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惡與愛（五）

雲煦在那個陰暗的牢獄之中等待著死亡的時候，有人為他帶來了希望與光芒。

乾豐帝特意遣了桂公公親自來天牢宣旨，貶斥雲煦為庶民，留其性命，終生不得入京。

「桂……桂公公……」或許是因為長期沒有進水的緣故，雲煦的聲音沙啞得難聽。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雲煦萬萬沒想到乾豐帝竟然還願意留他一命。

桂公公輕輕拍了拍雲煦的手，上前扶起他，不免感慨道:「九皇子該慶幸自己有一個極好的生母。」

「母妃？」雲煦愣了一愣，還是沒有明白桂公公的意思。在雲煦的眼中，他的母妃一直都是一個無能之人，也只敢偶爾去和那些品階低的妃嬪爭一爭。科舉舞弊……惠妃怎麼可能在這樣的罪名下，救出他的一條性命。

桂公公沉沉地嘆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緩聲解釋道:「惠妃娘娘帶著聽雨公主在勤政殿外跪了整整一天。」

「這……就求來了？」雲煦還是不好相信。若是惠妃求一求乾豐帝就有這麼大的能耐，那麼這麼多年惠妃也不會過得這麼沒出息了。

「自然不是。」桂公公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後來公主跪暈了過去，惠妃娘娘強撐著進了勤政殿向皇上求情。皇上自然不肯，惠妃娘娘便一命換一命，這才換來了九皇子的一條生路。」

「一命換一命？」雲煦驚愕地看著桂公公，整個人輕輕一顫。

「那……她現在人呢？」雲煦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著惠妃還有法子能夠脫身……

他印象里的惠妃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印象里的惠妃，欺軟怕硬，整日在江家江皇后的淫威下奴顏卑恭，是他最看不慣的卑微。

而不是這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為他爭一條命，為他去求皇上一命換一命。

「娘娘……」桂公公頓了一頓，在雲煦迫切的目光下低下了頭，硬著頭皮說道，「惠妃一命換一命，撞死在了勤政殿的金柱上。」

「死……死了？」雲煦晃了晃身子，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茫然地看著桂公公，「她……死了？」

桂公公連忙伸手去拉雲煦，卻被雲煦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她……在哪？」

「九皇子。」桂公公面露難色，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命奴才即刻將您送出京都。」

只要離開京都，雲煦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本皇子要再見她一面……」雲煦咬牙切齒地說道。

「九弟這就說笑了。」門外緩緩走進來了一道挺立的身影，一身榮華錦緞和囚衣在身的雲煦截然不同。

雲燃緩緩踱步走到雲煦的面前，面色淡淡地提醒道:「九弟，父皇可是已經褫奪了你的皇子身份，眼下……你還想命令誰？」

「雲燃！」雲煦咬牙切齒地看著雲燃，雙拳隱隱緊握。

「奴才見過四皇子。」桂公公連忙給雲燃行了一禮，不準痕迹地擋在了雲煦和雲燃之間，緩聲提醒道，「四皇子，皇上命奴才即刻送九皇子出城，這……」

「桂公公。」雲燃偏頭看向桂公公，臉色微冷，「你不要忘了，父皇已經褫奪了他的皇子身份，你竟然還敢稱他為九皇子……」

「奴才口誤！奴才口誤！」桂公公撲通一聲跪在了雲燃面前，說著便往自己的臉上揮了幾個巴掌。

「行了。」雲燃淡淡地瞥了一眼桂公公，「你去外頭等會，本皇子和九弟還有幾句話要說。」

「這……」

「嗯？」

「是，奴才這就出去。」面前的到底是帝后之子，桂公公不得不避其鋒芒，帶著手下的幾個小太監退出去。

「雲燃……」雲煦咬牙切齒地看著雲燃，眼底帶著暴虐的殺氣。

「雲煦。」雲燃輕笑著微微頷首，面上儘是春風得意，「本皇子這一招回馬槍殺得如何？」

「很好……」

「只是沒想到……」雲燃微微偏頭，目光落在了雲煦身後的牢房之中，唇角再度上揚，「沒想到惠妃竟然以命換命，換你一條生路。本皇子從前竟一直小瞧了你們母子兩。」

雲煦的臉色沉了又沉，雙拳緊握，用最後一絲理智牽扯著自己。

「知道本皇子為什麼突然對你出手嗎？」雲煦在拚命遏制，雲燃在肆意囂張。

雲煦一雙暗沉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雲燃，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了一個名字:「黎以歌。」

雲燃輕輕挑了挑眉梢，看著雲煦的眼中帶了幾分陰暗:「看來你很清楚自己死在哪裡。」

「你的愚蠢！」雲燃突然一把攥住了雲煦的衣領，眼底透出了難得的暴虐，「你的痴心妄想！你的膽大包天！促成了你今日的結局！」

「呵……」看著如此暴怒的雲燃，雲煦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嗤笑了一聲，「雲燃，你那點心思，跟我不是一樣嗎？」

「自然不一樣！」雲燃自然不肯承認自己跟雲煦一樣的不看，「我跟你怎麼能一樣呢？」

「是。」雲煦又突然順從地沖雲燃點了點頭，眸色深深的狠惡與不屑，輕笑著說道，「你當然同我不一樣了。」

「至少……你沒有碰過她。」雲煦的聲音放得很緩很緩，特意拉長了尾音，看著雲燃眼底的怒火一點一點地盛起來，「你藏著你那齷齪的心思多年，半分沒讓她知曉。那你應該也不曾得過她給的葯吧？」

雲燃死死盯著雲煦，抿唇不語。

「那你應該也沒有體會過咬上她脆弱的脖頸，留下痕迹的感覺吧？還有緊緊抱著她，感受她的溫暖……」

嘭——

雲燃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雲煦的臉上，沒留半分情面，雲煦直接被打得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跌倒在地。

「我警告你，你要是嘴上再放不幹凈，我就弄死你！」雲燃半蹲在雲煦面前，惡狠狠地威脅道。

「呵……」雲煦輕輕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鮮血，冷笑地看著雲燃，「雲燃，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已經被褫奪了皇子身份，母妃也因為你的陰謀死了，父皇如今雖然不可能輕饒了我，但是……絕不會允許你對我動半分毫毛的。」

雲煦失母，乾豐帝正在愧疚上，雲燃若是貿然動了雲煦，必然討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