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 蛇滅

0010 蛇滅

李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山洞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但若老虎不入圈套,萬事皆休,他不但無法實施自己的計劃,甚至自身的安全也會被危及。

老虎又在洞口不安地轉了轉,鼻尖聳動得越來越快,悠長的尾巴不停甩動著,對著洞口的方向不停咆哮。

「嗷~」數聲狂嘯,山林禁聲。

蹲在陰暗處的李羽只覺耳膜炸裂,身旁的小怪蛇渾身瑟瑟發抖,不自覺地藏到李羽腹下。

幾縷山風撫過,帶來了老虎腥辣沖鼻的氣味,李羽找到了老虎猶豫的結症。

因為一人一蛇,在老虎的洞口留下了氣味。

也幸好山風是從老虎的方向吹過來的,一人一蛇才未暴露的身形,可這也讓李羽察覺到了自身危險的處境。

他摸了摸小蛇的頭,又朝著山上指了指,便兀自輕輕爬行起來。

他們才離開洞口沒多久,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虎嘯,以及重物撞擊的巨大聲音。

李羽知道,自己的計劃多半是成了,便又帶著小蛇爬了回去。

到了洞口,果然不見了老虎的身影,只是洞前平台的邊緣,留下了幾根虎毛。

他爬到平台邊緣,隱約可以看到懸崖腳下斷裂的樹榦上,掛著個猩紅的東西。

殺了老虎,李羽得以鳩佔鵲巢,連綿不斷的疼痛雖讓他的神經粗大了幾分,卻沒達到完全忽視的境界。

他已經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再挪動一絲一毫。

現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再說其他。

李羽從懷裡拿出兩個早些時候撿到的莫名果實,自己吃了一個,將另一個遞給了小蛇。

小蛇試探著咬了一口,還沒咽下,便嘔吐了起來。

它的嘴裡湧出酸臭的黏液,卻未見到一點兒食物殘渣。

那是胃酸。

剛和父母逃命至牧邊省的時候,李羽經歷過這樣的情況,他這才細細觀察起小蛇來。

只見小蛇背後的肉翼上布滿破洞,上滿還有些爪痕殘餘,渾身泛黑,可脖頸、腋下不常接觸外界的部位,卻又有些微微泛黃。

他的肉太少了。

搭在地上的四肢周圍可以明顯地看到筋脈及骨架,矮小的身子正微微打顫。

這狀態,應該是好久沒有進食了。

李羽想著,又將自己才咬了一半的果子遞給小蛇。

小蛇卻瘋狂地搖頭,慢慢地往後退著。

「你不吃這個?」李羽問。

小蛇點了點頭,又將頭扭向洞外,前肢抬起,朝崖下指了指。

「你要吃肉?」

李羽這卻是明白了小蛇的意思。

可崖底離洞口有近百丈,上面全是岩石,根本沒有抓扶的地方,他們若要撿那死虎,卻是要從山側繞下去,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數個時辰,更遑論,他們倆一個傷殘,一個虛弱,花費的時間只會更長一些。

見沒收到李羽的回應,小蛇又抬起前肢向外指了指,腳步也慢悠悠地動了起來,看那架勢,是想自己下去。

對於小蛇的行為,李羽權當沒理解沒看見,午間的群獸嘶吼猶在耳邊,這可不是個死寂的荒島,只是個無人的荒島罷了。

傍晚的野外,可不安生。

小蛇走後,李羽躺在洞里一片乾燥的平台上翻來覆去,可始終不能入睡。

疼痛讓他不得不胡思亂想,企圖通過意識的發散降低神經上傳來的灼辣感。

他回憶起在淺草鎮的點點滴滴,又想了盧老夫子,想了李嬸梅姨,想了妹妹,想了可惡的內瑟頓及內歇爾等人。

但總有個鬼頭鬼腦地小傢伙時不時就鑽入意識深處打亂他的思維,它眼神明亮,情緒豐滿,完全不像個野獸該有的樣子。

「算了算了!咱倆也算共患難了。」被打亂思緒的李羽慢悠悠地爬下了石頭,嘴裡一直喊著小傢伙、小傢伙……

出了洞口,便見到小傢伙正在森林邊緣踟躇試探,一邊是果腹的快感,一邊是大傢伙們的威脅,它在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

