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待天明后,開黑店的掌柜和小二就被明盛蘭帶去桐城縣衙了。楊意去後院練功,只剩韓雁起看著齊眉。
他雖從未習武,見識過他昨日表現,明盛蘭也很是放心將齊眉交付他看管。韓雁起捏著鞭子往那一坐,齊眉自不敢妄動。
明盛蘭那邊心中還曾想呢,就他這手虐人功夫,有恩客敢試這套么?
明盛蘭是沒問,若要問了,韓雁起必然給他解釋。這世上人千奇百怪,各人習慣不同,怎麼沒人喜歡這一套,多了去呢。況且也有那種只傷皮肉的法子,完事後看著可怖,實則葯都不用上,過兩天也就自行好了。
明盛蘭一走,只韓雁起和齊眉在房裡,齊眉百無聊賴的把玩她那柄短刃。她這短刃向來不入鞘,時不時閃過一絲寒芒,齊眉就拿在手中玩,上下翻飛,倒不怕割了手。
韓雁起看得手癢,道:「大姐,給我也玩一下吧。」
齊眉又聽他喊「大姐」,心中惱怒無比,礙於他手上的鞭子,也不敢動手,沒好氣的道:「這短刃鋒利,怕你傷了手。」
見韓雁起不在意的樣子,她又道:「你可知我為何不給這麼鋒利的短刃做個鞘?」
韓雁起道:「為何?」
齊眉道:「我這短刃是極鋒利的,百鍊精鋼,摻了隕鐵,天下哪裡有鞘藏得住。我戴著它這麼多年,都不敢大意。」
韓雁起求道:「我很小心的,就給我玩玩吧。」
齊眉心想,這人要是受傷,那我也就可以逃了,總不讓他傷太重就行。遂將短刃一拋,插豆腐一般j□j了韓雁起坐的那張椅子扶手中,好準頭,離韓雁起的手只半分。
那短刃果然鋒利,這輕輕一拋,直j□j去沒到了刃柄。
韓雁起訝異於這短刃的鋒利程度,抽出來一看,湊近了只覺寒氣逼人。
齊眉道:「小子,你可悠著點。」
韓雁起抬眼看了看她,也不再低眼,就這麼看也不看的在指間旋轉起那短刃。起先稍有凝滯,不一會兒便越來越快,短刃穿花蝴蝶般在韓雁起指間上下晃悠,虛影重重。
刃口鋒利,卻愣是沒傷到韓雁起一根毫毛,瞧著速度和花樣,強了齊眉哪止百倍。
齊眉目瞪口呆的道:「你、你明明不會武……」
韓雁起道:「雖不曾習武,但自幼就習手上功夫的。」
齊眉臉一白,她之前一直不知道這小子什麼身份,見識過他露的那兩手,聽他說是「自幼習手上功夫」,如今再聯想明盛蘭與他同行,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朝廷里關重犯的大牢中供奉的掌刑人?
齊眉行走江湖多年,從未入獄,卻也聽聞掌刑人的厲害,都是代代相傳的本事,自幼練習,拷問起犯人來,花樣百出。據說有使鞭子使得大成的,半點武功沒有,也能一鞭子下去抽死一個壯漢。
但凡犯人,進了他們手中,沒有不招的,那要奸要殺要玩要打都隨意。
也因職責特殊,難免見多隱秘,又怕泄露,所以掌刑人一生不娶,只收養孤兒傳衣缽。
一想到傳聞中那些變態的掌刑人,齊眉便不寒而慄,更無法和眼前這小子聯繫起來,她顫聲問道:「你這技巧,可是令師傳的?」
韓雁起道:「不是我師父傳的還能是誰?我自幼父母見背,被師父收養。」
齊眉心道:果然!
