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佳美

嚴佳美

承包山頭的這個心思,其實在嚴國繁來的時候,嚴澈就有了。

當嚴國繁看著院子,對嚴國強說「神奇」時,眼神看著的就是嚴澈。

嚴澈不是嚴國強,不光讀過書,實習一年,工作兩年所積累下來的察言觀色的經驗,嚴澈絕對不比一般人遜色。

因此,嚴澈在嚴國繁那樣的舉動下,也猜出了嚴國繁對他的懷疑。畢竟,這樣的事早不出晚不出,偏偏他嚴澈一回嚴家灣就莫名冒出來了呢?

嚴國繁是嚴氏族長,更是嚴家灣村長,嚴家灣千多口人,要是沒點真本事,他怎麼可能勝任村長族長這麼多年也沒下台?

可惜沒有背景後台,若是被人提拔幾次,以嚴國繁的能力和手段,哪會只是小小的村長(族長)啊?

既然被人看到那一番異象,再想到嚴國繁先前意外提及上面準備把嚴家灣附近幾座荒山承包給私人,以增加村裡收入時,嚴澈自然而然也想要插一腳。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嚴澈當然是懂得的。

但是身上擁有這麼一個神奇的寶物,嚴澈又不是一般庸碌之人,若是就這麼偷偷摸摸不加使用,嚴澈也覺得真真暴斂天物了。

思來想去,嚴澈覺得:換個生活環境,換一種理念生活,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說了,農村,未必就真的不如城裡。承包荒山下來的話,經營的方式也很多,若是對那寶物加以利用……那有可能會創造一個他從未想到過的奇迹。

昨晚爺兒倆的談話,嚴澈想了一宿。

早上起來時,意外的看見嚴國強沒有下地,坐在堂屋等著他。

「嗲?」嚴澈輕聲喚了一聲。

嚴國強抬頭看到嚴澈后,點點頭,拍了拍身邊的板凳,說:「三兒,你過來坐。」

嚴澈有些猶豫,爺兒倆都沒吃早飯,就算有事,是不是該吃了早飯再談呢?

估計是嚴國強看出了嚴澈的想法:「先跟我再說說,說完了吃飯也不晚。」

嚴澈沒再說什麼,乖巧的坐到了嚴國強旁邊,帶著小小疑慮,輕聲問道:「嗲,您是不是不同意了?」

嚴國強搖頭,皺著的眉頭出賣了他平靜的眼神:「三兒啊,你說這個承包山頭……得多少錢啊?」

「那得看承包多少年頭來算的吧?」嚴澈想了想,不是很確定的回答。

嚴國強端起跟前的大水碗,喝了一口水,道:「其實吧,你說這個事,我覺得不靠譜。」

「為什麼?」嚴澈下意識的反問。

「你不會種莊稼,也沒下過地,要是承包了山頭……我倒是聽人說過這個事,七連鄉那邊也有人這麼做過,好像是承包下來栽果樹,丟進去好幾萬的貸款,最後一山的果苗都死光了,賠得那戶一人家要喝農藥……」嚴國強說到這裡,頓住話頭,看著嚴澈:「我覺得,你還是想想,要是在外面真的不快活,回來在家嗲養你。」

嚴澈一聽,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嗲,我都二十多歲了,有手有腳不要你養。」

「那……」

「嗲。」嚴國強還要說些什麼,嚴澈卻先出聲制止住了嚴國強,說:「嗲,要是你不放心,我先去大伯那邊打聽一下,好吧?」

聽到嚴澈這麼說,嚴國強臉色好轉一些,點點頭:「也成,你去打聽一下。咱嚴家灣這邊的山大,要承包……錢估計得要不少。」說話間,嚴國強下意識的手又伸向腰帶,摸到空空的腰帶上,又想起了「上交」的煙桿,有些赫然地瞟了嚴澈一眼,扭過了頭。

吃過早飯,嚴國強並沒扛了鋤頭去地頭,反而再三叮囑嚴澈后,看著嚴澈輕便出了灣口,這才皺著眉頭,背著手,佝僂著背往灣里嚴國盛家走去。

兒子要做事,手裡估計不寬裕的話,什麼事也做不成……嚴國強還是得掛著老臉去找嚴國盛商量商量。

嚴國盛早些年鎮里縣裡跑得勤,夥計也接了不少,嚴國強想為了嚴澈開口去跟嚴國盛借錢。

可是他卻不知道,在條件差不多的農村裡,每家每戶都沒太多餘錢,能借出多少啊?即便能借到,那也未必夠承包的費用。(好爹!-_-|||)

嚴澈剛走到柳家潭,就遇上了一個正好從柳家潭走出來的人。

人,嚴澈記得,正是昨天柳建國去喊來幫他搬行李的漢子中的一個。

看到來人推著自行車跟自己打招呼,嚴澈有些臉發燙,因為他只知道這個漢子昨天搭了力幫自己,卻不記得這個人叫什麼了。

來人見嚴澈支吾的樣子,才反應過來:估計這個狀元郎昨天是沒記住自己的名字。

也不在意地笑了笑,來人自報家門:「我叫柳建華,是柳建國的堂弟。」

嚴澈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呵,你好。這是要去哪啊?」

「去鎮上,你也是吧?」說完柳建華拍了拍自行車後座的鐵架座位,道:「上來,我捎你一起。」

聽到柳建華的建議,嚴澈先是猶豫了一下。

遂又想到這個柳建華是佳美姐的小叔,而佳美姐從小就待他極好……算來,這也是個親戚了吧?!