李羽爬了過去,將它放到背上,又慢悠悠地爬向森林,不一會,便咬到許多手指粗細的藤蔓。

叼著藤蔓,他又帶著小蛇回到了洞口。

小蛇在他背上吱吱吱地叫著,似是不想回來。

「別叫了,被山裡的大傢伙聽到,咱倆都得被吃掉!」李羽扭頭對小蛇道了一句。

他既然決定跟小蛇出來,自然不會真的沿山脈繞行下去。

來到懸崖邊上,用嘴將所有的藤蔓打結成一根近四百米的長繩,因為沒有手指,這花費了李羽近一個時辰的功夫。

做好繩結,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

小蛇怪才二十多厘米,其重量相當於沒有,根本不用擔心繩子的承重力。

李羽又從多餘的藤蔓里取出小小的一縷,將小蛇綁在藤繩的另一端,便順著懸崖將其吊了下去。

到達崖底的小蛇怪忙不及管身上的繩索,便飛快撲向死虎,它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進食了,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方才見到食物,便狼吞虎咽起來。

不一會,它的肚子已經微微挺起,嘴上卻還不停,偌大的虎軀,竟被它消滅了一半。

它慢慢地退回懸崖邊上,停了一會,又返回虎屍身邊,扯下雙倍於它體型的肉塊叼在嘴裡。

懸崖上,李羽隱約看見小怪蛇離開了老虎的屍體,猜測它已經吃飽了,便慢慢地往上扯藤蔓,想將小蛇怪提上來。

月影已微微西移,清涼的海風還帶著絲絲腥味。

小怪蛇已經抵達懸崖中央,不要一會便又能重新回歸洞里。

便就在這時,一隻晚歸的雄鷹從海平面上飛了過來,它渾身漆黑,可頭部卻全是白色的羽毛,身形接近一米,銳利的眼睛一直盯著懸崖中央一晃一晃的黑點。

「壞了!」李羽心想。

這鷹他認識,叫做白頭鷹,時常在海邊出沒,主食是魚類。

可誰也不能保證這傢伙不吃蛇!

他思及此,不由加快了往上拉扯的速度。

可老鷹也跟著加速了,它蜷著的雙腳慢慢伸直,露出爪尖的利刃。

「唳~~」

一聲尖嘯,雄鷹撲了下來,李羽來不及查看小蛇的情況,瘋狂地扯動著繩子,某一瞬間,他感覺繩子微微一松,心裡咯噔一下,猜測小怪蛇多半是糟了厄難,可心裡總有些不甘心,便繼續扯動著繩子。

