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神性傳訊

李羽回過神來，便又要從意識深處喚出新的神靈。

老輩所言，百無一用是書生，誠不我欺！

這文曲星，出來僅是念出一句詩，便被鋪天蓋地地孽獸打成齏粉，只留一道神性，鑽回李羽意識深處。

恰在此時，覆壓諸天的五彩光芒如同神聖大網，從山之盡湧來，放眼四望，風頓獸停，萬物凝形。

一雙潔白大手從天之極垂下，其上血若星河，脈如山壑，四指岔開，宛若天之四柱。

這手抓著李羽，縮回蒼穹盡頭，李羽神形未定，又被驟然拋下。

「哥哥！哥哥……」低啞地呢喃將他拉回現實，他回頭望去，才察覺自身正處於一個通體潔白的陌生空間之中，耐爾德蒂斯神情沒落地立在不遠處。

「小蒂斯，你見到你的母親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李羽開口，靈魂三連。

「哥哥，這個通道馬山就要關閉了，咱們出去再說。」

耐爾德蒂斯神情不振，卻還是伸出前肢，勾著李羽腰上的棕櫚葉圍裙，便拉著他從空間盡頭的光門走去。

李羽猜測這便是荒野之地的傳送門，尚還來不及問這傳送門通往何地，便被耐爾德蒂斯拉進光門。

短暫的眩暈感之後，李羽又回到陸地之上。

入眼可及，儘是綠葉高木，時不時便可見到獨木成林地榕樹，巨蟒縮在草中，澤鹿左盼右顧。

小蒂斯初離故土，對未知的戒備和探索欲消減了部分離愁別緒，她眼神靈動地審視著森林中的一切。

一人一獸於密林中稍停片刻，李羽意識中的地圖更新，他知道了此間地界——河間郡，與海倫郡相隔僅一河之地。

李羽讓耐爾德蒂斯變幻形狀，便沿著導航規劃的路線穿越叢林。

耐爾德蒂斯這次變幻而成的，卻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膚色白皙，臉上粉撲撲地，像個瓷娃娃般，大大的杏眼中似是蘊著星河。

「小蒂斯，你還能幻化成人行？」李羽見她小步小步，又速度極快地在森林裡穿梭，生怕她不小心摔倒，不由將她抱起，放到肩上。

「這是我的人類形態！」小蒂斯說著，黑色的睫毛不停撲閃，柔軟而微黃的黑髮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媽媽說我的人類姿態，跟爸爸似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你爸爸是個人類？」李羽問道，他突然有些理解了最初時小蒂斯對他的親近之情從何而來，不待小蒂斯回答，他又道：「那你見到你媽媽了嗎？」

「媽媽……媽媽……媽媽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讓我去東大陸找爸爸！」小蒂斯眼中驟然起了一層霧氣，似是要哭出來般：「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天下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媽媽一定是被重要的事情絆住了，媽媽不會不要你的。」李羽小聲地安慰著她：「媽媽沒在，不是還有哥哥嘛，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

「哥哥！」

至此，小蒂斯的情緒卻是徹底綳不住了，用小虎牙在李羽手上輕咬了一口，抱著他的頭痛哭起來。

李羽沒帶過孩子，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學著早時在家鄉見到的場面，身體微微晃悠起來，嘴裡小聲說著些暖心的話。

小蒂斯哭累了，便抱著李羽的頭睡了過去，李羽見此，沒打擾她，悶頭趕路，不一會，出了森林，抵達河岸。

河岸有個廢棄的渡口，一條短橋從陸地直伸入水面小段，木質的橋身被水流侵蝕，顯得有些坑坑窪窪。

渾濁的河水中拴著一條小船，因長期泡在水裡，倒沒有太大的損壞，只是偶爾會有些水黽蝌蚪會打擾它的安寧。

李羽爬上船頭，解了拴著的繩子，慢慢將船划向水央。

清晨的水岸大霧瀰漫，近處的蟹嶼螺洲，遠處的黛山莽林……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有些迷迷濛蒙，就似命運，也像前程般，讓人看不透徹。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李羽不由感嘆了一句，將所有的擔憂全沉入心的盡頭。

輕舟撥水，山河後退，不一會，小船靠岸，抵達了海倫郡的地界。

在河中時，李羽便將文曲星的最後一絲靈韻遣回他的畫像處。

想來盧老夫子見到畫像又恢復了靈性，總能察覺些他的訊息。

沿著山路前行，不一會，便轉入海倫大道，沿著海倫大道，再走兩百餘公里便能抵達海倫郡。

李羽此時的腳力，一分鐘大約可以穿行一公里有餘，放在穿越之前，怎麼也能混個世界冠軍，倒沒花費多長時間，僅半天功夫，便抵達城門口。

盧老夫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他看著眼前這個身高七尺，眉星劍目、臉若刀削般稜角分明的少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他快步迎了上去，將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路引遞到李羽手中。