於是,嚴澈就沒跟柳建華太多客氣,道了聲「建華哥,麻煩你了」后,翻身就上了柳建華自行車的後座——到靈渠鎮幾里的路,徒步而行,可要不少時間和體力的。

柳建華是個三十來歲的農家漢子。

比起嚴江來,柳建華的身材不算太魁梧,一張粗獷的臉黝黑髮亮,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雖然穿著打扮很樸素,但是卻比一般農村漢子整潔,而且身上也沒有那麼多汗臭味。

嚴澈心想,柳建華倒是一個講究的人。

柳建華很健談。

對著謹言少語的嚴澈,柳建華總是找著話題來說。

從嚴澈當初被市中提走到考上大學引起的轟動,從嚴佳美嫁給柳建國到生下一男一女取名柳歌柳曲……最後,柳建華談起了嚴澈的二哥嚴河。

這時,嚴澈才知道為什麼柳建華對自己這麼熱情。原來柳建華也曾出去打過工,而且正是和嚴河在一個工廠做工。

當時的柳建華就跟鄉巴佬進城一樣,看什麼都新奇,也是因為這樣,惹得一些瞧不起農村人,存心找茬勒索的混混的注意。

柳建華雖然是個初次進大城市的鄉下人,可是骨子裡的傲氣一點不輸那些城裡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就被那些混混給輕易勒索?

於是,柳建華含著一口怒氣,把背包一扔,赤手空拳對付圍困自己的三個混混兒。

那時的柳建華在農村人眼裡算是身體比較弱的(嚴澈就更不要說了),更何況單手難敵眾拳,幾下過來,柳建華被打倒在地。

幸虧嚴河湊巧路過,大喝一聲衝上來就嚇走了幾個混混兒,柳建華才沒被幾個混混兒整死。

嚴河不單救下了柳建華,在聽說柳建華也是富源鄉出去的人時,還帶著柳建華去了他當時在廠外面租住的房子,並且幫忙在廠里車間給柳建華找了一份工作。

只不過,柳建華實在受不了工廠加班加點不加工資的高強度工作,最後不得不打背包回來繼續種地。

一到靈渠鎮,柳建華的車還沒停下,就被人招呼住了。

兩人下車一看,招呼柳建華的人正是嚴澈的堂姐嚴佳美。

柳建華喊了一聲「嫂子」后,看到嚴佳美拉著嚴澈的手說個不停,呵呵一笑,借口有事準備先走。

嚴澈雖然覺得這個男人挺「健談」,但是心性不錯,還是客氣的笑著道了一聲謝。

看著嚴澈的笑,柳建華紅著臉說了聲不客氣,推著自行車就跑了。

見柳建華落荒而逃的背影,嚴佳美笑眯眯地拉著嚴澈的手,一臉嗔怪:「臭小子,回來了也不來看姐!」

嚴澈自知有錯,甜甜地叫了一串「姐」,嚴佳美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少了幾條,拉著嚴澈就往家走:「三兒,今天不回去了,住姐家。」

話一落,容不得嚴澈反駁,嚴佳美連拖帶拽就把嚴澈從大街上拖走。

嚴佳美家在靈渠鎮老街上,是座不算太大的四合院,裡面雖然不大,但卻收拾得落落有序。嚴佳美告訴嚴澈,早幾年她們住院門口那間小小的偏屋,她公公婆婆過世后,這個院子才屬於她和柳建國。要是以前,來個客人都沒地方住。

說話間,就拉著嚴澈進了中間的大屋。房間也不算大,除了一台二十四英寸的彩電,和電視對面那張鋪著毛線編織毯的沙發比較能入眼外,幾乎沒什麼大件的電器,但貴在整潔,還算溫馨。

嚴澈和嚴佳美還沒進屋多久,屋外就響起了孩子叫「娘」的聲音,緊接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蹦蹦跳跳跑了進來。

