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可想明白了
鮮血汩汩流出,餘下的話卡在漠河喉間,似失了再說下去的力氣。
他看著琉璃,眸中光芒渙散。「我……」
話還未完,揚起的大手便如斷了線的風箏,琉璃只聽得耳畔「啪」的一聲,待他抬頭時漠河已是咽了氣。
夜風卷著琉璃翩飛的衣擺漱漱作響,他緩緩蹲下身將漠河抱入懷裡,久久,久久,都沒有動作。
「軍師,城中敵軍屍體已處理完畢。」負責清理戰場的士兵尋到琉璃,稟道。
「軍師?」士兵見琉璃沒有應聲,忙再次喚道。
琉璃抬頭,眸光陰鷙。
「軍師,城中……」
士兵的話還沒說完,琉璃便朝他看了過來。士兵被看的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的就往後退。
琉璃看著他,「退下!」
「軍師?!」士兵被這樣的琉璃所震懾,猶豫半晌,還是遲疑著往前走了一步。
「我讓你退下。」琉璃雙眸通紅,不見悲喜,但周身散發著的肅殺卻足以讓士兵膽寒。
「是。」士兵身子打了個寒顫,應了聲是便匆忙離開。
琉璃抱著漠河的屍身一直坐到夜半才回到軍營。
風飛翼與君墨殤身上都受了傷,為圖方便,二人索性就住在了同一頂帳篷。
琉璃來的時候,君墨殤還在為之前風飛翼擅自將他扔出之事念叨。看到琉璃掀簾進來,二人眉頭皆是一挑。
琉璃懷中抱著漠河的屍體,見二人如此神色也是面無表情。
「他這是?!」君墨殤不解。
然而風飛翼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其中關鍵。不用想,今日之事定與漠河脫不了關係。
果不其然,風飛翼這般想著,便聽琉璃道:「今日之事是我之過……」琉璃將漠河的屍體放下,看著二人慾要再開口。
「本王知道今夜之事與你無關。」風飛翼語氣淡淡,並沒有因為漠河的死而意外。
反倒是君墨殤,初聽琉璃承認過錯時差點氣的從床上跳起。好在風飛翼及時開口,制止了這場悲劇的發生。
琉璃聞言不免有些意外的看了風飛翼一眼,似沒想到他竟會幫自己說話。
「所以,你不必過多自責。」風飛翼收回視線。
「若不是他,那還能有誰?」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君墨殤繼續追問。
風飛翼淡淡掃了他一眼。
君墨殤蹙眉,「你看本將軍做什麼?」
風飛翼抿唇不語,全當沒有聽見。
「雖不是我,但卻是我之過。」琉璃的神色看起來很是不好。
彼時,君墨殤才注意到琉璃身前那一大片血紅。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忽而轉向漠河的屍體。問道:「對了,琉璃,他是怎麼死的?」
如若沒有記錯,臨走之時他還曾在琉璃的身側見過漠河。
琉璃順著君墨殤的視線看向漠河。嘴唇動了動。終是道:「畏罪自盡而死。」
「你是說……」君墨殤恍然大悟。
琉璃點頭,面露沉痛。「今夜之事雖是漠河所為,但我也有失職之責。故而,本相願與漠河同罪,求攝政王……」
琉璃朝風飛翼作揖一禮,雙膝一彎就要跪下。
「這是他的罪,與你無關。」風飛翼拿起身側的杯子就朝琉璃擲去。
只聽「啪嗒」一聲脆響,杯子帶起的勁力直接將琉璃擊倒在地。
琉璃沒想到今日風飛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自己。他錯愕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又動終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風飛翼避開琉璃看過來的視線,「你不用感激本王。本王今日所為皆為了大局考慮。」
而今他因身份之事本就在軍中立足艱難。琉璃若在這時出事,眾人難免不會將這迎敵入城的罪名歸咎到他的頭上。到那時,就算是有君墨殤和琉璃為他證明清白,他怕也是百口莫辯。
想到這,風飛翼又道:「倒是你,可想明白了?」
風飛翼的話別具意味,君墨殤聽著,一時沒有將琉璃的身世與之相連。
「攝政王殿下的意思是?」琉璃雖沒想過自己的身世能瞞風飛翼多久,卻還是故作糊塗。
風飛翼雙眸微眯,「既然軍師不願詳說,那便當本王今日沒有說過這事。」語氣中的親疏遠近顯而易見。
琉璃噤聲。
君墨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話說你們能不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
風飛翼閉目休息,琉璃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而後朝著二人一禮,便帶著漠河出了營帳。
夜裡的風有些高,也有些冷。琉璃抱著漠河離開后便一人出了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君墨殤有心想問琉璃之事,奈何風飛翼根本就不理他,遂只能作罷。
到了第二日,城中殘景基本已經收拾好了。除了一些被火燒毀的房屋短時間內難以修補,其餘的皆已恢復原狀。