「夫子，我父母可還安好！」方見到盧老夫子，李羽便神情急迫地問了出來。

此事由不得他不擔憂，他被「燒烤」時，可是親耳聽到了內瑟頓及內歇爾等人說要去捉拿他的父母。

「小羽，你方才回來，先隨我進城，再慢慢言說。」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小蒂斯。

李羽見盧老夫子不直接應答，便猜測此事或是出了變故。

可城門口人多嘴雜，不是談事情的地方，他便跟著盧老夫子進了城。

海倫郡的格局與牧邊省大不相同，隨處可見精緻的大理石建築，路用砂岩打造的巨大地磚鋪設，壁間窗欞，大多都有閃光的琉璃，房屋建築，都用青瓦設成尖尖的形狀，不似牧邊省那般古樸近拙。

郡城的書院也寬敞豪華了許多，卻也少了些人氣，李羽一路走來，僅見到幾個咿呀學語的道族兒童，未見半個奧德人。

「我父母怎麼樣了？」

進了門，盧老夫子好整以暇地關上門，又坐在案桌之前，給李羽和小蒂斯各倒了一杯茶。

可此時李羽哪有心情喝茶，他心緒不寧，不停地祈禱著父母可不能有事。

「小怡得了春之神的神眷，短短數月，已經達到牧師階層，被自然神殿政院重視，且與博萊恩家族關係密切，你不用擔心她。」盧老夫子慢條斯理地嘬了一口茶，又道：「書院已經定下了造神的基調，你今後也可以在書院幫忙畫畫神……」

「夫子！」

「我父母的情況究竟怎樣了！」

李羽卻是重拍桌面，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可此舉實為不妥，他剛站起來，捏了捏拳頭，又道：「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可我們在西大陸無親無故，也沒什麼仇人，不應該會出是事的啊！」

「莫非他們是被博萊恩家族的人抓了去？」他說完，又看了盧老夫子一眼，卻見盧老夫子神情未動，目光卻前所未有地深遠。

「莫非，此事和東大陸有關……」

李羽才吐出這句話，便見盧老夫子的眼角縮了縮。

雖然他瞬間便恢復過來，可還是被李羽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夫子，莫非真是道族的人，抓了我的父母？」

「可東西大陸之間隔著虛無之海，道族人理應過不來才對！」

「此事，莫非是在西大陸的道族人做下的？」

「家族在商丘深處，跟西大陸不可能會有聯繫啊……」

「你知道李氏家族的事？」此時，卻輪到夫子驚呼：「你父親不是發誓再也不提東大陸的事情了嗎？」

「難怪我去時，見到……」說到這，他自覺失言，卻是驟然頓下。

「夫子，莫非我父母的事真的跟東大陸的人有關？」

「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二十年前這件事不是就已經了結了嗎，父親將神果都給了他們，他們還要怎樣！」李羽說著，心裡卻是激憤起來。

「看來，你了解的比想象中的多！」夫子說著，似是思忖，似是猶豫，最後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李羽懷中。

信是李羽母親的筆跡，其上多有頓錯，中間還有些墨跡暈開。

盧叔台鑒：

故鄉的牡丹又開了，爺爺邀我歸鄉數月，寥敘天倫；然其向來鐵血，卻驟出此言，道土怕是起了變故，余雖潦倒半生，行動弗能自如，然生於李氏，怎可作壁上觀。

此行，怕再難回返。小羽性敦，然少而神靈，得天命所眷，應能自處於世；小怡幼而豐足，不知疾苦，不識險惡，望夫子照撫一二。

數…………前………………帝…………………………九天……………………故…………求………………

信箋前面尚還完好，後面卻是塗塗改改，又被撕扯了大半部分，李羽到底沒能看出來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他問夫子，夫子卻說他的父母定然無恙。

可母親性弱，父親又身患頑疾，這樣不清不楚地消失，他又怎能放心。

這得到了消息，倒還不如沒得到消息時放心，至少，那個時候，還能存些念想。

見夫子似是知道些關於父母的消息，卻死活不說，他心裡厭煩，便也沒顧夫子的挽留，將信疊好塞在懷裡，帶著小蒂斯出了門去去。

門外微微下著小雨，雨滴似是將全世界的寒氣息都凝聚在了一起，李羽不自覺地打了個冷噤。

這樣的雨沒人會喜歡，連街道上的先生女士們的聲音也被大雨一同葬下，只顧著低頭前行，余留水珠拍打雨傘的滴滴答答。

不遠處，自然神殿的門口倒是熱鬧非常，無數戴著頭巾，或是穿著破舊大衣的耕種著們，手裡拿著些穀物麥穗，似是想要向神靈祈禱，祈求少降些雨，祈求多收穫些莊稼和糧食。

李羽不為何會逛到這，他看著接踵擦肩的人群，突然有種恍若隔世地不現實感，又被驟然襲來的巨大失落包裹。

「你聽說了沒，博萊恩家族的次子和政院新晉的道族天才近期將要舉行婚禮。」

「如此一來，博萊恩家族的聲望怕是又要升一大截！」

「這是好事啊！博萊恩家族有了喜事，咱們的穀物稅就能免上三年，這是以往的規律……」

耳邊嗚嗚嚷嚷地討論聲將李羽擊回現實。

他側耳傾聽了一會，暫時脫離了父母消失的影響，因為妹妹，遇到了更大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