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塵封的往事
()隨著院兒里的桂花越開越繁的時候,霧戌山上最後一點果子也被陸續到來的預定過的客人連吃帶買地清了個光。
看著蔥鬱一片的青色,嚴澈不由得還是生出一絲感慨。
「記得去年栽果樹苗的日子么?」嚴澈側首問著身邊終於「正常」的藤子都,不知何時開始,他倆的關係越發密切,嚴澈理不清,藤子都更是懶得去理清,巴不得就這樣一直維繫下去。
「啊……」藤子都張了張嘴,最後咽了一口唾液,心道:你們家栽果樹苗的時候,我正在逃命呢!
是了。
去年這個時候,嚴澈沉默地遞了辭呈,黯然收拾行李,準備逃回老家散心。
而藤子都呢?
去年這個時候,藤家的老爺子剛好完了頭七,他還沒來得及收拾家當「凈身出戶」,就躲過了一串又一串堪比槍戰電影一般的驚險鏡頭,貌似……正是這個時候,他躲在距離瀛都碼頭約十海里的一座小漁島上的一艘破漁船里。
這一躲,就是半個月不見天日不見人,餐餐聞著海水味,啃著善良的老漁人送來的饅頭,和著帶著濃濃漂白水味的自來水下咽。
那個老漁人……
嚴澈感受到身邊氣氛突然低沉,不由得駐足回頭看著藤子都,正好看到藤子都臉上的暗沉和陰戾——這樣的藤子都,是嚴澈從來沒有見過的,使人膽顫的猙獰。
「你……怎麼了?」嚴澈凝了凝神,從有些乾澀的嗓子里,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藤子都回神,看著近在咫尺的嚴澈笑了笑,不言不語,牽著嚴澈的手,往山上走去。
嚴澈沒有掙扎,不知道是被這樣的藤子都嚇著了,還是怎麼地,就這樣乖乖地任由藤子都牽著手,上了山。
「嚴澈,我可以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山頂的草亭里,藤子都抓起了嚴澈掙脫的手,死死地握在胸前:「我知道自己以前混蛋,但是……就算給人判死刑,也得讓人上訴,是?」
嚴澈聞言一滯,臉色有些蒼白,卻是極認真地看著藤子都,微微勾起的嘴角帶著一絲譏諷,道:「你真要知道?」
嚴澈這個神情讓藤子都胸口一悶,鈍疼襲了上來,抓著嚴澈的手更緊,咬著牙關帶著一絲決絕:「是,我要知道!」
說完之後,藤子都就撇開了臉,沒讓嚴澈看到自己臉上浮現出來的痛苦。
其實,藤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並不是他要殘忍的逼迫嚴澈想起不堪的往事……嗯,這好像也不對。
怎麼說呢?
那得從前天開始說起。
前天,送李軍離開時,李軍把藤子都拉到一旁,說了一通話:「心結,要從根兒開始解。就像小孩兒摔跤受了傷,結果瘸了殘疾了……那都是因為沒矯正長歪了的骨頭。趁著還沒完全定型,不血淋淋地再次把它掰開重新矯正的話,那麼這一輩子就會真的殘疾下去。雖然疼,雖然殘忍,但是你得找到根兒,從根兒開始解著走。」
李軍說完之後,看著已經陷入沉思的藤子都,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藤子都的肩膀,道:「兄弟,好好想想,這路不好走,你要是沒有破釜沉舟全身心投入的勇氣,你……還是三思而後行!」
李軍走了,藤子都變得寡言沉默,每時每刻都思考這個問題,兩宿一天,大家看他的眼神兒都帶上了擔憂。
當然,藤子都不是傻子,只是有時候太一根筋,得了「指點」,也沒有再鑽牛角尖,很快就得出了他堅定不移的答案。
因此,才有了眼下這一出的上演。
「好!」嚴澈幾不可聞地吐出一個字后,就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心裡叫囂著不舍的藤子都,還是坐到了臉色冷得嚇人的嚴澈身邊,準備聽他講述自己的「罪行」。
「那年,我的班主任老師介紹我去憩打工……」才起了個頭,嚴澈卻不再像開始那般覺得胸口鈍疼,反而……出奇地,有了傾訴的欲^望,餘光斜了一眼身旁沉默的藤子都,嚴澈心下苦笑:這到底是緣還是孽?兜兜轉轉,生活的軌跡居然還是逃不開你。
那年,嚴澈剛上高中。
或是因為嚴澈的條件特殊,或是因為嚴澈的身份敏感……作為學校特招的優等生,在當時那所以升學率拿獎金的高中,嚴澈的入校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風。
很多代班渾然不顧自己人類工程師的形象,都跑到了校長那裡撒潑要人,弄得校長一個頭兩個大,暗討:特招這個優等生進校,到底是福還是禍?
