣,想著那日一瞬而過的付梓,藤子都咬牙,視線再次清晰,明朗。

捏緊了拳頭,藤子都死死盯著池塘中盪開的一圈圈漣漪,心,也不再平靜。

我,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我,再這樣下去,別說保護他,恐怕到時候落得連累他差不多的吧?!

不是嗟來之食,不是骨氣,其實,那是沒自信,是吧?!

我……

在竹樓里父子三人情緒漸漸平息時,池塘草亭中的藤子都,終究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撥了一個號碼。

……藤子寅。

「嗲。」嚴澈倒了一杯涼茶水,遞給嚴國強:「喝一口潤潤喉。」

通過剛才那一通失態的哭吼,嗓子確實沙啞,但是,看看給自己遞茶的小兒子,再看看在身邊幫自己捶肩的,平日木訥的大兒子……嚴國強抬頭看著眼眶紅腫的嚴澈,拍了拍大兒子的手,接過了嚴澈手中的茶水,眼中再次浮現出慈祥的笑意,從眼底蔓延出來,布滿整張狼狽的臉:啊,一說出來,心,真的會舒坦啊!

一杯涼茶水下肚,嚴國強整個人也清明過來,嘆了一口氣,道:「老大,三兒啊……花點時間,咱們……去找老二吧!」

嚴江嚴澈一愣,不約而同在心中舒了一口氣:嗲,醒了!沒事了!

於是,兄弟倆狠狠地點了點頭:「嗲,我們省得!」今年過年,老二(二哥),你一定要回來啊!

結果嚴國強遞迴的空茶杯,剛轉身的嚴澈就想棄老爺子早前在宗祠下祖祠里的那些話,在父兄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蹙了眉。

得好好合計合計,琢磨琢磨想個法子,二哥必須回家了!

難道,真要找到那個什麼陰靈渠暗靈渠的才能讓二哥回家?!

……不行,這,這絕對不行!

天色漸灰。。

各家各戶灶房升騰起帶著飯菜香氣的裊裊青煙。

山村的夜,降臨了。

這頓晚飯是趙翠花張羅的。

早前,她和張超英被嚴國盛支著帶春秋兄妹出去后,兩大兩小就去了灣頭。

在那裡坐了不多一會兒,兩個小的也懂事的平息了情緒,趙翠花和張超英也就放心的和旁人拉起了家常。

趙翠花眼尖,在閑話的同時,看到了和嚴江一起跑運輸的幾個人,正好在嚴家灣前挽頭河對面卸貨。

趙翠花把沈秋放到張超英身邊,直道是:「嬸兒,我跟著他們去鎮上買點好菜,晚上……好好給嗲和叔他們坐點下酒菜。」

張超英腦子一轉,也悟出趙翠花的動機,連忙點點頭,道:「去吧。」

趙翠花剛走出幾步遠,張超英又把她叫了回來,問是身上錢帶夠了沒,得了趙翠花點頭后,這才目睹著趙翠花打了順風車去鎮上。

這不,趙翠花大包小包的回嚴家灣時,幾個人的情緒也基本都平息了,才鬆了一口氣,和張超英互視一眼,臉上渲染了笑意。

晚餐很豐盛。

心情晴朗的嚴國強抿了一口酒,看著趙翠花的臉上也掛滿了笑意,道是:「今晚的酒菜很不錯!」

得了公公難得的讚歎,趙翠花自是喜不可言,三十多歲的老臉上也熏染了薄薄緋意。

回嚴家灣一段時間,趙翠花確確實實也驚訝地發現自己廚藝「精湛」了不少,這會兒又得了公公的好聽話,「立志」要做好媳婦兒的趙翠花哪能不開心?!

眼見嚴國強等人心情放晴,張超英也放鬆了僵硬的臉,開始拉開平日里的話匣子。

有了張超英搭頭,嚴國盛跟嚴國強推杯碰盞時,也撩開了話頭……一家人這一會兒算是真的都鬆了一口氣。

嚴江提及池塘里的魚和塘底的蓮藕,說是差不多是時候出塘了,也告之長輩們,這次他提早聯繫好了買家,都是枝城的大飯店。

嚴國強一聽,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喝了一口酒後,帶著唏噓道:「唉,咱這霧戌山多災多難,總算是先苦后甜了。」

嚴國盛也點頭稱是。

張超英給沈春沈秋兄妹每人碗里放了一個雞腿,接話道:「有老大和三兒在,還有小藤,你們瞎操心個什麼啊?」

聞言,趙翠花神色僵了僵,側首正好瞧見藤子都偷瞄嚴澈,看看兩人都不賴的五官,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心道:咱三兒這個模樣,怕……是沒哪家閨女能甘心跟他過日的吧?要是找不到好的閨女家,他倆……這樣……也就罷了……就是不知道這小藤是不是好東西!!!

無獨有偶,趙翠花尋思時,嚴江也古怪地瞄了一眼自家小弟和藤子都,咂了咂嘴,扭頭繼續和老父親叔叔們喝酒:算了,他們只要真的幸福,我……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有什麼話說呢?!

他們都沒發現,這頓晚餐中,行為舉止最異常的藤子都,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言半語,沒有動過一筷子。

他的眼睛,貪婪的焦灼在嚴澈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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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園箬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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