兩個孩子都背著小書包,一進客廳看到嚴澈,都愣在了門口。

嚴澈望去,大的女孩估莫**歲,小的男孩約莫六七歲,都生得幾分清秀,五官都肖似嚴佳美。

看自己兩個孩子傻愣愣的表情,嚴佳美捂嘴「噗嗤」笑了出聲,嚴澈有些臉熱,問道:「姐,這就是柳歌柳曲吧?」

聽到嚴佳美和嚴澈的聲音,原本兩個活潑的孩子這才回神,扭扭捏捏的走到嚴佳美跟前,悄悄打量嚴澈。

嚴佳美笑著給兩個孩子放下書包,整理了衣衫,笑罵道:「傻了?不是說想見你三兒舅舅么?見了還不喊人?」

小的男孩兒一聽,黑紅黑紅的小臉上,單眼皮的小眼睛瞠得圓鼓鼓的,走到嚴澈跟前,盯著嚴澈眼底全是好奇:「你就是我那個考上大學的三兒舅舅?」

看著孩子圓溜溜好奇的眼睛,嚴澈不由彎下身,將臉和那張天真稚氣的臉靠近,笑著反問:「你是柳曲吧?」

「嗯,我叫柳曲。」小男孩看著嚴澈靠近的臉,小小的臉一紅,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三兒舅舅,你真好看。」(-_-|||)

柳歌今年九歲,念小學三年級,比較內向害羞,一直都貼著嚴佳美,任由嚴佳美怎麼趕也不離身。

柳曲今年七歲,念小學一年級,畢竟是男孩子,沒多久就和嚴澈混熟了,端著小板凳坐到嚴澈跟前,先是盯著嚴澈看,後來被嚴澈講的故事吸引,倒也乖巧地托著下巴聽得興趣盎然。

柳建國回來時,正好嚴佳美做好午飯。

一進屋看到嚴澈在,居然和柳歌一樣害起羞來。

午飯很簡單,一盤紅燒肉,一盤炒土豆絲,一個青椒炒雞蛋和一碗白菜豆腐湯。

兩個孩子卻吃得很快,特別是柳曲,嘴裡塞得鼓鼓地,一邊夾菜,一邊對嚴澈說:「三兒舅舅,要是你經常來我家就好了!」

嚴澈拿著筷子的手一滯,問:「為什麼?」

柳曲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嘴裡,一邊嚼,一邊支吾不清地說:「你要是經常來,我就經常有肉吃。」

嚴澈一愣,嚴佳美拿著筷子就往柳曲腦袋上招呼過去。

擋下嚴佳美的筷子,嚴澈有些潸然:「姐……」

嚴佳美回身一笑:「吃,趕緊多吃點,這孩子胡說八道呢!」

嚴澈看著悄悄扒著白米飯的老實姐夫柳建國,看著一桌子的菜,有些食之無味,心情沉重了不少。

午飯後,柳歌帶著柳曲上學去了,柳建國也再次等著三輪車去了街上。

屋裡就剩下嚴佳美和嚴澈。

嚴佳美翻出鮮少拿出來的茶葉,給嚴澈泡了一杯茶后,姐弟倆坐到沙發上聊起天來:「三兒,在京城工作還順利么?」

嚴澈想了想,還是把工作上遇見的不如意隱了下來,只說一些零碎小事兒。

聽完嚴澈的話,嚴佳美嘆了一聲息:「哎,家裡這樣……你也看到了,苦啊!這個窮,沒個頭兒。」

「姐,一會兒帶我去大伯家吧!」嚴澈默了默,還是把想要承包山頭的事告訴了嚴佳美。

嚴佳美一聽,眉頭皺得老高:「你還真要種地啊?好不容易考出去了,你還惦記著那坨泥巴啊?」看著嚴澈篤定的樣子,嚴佳美有些難受:「那……四伯知道你這個決定么?」

嚴澈點點頭,嚴佳美張了張嘴,吸了一大口氣,恨恨地選擇閉上,生著悶氣,任由嚴澈怎麼哄也不笑一下。

良久。

嚴佳美又是一聲綿長的嘆息。

「三兒,你當真是要鐵了心回來種地?」嚴佳美有些妥協。

嚴澈點點頭。

「可是地里活很累的,你看四伯他們在地里刨了一輩子,現在還……」

「姐,我想跟大伯承包山頭,就是為了要讓嗲過上好日子。」嚴澈按下嚴佳美的手,專註地盯著嚴佳美的眼睛……這時,他才發現,已經那個年輕清秀的佳美姐,如今眼角已經爬上了許多魚尾紋,眼睛也不再那麼清澈明亮,就連白凈的臉龐上,也多出一簇簇暗色的斑點。

看著,嚴澈覺得眼眶發熱。

「呵,姐老了,是吧?」嚴佳美看到嚴澈的表情,帶著自嘲苦笑:「咱家三兒都這麼大了,姐還不老就成妖怪啰!」

嚴澈垂下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接下話茬。

「哎,算了算了,你念書多,主意也多,要做什麼就去做吧。估計四伯對你的這個做法,肯定是同意的吧?」嚴佳美伸手掐了掐嚴澈的臉,一如多年前,她只要一到四伯家,最愛做的動作就是伸手掐這個可愛漂亮的小堂弟,掐了一次不夠,就再多掐幾次。「不過,我可是聽說了,這承包下來,每年交給上面的錢可不少啊!」

嚴澈微微頷首:「嗯,我知道,這次來,就是為了跟大伯打聽這個的。」

嚴佳美眼一挑:「大伯的話?不能全聽。一會兒我帶你去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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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園箬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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