等到嚴澈帶著相關手續來到學校報到時,校長不得不做出了建校近百年來第一次出格的舉動——那就是讓幾個高一的班主任坐在校長辦公室,預先不說到底是哪個班的班主任,讓嚴澈自己選。
雖說這樣的做法十分荒誕,但是幾個爭吵的班主任反而一口同意下來。
嚴澈不明就裡,只是覺得幾個班主任的眼神叫人害怕,最後選擇的反而是窩在一旁打瞌睡,有些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嚴澈高中三年的班主任,齊垣。
在幾個班主任忿忿的眼神下,校長惋惜地搖了搖頭,叫醒了齊垣,帶著嚴澈去了學校安排的宿舍。
齊垣代的班,算得上是高一的拖尾班。
因此,大多就讀這所高中的學生家長,無不花大錢打關係,無論如何也不讓孩子進入齊垣的那個班,哪曾想,這個學校花大力氣特招來的優等生居然選擇了……
齊垣倒是不太在意,反而對嚴澈有些成見:在齊垣的概念里,所謂優等生無一不是死板啃書的書獃子,反觀自己那一班被人譽為垃圾的學生……齊垣反倒覺得這才是孩子該有的樣子。
上半學期下來,期末考試嚴澈依照從前慣例,再次奪得頭籌——全校高一年級總分第一名,這個時候,齊垣才在其他幾個班主任又妒又恨的眼神下,真正地開始注意嚴澈。
齊垣發現嚴澈並不似一般優等生,開始班裡那些學生對優等生的排斥,也逐漸隨了嚴澈身邊溫和的氛圍——開始變得好學認真起來。
齊垣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了這麼樣的變化,但是他還是樂得看那些平素根本不知作業為何物的學生,一個兩個拿著習題認真請教嚴澈,嚴澈再耐心講解的模樣……嗯,當然,大多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思,齊垣在認真看了嚴澈的臉蛋之後,多多少少有了啼笑皆非的感悟。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齊垣才發現了嚴澈確實是一個好學生。
為什麼?
那是一次源於校外意外的相遇……齊垣這才知道這個十多歲的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了半工半讀的學習生涯。
即便是貧困的環境,嚴澈卻沒有沾染一點兒陰暗的情緒,反而奮發得讓齊垣有些熱血,記憶深處被自己無聲掩埋的東西,蠢蠢欲動。
高三第一學期。
齊垣正在辦公室備課,班上幾個學生急匆匆推門而入,告訴他嚴澈上體育課昏倒了。
等到師生幾人將嚴澈送往學校校醫室后,得到的結論居然是營養不良。
齊垣心思一動,去了嚴澈平日打工的小餐館,才發現小餐館早已歇業多時……敢情,這孩子不吭一聲地餓了好幾天,今天日頭高,終於頂不住才暈倒了。
事後,嚴澈被齊垣拉到辦公室,齊垣認真地跟嚴澈談了一次話。
嚴澈性子雖然溫和,但是這孩子骨子裡那股傲勁和倔勁,讓齊垣很頭疼。
談話的結果就是……齊垣依舊對嚴澈的家庭條件一無所知。
不得已,齊垣找了老同學幫忙。
齊垣的老同學是枝城有名的茶館「憩」的經理,準備把嚴澈安排進裡面做服務生——嚴澈雖是鄉下孩子,可是自學的一口普通話,那可堪比電視播音員,而是,更主要的是,這孩子生得出眾。
不過,嚴澈並沒有去茶館上班,反而去了與茶館反方向的一家酒打工。
至於原因,就是狗血的被人頂替。
憩茶館在枝城享有盛名,薪水待遇比一般服務行業高出不少,想要進入裡面做工的人自是不計其數。而原本安排給嚴澈的服務員崗位,也在上頭的安排下,放進來了老闆的遠房親戚。
對此,齊垣的老同學十分愧疚,說要去跟齊垣道歉。
反倒是嚴澈感激地笑了笑,說是不要去打擾老師,如果可以,要是能幫著找一份另外的工作,薪水高低不是問題,只要能包一餐伙食就可以。
這樣的請求看似有些不識好歹,不知進退。卻真正地安撫下了齊垣老同學愧疚的心思,看了看嚴澈的樣貌,猶猶豫豫地問嚴澈介不介意去酒工作,也是兼職,每天晚上八點到凌晨一點,並且酒管晚餐和宵夜,薪水還不錯,就是有些不太適合……嚴澈這樣的漂亮孩子。
