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麼不罵了?

第五章 怎麼不罵了?

哐當一聲,臉盆落地,四周惡臭撲鼻。

「哎呀曹景你怎麼辦的事,潑個人都潑不中!」馮文文的抱怨聲隨之響起。

躲過這盆污水的陳頌,冷眼看著那些躲在樹后等著瞧熱鬧的人一個接一個走了出來。

「我就說這隻蠢豬會來吧!」

「能不來嗎,她還以為齊南真喜歡上她了呢。」

「她長這麼大該不會從沒照過鏡子吧,怎麼就這麼沒自知之明呢?」

「就是!」

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馮文文,她斜著眼上下打量陳頌:「我看你是賤得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齊南是你想勾搭就能勾搭的嗎?你說你們一大家子怎麼都這麼賤呢,你爸就是個老畜生,你媽連這麼一隻老畜生都管不了,這輩子簡直白活了!還有你,真是應了那句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

「打洞」兩個字還沒說完,馮文文臉上就挨了一記熱辣辣的巴掌。

這耳光很響亮,桃樹上的烏鴉被嚇得呱一聲,撲棱著翅膀也不知飛去了哪兒。

馮文文呆愣了一秒,整個人氣得發抖:「陳頌,你這個婊子生的賤種,你敢打我?」

伴隨這聲大罵的是另一記更響亮的耳光。

「你叫我什麼?」陳頌冷聲問。

辱人不及父母,這道理本不該由她來教。

馮文文捂著臉渾身發抖:「你……你這個死賤種……」

「啪!」

話音未落,陳頌反手又是一巴掌,用力過度,右手甚至有些充血發麻。

委屈、惱恨、恥辱一股腦全涌了上來,馮文文白凈的臉登時漲得通紅,扭頭尖聲哭嚎:「曹景,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嗎?給我打她,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陳頌二話不說,一腳把馮文文踹倒在那灘髒水里,拽起她的頭髮把她狠狠往地上按。

馮文文立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死命掙扎著抬起頭,一摸臉上全是臭不可聞的泥漿。

她傻了。

一旁的人也全傻了。

陳頌撿起那隻髒兮兮的搪瓷臉盆,往地上的泥水裡一舀,冷冷環顧那七八個呆若木雞的男生:「誰先過來我潑誰,想變成泥豬一路臭回家沒人攔著你們!」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瘋的,瘋的怕不要命的,而陳頌在這幾人眼裡顯然是個不要命的——一般人敢這麼得罪馮文文,早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跟在馮文文身邊的到底只是群半大小子,平日里欺負人的時候誰也不讓著誰,真正攤上事了沒有一個是狠角色,畏畏縮縮誰也不敢當出頭鳥。

眼看周圍沒人動彈,馮文文氣得快原地爆炸,張開嘴卻對上陳頌惡狠狠的眼神,頓時嚇得連嚎都不敢嚎。

「怎麼不罵了?」陳頌問。

「你……你想幹什麼?」馮文文看了一眼她手裡的臉盆,瑟縮著身子直往後躲。

「這話該我問你。」陳頌拿出那張字條,「你喜歡齊南我沒意見,可你不該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騙我出來。被潑髒水的滋味怎麼樣,好受嗎?」

她之所以能躲過,是因為上輩子被潑過不下十次。

不過那些欺辱都發生在齊南轉學之後,並沒來得這麼早。

頭一回還只是冷水,淋得她渾身濕透,第二回就換成了下水溝里的髒水,浮滿油污臭不可聞……

她一次又一次大哭崩潰,可換來的除了嬉笑和譏諷別無其他。

而事實證明,當那些扔出去的刀子一把把掉轉頭割回來的時候,沒有人還笑得出來。

「你……你早就知道字條是我寫的了?」馮文文漸漸吃過味來。

陳頌清澈的眸子微咪:「對,我早就已經知道了,第一,齊南的字比你好看,第二,他今天光明正大約了我放學一起回家,不至於這麼偷偷摸摸。」

「不可能,」馮文文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音調陡然拔高,「他怎麼會約你一起回家,我明明……」

「你明明和他說好了在學校外頭的書店見面,是嗎?」陳頌問。

別的細枝末節她記不清了,可馮文文和齊南在書店「約會」這件事,她一直有印象。

倒不是她對齊南有多關注,而是事後馮文文炫耀了整整一個星期,她想不記得都難。

算算日子,這事應該就發生在今晚。

不過可惜,以馮文文眼下這幅尊容,所謂的約會十有八九是要泡湯了。

眾目睽睽之下,馮文文泥漿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我……我和齊南才不是……」

陳頌懶得聽她那些拙劣的辯解:「你和齊南的事跟我無關,你以後少因為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煩我。我這人脾氣不好,能動手就盡量不動口,你要是喜歡挨耳光,我奉陪到底。」

她乾淨利落地撇下這麼兩句,轉過身往教學樓走。

沒走兩步忽而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一雙眸子靜謐如夜空,早慧得絲毫不像個未長大的小女孩:「別想著能跟蔣春桃告狀,你要是敢去她面前哭哭啼啼,我就敢捅出你暗戀齊南這檔子事。學校抓早戀正抓得嚴,你猜蔣春桃她敢不敢包庇你?」

馮文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誰……誰說我早戀?你有什麼證據?」

——不就是知道自己喜歡齊南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難不成只要這個賤種張嘴一說,班主任就會信?

然而對上陳頌淡漠的眼神,馮文文心裡又有點沒底。

陳頌今天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這麼匪夷所思,就跟被鬼附了身似的,讓她莫名膽寒。

「你夾在筆記本里的字條掉地上了,掉了不止一張。那麼多張字條全是上課時間偷偷和齊南傳的,你覺得這算證據嗎?」

陳頌當然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沒心眼兒,撿起紙條之後二話不說就還給馮文文。

有些人值得良善以待,而有些人是長了毒針的蠍子。

對蠍子以德報怨,是件多蠢的事。

「你……你偷我的東西?」馮文文氣得不行。

「你要覺得是偷,可以報警抓我。」陳頌語氣不驚。

馮文文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一張臉又青又白。

陳頌懶得再理會她,哐當扔下了手裡那隻搪瓷盆。

幾個男生早已經聽得目瞪口呆,被這好似鑼鼓的響動驚得回過神來,不由自主齊刷刷讓開了一條道。

陳頌徑直去了教學樓後頭的雜物間,那兒有一排水龍頭,其中大半已經生鏽堵住了,只有少數還能用。

她擰開一個細細洗去手上的污垢,水很冷,凍得她呵出一口白氣。

冷不防身後多了一道人影。

「我約你放學一起回家?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齊南穿著這年頭還很稀罕的白球鞋,手裡拎著尼龍料子的書包。

那雙眼睛很清澈,睫毛纖長,分毫畢現,雖然長相清秀,但因為個子高大的緣故,絲毫不顯得文弱。

他很愛笑,笑起來,右邊臉頰有一個淺淺的梨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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