齊眉這邊心念百轉,韓雁起卻有好奇的問道:「大姐,我看你對盛蘭很害怕,這是為什麼?」
齊眉剛想破口大罵,想起自己日後可能就落在這小子手上,只好忍氣吞聲的道:「他是兵,我是賊,怎麼能不怕。況且明捕頭威名遠揚,身旁加上個楊意,我哪裡是對手。」
韓雁起只知明盛蘭是名捕,卻不知他具體多厲害,只因韓雁起少出門,每日里一心鑽研「手上功夫」,遂問道:「怎麼……盛蘭很厲害嗎?」
齊眉瞪大了眼,道:「你不知道?」
韓雁起不好意思的道:「不知道。」
齊眉瞭然,她想起傳言都說了,掌刑人日日都與犯人為伍,哪裡能到外面聽人八卦,便道:「那可不是,明捕頭師承名家,若不是出身朝廷,當今武林必以他馬首是瞻。年輕有為,正氣凜然啊,在江湖上也聲譽十分之高。」
韓雁起聽她說「正氣凜然」,便想到明盛蘭平日隨意的樣子,實在看不出哪裡像個名捕了。倒是他那個冷冰冰的朋友楊意,看起來就十分像捕頭。
這世上的人都有個特點,就是自以為是,什麼念頭只要起來了,就越想越像真的,牽強附會,自己嚇唬自己。
到這會兒,明盛蘭和齊眉都誤會韓雁起的身份了,可笑的是,他們兩人所猜測的,又全然不同,且韓雁起更是一無所知。
齊眉十分惆悵的道:「早知我就不來找你了,真是自作孽呀……」
韓雁起道:「感嘆不該來找我,不如感嘆你當初怎麼就當了賊呢。」
談到這個,齊眉雙眼放光,道:「不不不,你不懂,這做賊,也是大有快樂的。」
韓雁起忍俊不禁,道:「快樂不快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前上我們那偷東西的賊都被剁了手腳。」
齊眉聽了卻想,這是哪方同道高人,偷東西竟然敢偷到掌刑人頭上。
她道:「唉……我其實也不缺那些錢,只是成功將東西盜走後的那種快意,實在沒有什麼能比啊,就像有的人喜歡吃東西有的喜歡睡覺,我喜歡偷東西,所以江湖上才叫我『賊-。」
韓雁起道:「你偷東西很厲害嗎?」
齊眉把一直垂著的手抬起,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道:「你說呢?」
韓雁起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系在腰上的玉佩,一愣,隨即大笑:「真是神乎其技。」
齊眉撇撇嘴道:「要說神乎其技,楊意還在呢,我哪敢認。」
韓雁起疑惑,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解的問道:「楊意?他……」
齊眉見他神情,驚訝的道:「你不會不知道吧?」
韓雁起道:「知道什麼?」
齊眉一時無語,看來這小子平時還真是足不出戶,連楊意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她只好聳聳肩,道:「楊意也是我的同道中人,比我強多了。」
韓雁起訝然道:「什麼?楊意是賊?」
齊眉糾正道:「是大盜,很強。」
韓雁起道:「可……可明盛蘭是個捕頭啊,他們怎麼會……」
齊眉攤手道:「不止如此,這二人還是姑表兄弟呢。」
韓雁起嘆道:「真是奇事,兩兄弟一個是名捕,一個是大盜,堪比柳下惠與盜跖兄弟了。可是你說明盛蘭正氣凜然,他怎麼不捉楊意呢?」
齊眉笑道:「怎麼沒有,沒見他們形影不離嗎,明捕頭可是稱自己在時時刻刻看著楊意,不讓他犯事呢。」
韓雁起撫掌大笑,道:「太妙了,法理人情皆全了。」
這時,明盛蘭推門而入,道:「你們在笑什麼呢?」
齊眉立即坐好了,道:「沒什麼,明捕頭你回來啦。」
明盛蘭走來沏茶喝了一口,道:「齊姑娘,你倒是乖順啊,可不像我聽聞的那位偷天賊了。」
齊眉甜甜一笑,道:「明大哥這是說的什麼話,小女子可是向來十分安分的。」
明盛蘭「噗」的一下把口中的茶噴出來,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若是你沒被雁起識破年齡,我還當得起這一聲『大哥』,可這下,我是斷斷不敢受了,失禮失禮,該我喊大姐才對。」
齊眉頓時臉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好不精彩,最後還要強笑道:「大姐也行……」
明盛蘭錯眼又看到了韓雁起手中的短刃,贊道:「久聞齊大姐有柄割龍刃,巧奪天工,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韓雁起笑盈盈的轉起短刃,白影層層,道:「確實是好兵刃,鋒利得很。」
明盛蘭見他毫不費力的把玩那柄短刃,心中一驚,不動聲色的笑道:「鋒利是鋒利,可惜太短了,寸短寸險啊。」
韓雁起忽然吃吃笑道:「這短刃還十分薄,還真不適合做兵器。」
明盛蘭道:「聽你這話,可是想到它適合做什麼?」
韓雁起微紅著臉看了眼齊眉,湊到明盛蘭跟前,將那短刃往明盛蘭臂上輕輕一劃……
明盛蘭只覺酥酥麻麻,一絲快感從傷口處竄開,遍布全身,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下/身也悄悄抬起了頭。
再看那傷口,細細一線血痕,痛是一點沒有的。
明盛蘭第二次被韓雁起弄的硬起了,不免羞惱,有些窘迫的把身子背轉,背對了齊眉,低聲道:「你……」
韓雁起卻睜著無辜的眼睛,笑嘻嘻的道:「怎麼樣,好玩嗎?」
明盛蘭看著他孩童一般的表情,哭笑不得,不知說什麼是好。
唉……
不知他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有在妓館生活的人,如此不諳世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