嚴澈思索再三,第三天下午放學后,就去找了齊垣的老同學,說是可以去試試,要是客人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他應該是可以應付下來的。
原本因為嚴澈是齊垣的學生,提了酒上班的事後,就後悔了的齊垣老同學,在看出嚴澈是真的需要錢,而且極為聰明后,這才慢慢吞吞地帶著嚴澈來了酒。
酒老闆在看了嚴澈后,和每個見到嚴澈的人一樣,滿眼驚艷。
然而,在得知嚴澈未成年,還是市內重點高中的優等生后,酒老闆一口就否定了,說是不能讓人家孩子來這些地方,簡直……簡直是毀了人家孩子。
後來又是一番帶著「保證」的說辭,以及齊垣老同學原委說辭,酒老闆這才猶猶豫豫地答應讓嚴澈先試用一個月,要是真的能應付下來的話,嚴澈來酒上班的工作就確定下來。
只是。
沒曾想,嚴澈在酒的試用期的第二個禮拜,就遇上了藤子都這麼一票紈絝。
在那次酒事故后,嚴澈就被酒老闆連夜送到了齊垣老同學那,並隱晦地示意:趕緊帶著個孩子離開枝城,那幫紈絝都不是一般的主兒,別說是他一個小小酒的老闆,就連他背後的後台老板對這票紈絝都得小心翼翼,惹不得。
齊垣的老同學大致是想到了什麼,立馬就把嚴澈送回了學校,並告訴嚴澈「馬上就要高考了,最好不要出校」之類的話。
嚴澈雖在酒的時候,是真被嚇著了,但是事發過後半個月,也不甚在意。
十七八歲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因此,別看嚴澈精精瘦瘦弱不禁風的樣子,每頓是伙食算不上精緻,分量卻不小。
思及快速縮水的荷包,想著那不願意回去的嚴家灣,嚴澈一咬牙,忽視了人家好心給的警告,再次在枝城一家K記速食店打起了散工——因為K記包吃管夠,最主要的是K記還有嚴澈輕易不捨得吃的葷食:雞腿、雞翅。
這樣一來,嚴澈在校早中餐可以從簡,或是不吃,全部都等到K記下班后一併吃了。而且,靠著嚴澈乖巧的模樣,K記的女主管也對嚴澈「吃不完兜著走」的做法,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誰沒有受過餓的時候?!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殊不知,藤子都被逮回了瀛都,是真忘記了。
可是當時在場的那一票枝城本地紈絝,卻為了巴結藤子都,將酒那件事兒記在了心裡。特別是其中的蔣奇賢。
多次在嚴澈上班的K記後門堵嚴澈未遂,蔣奇賢毒計上心,堵人堵到了嚴澈學校的後門。
那個時候的嚴澈,性子溫順,知恩感恩,待給予幫助過的人也十分上心。
雖然年紀不大,卻做過多分工作,對社會的險惡也有所理解,自然也學會了偽裝。但是再如何偽裝,也改變不了他單純鄉下孩子的本質,真真正正的就是一隻自以為保護意識超強的小白兔。
在酒時,酒里一個同為服務員的男同事很是照顧嚴澈,或許是因為都是鄉下出來的孩子,或許是因為看著嚴澈小小年紀就出來打工,反正經常幫著留飯留菜,偶爾也幫著嚴澈抵擋一下醉酒客人「錯認性別」之類的麻煩事,日子一久,嚴澈也對這人生出幾分感激。
酒發生那件事,嚴澈被悄悄送走後,那人還多次跟酒老闆詢問嚴澈的聯絡方式,卻一一都被酒老闆擋了下來。
後來嚴澈在K記上班時,再次與那人相遇,自是好一番敘舊,嚴澈不設防地也告訴了那人自己念書的學校,以及在學校宿舍能找到自己的電話號碼。
蔣奇賢之所以能找到嚴澈的學校,也是從這人身上下功夫得來的。
蔣未敞和武少康那點兒事,嚴澈知道,身為蔣未敞的兒子的蔣奇賢自然也知道。
如同嚴澈恨蔣未敞耽誤了武少康的想法一樣,從小在母親的耳提面命下,蔣奇賢也認為自己的父親是被一個叫武少康的男狐狸精勾引,連帶的,作為武少康的學生的嚴澈,也成了他報復的對象。
藤子都在酒遇見嚴澈,那確實真是一次命運安排的意外。但是,煽動藤子都說出打賭的話的,卻是蔣奇賢。
蔣奇賢是成年人,不同於當時還是少年的嚴澈藤子都,巴結藤子都也是有預謀的,而且,在發現藤子都看嚴澈的眼神時,在社會上混得像泥鰍一樣的蔣奇賢怎麼看不出異樣?