沒一會,繩子便扯到了盡頭,那一端果然沒有小怪蛇的身影。

「哎!只怪你命不好,等我身子恢復了,一定去掏了那鷹的老窩,絕了它的種,幫你報仇。」李羽輕嘆一聲,轉身要回洞里。

「吱吱~吱~吱吱吱~」懸崖邊上驟然傳來虛弱的叫聲。

「小傢伙!小傢伙!」他激動地爬回懸崖邊上,小蛇怪一根爪子正死死地抓在懸崖邊上。

李羽將來它拉了上來,輕輕地放在地上。

它的雙翅全聾拉在地,包裹了身體的大部分位置,見到李羽,又將頭伸了伸,把嘴巴里的肉遞到李羽面前。

虎肉才從老虎身上撕扯下來,還帶著血絲,它渾身都被虎血染成紅色。

李羽心中感動,用嘴從小蛇怪嘴裡接過肉塊,又將他捧到背上,一人一獸慢慢爬回洞里。

回到洞里,李羽先將肉放在塊干潔的石塊上晾著,才又爬到另一塊石頭上睡了起來。

夜幕總助於安眠,小蛇怪也安然回到了洞里,思維不受打擾的李羽,雖然身體還在疼痛,可也緩緩進入了夢鄉。

後半夜,李羽總是夢到有個東西在用濕潤的舌頭舔著他的臉龐。

吱吱喳喳的聲音似遠似近,漸漸地摻雜了些痛苦的意味,越來越低,漸不可聞。

他覺得這有些荒誕,小蛇怪明明已經回來了,便翻了個身,又沉入夢鄉。

可病痛的人最難眠,經過幾次重複的夢境,李羽緩緩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一片漆黑,洞口微微向上,外面的光照不進來。

「小傢伙!小傢伙!」李羽有些擔心小蛇怪的狀態,它吃得太飽了些,對一個孩子~幼年期野獸來說,這不對,剛吃完飯,該休息一會才睡覺的,他怕小蛇怪被撐壞。

「吱~吱吱~吱~」李羽旁邊傳來陣虛弱的叫聲。

「你這小傢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李羽將其抱起放在懷裡,輕輕地揉著它的頭。

可入手的卻不是略顯粗糙的皮質觸感,而是稍稍帶些粘性的濕潤感。

這不對勁!

儘管小蛇怪是蛇,可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些,雖然他不了解蛇,可也不相信有蛇會在白天的時候乾燥,晚上的時候濕潤一片。

他飛快地將小蛇怪甩到身上,爬到洞口外面。

借著夜光,他看到了小蛇怪的狀態。

一道爪痕從他的前胸一直蔓延到尾巴上部,透過傷口,隱約可以看見些蠕動的內臟,猩紅的血液遍布周身,他的氣息短促,眼睛聾拉著,見李羽望來,還是盡量將眼睛睜大,嘴角微微往上,露出李羽笑的時候展現出的表情來。

「小傢伙!小傢伙!」李羽手足無措,焦急地喊著。

他用兩隻手擠壓著傷口,又用藤蔓條將傷口合攏在一起。

可這並沒有用,因為他的行為,倒將小蛇怪身上的傷口又擠出些血來。

「怎麼辦!怎麼辦!」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想要找到挽救這個生命的辦法。

他隱約記得,他應該知道解決的辦法。

小蛇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虛弱到維護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都做不到。

他聾拉著的腦袋儘力抬起來,深深地望了李羽一眼,又在他焦黑的「手柱」上輕輕地咬了一口,然後徹底沒了聲息。

「不該是這樣的!」

「不能是這樣的!」李羽的腦袋已經要炸了,他總算記起了那個辦法。

他將小蛇怪平放在地上,扎破自己的手臂,滴落幾滴血在小蛇怪的身上,又默默念起咒語來:

「以身為飼,以神合靈,以血結契,平等互托,共死同生!」

這咒語是道族特有的契約咒,他三個月大的時候聽自己的大伯說過。

但道族人向來以身為神,他們的修行辦法迥異於大陸上的所有種族,李羽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卻看地上的小蛇,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周邊的血污和身體殘片全部被種莫名的能量虛化,過了一會,所有的痕迹全部消失不見。

那景象詭異,卻平淡得沒有一絲聲響,就像這個生命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生時無人可知,死時歸於虛無。

李羽莫名其妙便流起眼淚。

或許在內瑟頓及內歇爾這些人眼中,自己也和這小蛇一樣宛如塵埃,即便父母及妹妹知道了他的死訊,大概也只是悲傷一段時間,然後便全然忘卻。

老話說得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永恆。

他突然堅定了自己的計劃,返回洞里,在左側的岩壁下壘了個小土堆,寫了一句墓志銘:

一世蒼涼終草寇,神魂不滅鎮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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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神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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