只是城中一下子死了那麼多百姓,倒讓這座本就算不上富饒的城顯得愈發空蕩了。
君墨殤在床上躺著養傷閑來無事,便吩咐人去打探鄰城的消息,看是否有什麼關於蘇亦彤的消息傳回。
軍中主事的一共就琉璃,風飛翼,君墨殤三人。而今,琉璃出城不知所蹤,君墨殤又因身受重傷下不了床,所以軍中事務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風飛翼的身上。
是以,天還未亮,風飛翼便早早起身去了主帳與軍中一眾將領商量要事。
城門被毀,三五天之內想要工匠把新的城門做出來肯定是虛妄。而若無城門,敵軍隨時可能會再次攻城。所以,風飛翼除了派軍加駐城門防守,甚至還讓人運了好幾車大石頭來把城門堵了個結實。
解決了眼前的燃眉之急,風飛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安撫民心。只是,身側沒了雲決雲清任他隨時調遣,倒讓他有些不習慣,雖然他的心腹並不只有雲決雲清二人。
夜間,君墨殤見風飛翼還沒回來,於是遣人來問。「王爺,大將軍問您什麼時候回去休息?!」
風飛翼皺眉,這話聽著怎生那般彆扭?!冷眸掃向來通稟的士兵,只見士兵低著頭,四肢僵硬,處處透著不安。
風飛翼收回眸光,輕輕「嗯」了一聲。
士兵不解,猛地抬頭,滿面錯愕。
風飛翼見此,眉頭皺的更深了。「還不走?」
「走……」士兵心頭一慌,連忙道:「小的這就走,走……」
匆忙逃離風飛翼所在的營帳,士兵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了眼,嘴裡嘀咕道:「大將軍跟王爺不是不和嗎?為什麼今晚大將軍讓我來請王爺回營休息,王爺還答應了?!莫不是……」
忽然,士兵似是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雙眼睜得溜圓。而後,又似見鬼般,逃也似的跑回去跟君墨殤復命。
知道風飛翼在忙,君墨殤不好打擾,於是這一晚,他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軍醫來替君墨殤換傷葯。君墨殤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軍醫看向自己的眼神透著古怪。
如此又過了一日,軍醫古怪的眼神不減反增,君墨殤瞧著,到底是沒有忍住問出了口。「你有話要同本將軍說?」
軍醫是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聞言,使勁搖頭。
君墨殤皺眉:「那你老頂著本將軍看做什麼。」
軍醫不哼聲,趁著給他塗抹傷葯的時候裝沒有聽見。
君墨殤心中疑惑軍醫的古怪,所以,等軍醫替他包紮完傷口,他前腳才剛出營帳,他後腳就叫了個守門的小士兵進來詢問。
進來的小士兵顯然沒見過什麼世面,看到君墨殤,還沒等他問話,身子就先發起了抖。
自己什麼都還沒問對方就嚇成了這個樣子,君墨殤心中惱火,登時便將那小士兵打發去當了伙夫。
可君墨殤不知道的是,此事一經傳開,軍中將士登時不論大小見他便如見蛇蠍般,唯恐避之不及。
琉璃從外頭回來,碰巧撞見幾個小士兵在討論此事。他從他們身邊走過去,聽到他們在說風飛翼和君墨殤。
出於好奇,琉璃停下了腳步。然而,幾個小士兵這會正說在興頭上,根本沒發現他的到來。琉璃聽了片刻,卻是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怎麼聽都像是風月場上的風流韻事。
「你們在說什麼?」琉璃沒忍住走到幾人面前,出聲問道。
幾個小士兵聞聲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君墨殤來了,「撲通」一聲跪下,連連求饒。
「將你們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本軍師就饒了你們。」琉璃故作嚴肅,連著幾日的陰鬱在此刻像是尋到了發泄的口子,心情大好。
小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猶豫不決。
「放心,不管你們今日說了什麼,他日事發本軍師定保你們性命無虞。」琉璃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於是保證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在隱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就他們現在這個傳播速度來看,大將軍早晚都會知道的,與其到時候被抓現行受罰,還不如現在從實招來,好為他們日後謀一條出路。
幾人這麼想著便也就不再隱瞞,當下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予了琉璃聽。
琉璃聽完,差點沒有繃住表情笑場。他實是沒想到風飛翼和君墨殤竟還有被人這麼編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