因為恨武少康,所以恨嚴澈。
因為恨嚴澈,所以蔣奇賢即便在藤子都被藤家人逮回家后,依舊記掛著酒那件事兒,想要用「一石三鳥」的方法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想著自己絕妙的計謀,以及在望的美好前程,蔣奇賢陰測測地笑猙獰了一張臉。
如何的一石三鳥?
一,嚴澈是武少康的學生,而且還是武少康最滿意的學生,毀了嚴澈,武少康自然好不到哪。畢竟,就算追究起來,可是武少康自己把嚴澈送到了自己跟前兒。
二,嚴澈出現后,家裡已經一片混亂。自從嚴澈拿著武少康的信出現在蔣未敞生活中后,蔣未敞多次與蔣奇賢母親提出離婚,兩人卧室里的爭吵已經演變成全武行大戰,這一切,嚴澈就是罪魁禍首。
三,藤子都似乎對嚴澈有意思。藤家的家世蔣奇賢早就知道,而且面臨大學畢業的蔣奇賢,能在藤氏上班就是他的目標。早知道藤家老爺子疼愛的私生子私生活不檢點的蔣奇賢,這次藤子都來枝城就投其所好,找了不少枝城漂亮的小姐陪伴……孰料到,這位藤小少爺生冷不忌,居然連男的也不放過。
那年。
枝城發生了一起全國震驚的懸疑大案。
在枝城第一重點高中校後門,一名畢業班班主任身中五刀,當場斃命。
然而,斷案結果卻是——因為代畢業班壓力大,這位班主任承受不了,在校後門處拔刀自殺。
草亭里,藤子都靜悄悄地坐在石凳上。
嚴澈早已下了山。
一陣風刮過,藤子都鬆開了捏得泛白的拳頭,蒼白著臉,擦拭了嘴角的血漬,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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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嚴國強又開始懷念他久未碰觸過的旱煙桿了。
在屋裡搓著手轉了三圈,嚴國盛終於挨不住這樣的兄長,開口道:「四哥,你這是幹啥,我頭都給你轉暈了。」
嚴國強頓住腳步,長長嘆了一聲氣,帶著尷尬,坐回了竹椅上:「他叔,你說三兒和小藤這是怎麼了?」
嚴國盛在竹簸箕里挑了一粒蜜腌好的干棗放進嘴裡,臉色也不是很好看,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帶了火氣:「我怎麼了知道?準兒那肚子疼欺負咱家三兒了。啊呸——」吐出棗核,嚴國盛怒意未消:「這白眼兒狼,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他的命,居然和三兒拉臉子。」
嚴國強聞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他叔,是咱家三兒打了人……
敲了敲桌面,嚴國強心裡好似裝了二十五隻耗子,齊齊甩爪兒撓啊撓。撓得他心裡有些火急火燎。
嚴國強老實是沒錯,可是不代表他傻呀?!
嚴澈當初回家的時候,他就看出小兒子有些不對勁兒,畢竟小兒子出去這麼多年,受苦自是不言而喻的,但是,這下小兒子居然回家了……那肯定這次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兒子不說,當老子的自然不好去問。
本來,想著等兒子親口跟自己訴說,然而自己再像小時候那樣哄慰一下,一來滿足了多年夙願,二來,為人父母,哪個不希望子女活的開開心心,爽爽利利?!
好,為了孩子他娘的事……確實也是自己顧及不周,忽視了孩子,孩子恨自己恨到幾年不回家,嚴國強覺得這是孩子該有的情緒……哪怕他每每深夜夢回,都悄悄地去万俟姝瑜的房間,摸摸當年母子用過的物件兒,感受感受依稀殘存的自家婆姨的味道……看著娘兒倆的照片默默流淚,但是他也依舊執著的認為是對不去孩子他娘,孩子都照顧不好,結果丟了孩子……
想著孩子回來了,他還有什麼怨言?還要什麼不滿意?
孩子有心思,是孩子長大了。做父母不要去左右孩子,而是默默站在孩子身後支持孩子不是嗎?
如此一想,嚴國強又圓滿了。
直到嚴澈去了一次平梁山,帶回了藤子都,嚴國強這才發現了事情一些倪端。
比如,好幾次嚴國強去送葯,都在門外看到嚴澈那兇狠的眼神……著實,驚住了嚴國強。
好在所有的揣測都在藤子都好了之後煙消雲散,這藤子都也算是好孩子,明知道自家兒子處處為難,人家愣是不吭一聲。
現在好了,日子一久……說實在的,嚴國強覺得,藤子都的存在,填補了他那塊屬於父親的空了的心——那塊屬於二兒子的空缺,被藤子都的到來,填實了。
雖說是這一年來,什麼腌臢事都出了,但是一家人呢,反而關係更密實了。
每每看著藤子都扛著鋤頭跟在自己身後,嚴國強不由得彷彿看到了多年以前,那時三兒還小,跟在他娘身邊呆家裡,自己帶著老大老二下地的情形……
只是。
原本好好的,為什麼自己一下地回來,就發現藤子都臉上掛了彩地下山了?
而這之後,為什麼自家三兒就開始不開心了?
嚴國強想不透,不能問,只能看著干著急……他能不開始懷念那根跟了自己幾十年的旱煙桿么?
「四哥,要是咱三兒看肚子疼這小子不順眼,要不,要不咱就抓這小子來揍一頓?」嚴國盛見嚴國強悶聲不吭地坐著一旁耷拉著腦袋,怒氣消了一半,心卻更緊張起來。
「揍揍揍,你就知道動粗!」張超英端著一籃子清洗乾淨的果子進了屋,抬手就往嚴國盛腰眼兒狠狠一掐,剜了嚴國盛一眼,轉眼立馬又換了一個笑眯眯的表情,道:「四哥,孩子他叔盡說胡話呢,這孩子之間吵吵架,鬥鬥嘴沒什麼大不了。三兒可是男娃兒,小藤也懂事,兩個孩子能鬧出什麼大事兒?打完不就又像親兄弟了嗎?」
說完,瞥到一旁掰手指的嚴家陵,張超英眼珠子一轉,道:「家陵,你說奶奶說得對不對?」
「啊?」嚴家陵正貓一旁糾結呢,沒想到被點了名,抬頭正好看到張超英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心思一轉,立刻明白了。
起身換了一副諂笑的模樣,嚴家陵一移兩挪地蹭到了嚴國強身邊:「阿爺,阿爺,池塘的魚啥時候能撈啊,我剛才看見好~大~~~」說著誇張地雙手比了一個弧度:「一條魚從水面跳了起來。」開始搖嚴國強的胳膊:「阿爺阿爺,你說我離開的時候,能吃得上咱池塘的魚么?」開始抹眼角:「嗚嗚,阿爺,以後孫孫不在身邊,要記得想孫孫哦……嗚嗚,阿爺,我好想吃魚哦~」
果然,這一招奏效了。
嚴國強被嚴家陵一搖一擺地拉著胳膊去池塘看魚了。
見爺孫倆出了屋,張超英鬆緩一口氣后,抬頭又惡狠狠地瞪了嚴國盛一眼,道:「有你這樣勸架的么?要你這麼勸下去,四哥不得給你氣出個好歹?」
嚴國盛十分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無任何影射成分。
劇情純屬作者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我討厭寫文寫到入戲,情緒激動,容易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