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兒女多矯情

第一百二十章 兒女多矯情

蕭峰和阿朱,還有雲鏡向她瞧去,只見她穿了一身淡綠色的貼身水靠,更顯得纖腰一束,一支烏溜溜的大眼晶光粲爛,閃爍如星,流波轉盼,靈活之極,似乎單是一隻眼睛便能說話一般,容顏秀麗,嘴角邊似笑非笑,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蕭峰聽了她的聲音語氣,只道她最多不過二十一二歲,那知已是個年紀並不很輕的少婦。她身上水靠結束整齊,想是她聽到那段正淳大叫救人之際,便即更衣,一面逗他著急,卻快手快腳的將衣衫換好了。

那段正淳見她到來,十分歡喜,叫道:「阿星,快快,是婉兒將他毒箭射下湖去,那知便不浮上來了。」那美婦人哦的一聲,道:「木姑娘用毒箭射她嗎?那好極了,怎麼射她不死?可惜,可惜!」她還道是情郎的哪個情人來尋他,被這野性的姑娘撞見,進而心生不憤,以至於狠心射下湖去。

木婉清聽了,心頭微怒,罵道:「臭婆娘,你嘴裡不乾不淨的說些甚麼?信不信姑娘我一箭過去,爛了你舌根。」那美婦人嘻嘻一聲,掩嘴輕笑,隔了半響,她才道:「木姑娘,人可是你打下去的,倘再傷了我,誰去救她,你么?」這木婉清氣結,她不會水,不然早就跳下去了,卻才急得無策可思,兀自煩躁。

正在僵持之際,忽聽得喀喇一響,湖面碎裂,那褚萬里又探出頭來,抹了抹臉上的水漬,眾人急道:「怎樣,怎樣,找到他了么?」褚萬里搖了搖頭,外加一臉的疲色,硬撐著絲絲苦笑。他幾次閉氣潛水,中間不曾歇停,焉能不累。這些人,也不關心他一下,急的只是那臭小子,這讓他如何不憋悶。

段正淳深知褚萬里的水性,見他也尋不著,心底不由得越加急躁,而今之計,惟有勸服那美婦下去試一試了,當即深深一揖,道:「阿星,你快救他起來,你說什麼我都依你。」那美婦道:「當真什麼都依我?」段正淳急道:「是啊。唉,這蕭兒還不浮起來,別真要送了他性命……」那美婦道:「我叫你永遠住在這兒,你也依我么?」

木婉清這時叫道:「爹爹,你別聽她的。蕭郎死了,女兒也不活!」眼睛一閉,幾滴清淚順臉頰墜落,身子陡地縱起,一躍入湖,只感萬念俱灰,生既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眾人叫喊不急,驀地里一聲水響,從湖中鑽出一條白影,在那木婉清將要落水之際,騰的一下飛身而起,伸臂一抄,便將木婉清那纖腰摟在懷中,轉得幾下,向湖岸飛去。

這白影便是梁蕭,他在湖底聽到木婉清說的那句「蕭郎死了,女兒也不活」,心中好生感動,不由得嘴唇略開,險些嗆了幾口水。自慚以前怎生對她,而她又是如何待自己,相較之下,足見自己有多混蛋,這麼好的一個女人,竟然不懂珍惜。實在悔之已晚,暗恨,暗恨,不願她落水,便冒了出來。

眾人一見此情形,個個大喜,那褚萬里也趁此游回岸上。梁蕭腳跟落地,放開了她,佯怒道:「你這女人,怎麼那麼傻,老子都沒死呢,你就急著哭喪殉葬,忒也晦氣。」這木婉清見他突然出現,驚了一驚,不禁又喜極而泣,隨他怎麼罵,也不著惱,哇的一下,往梁蕭懷裡撲去,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咽聲道:「我以為你活不成了,不想……不想原來是嚇我。」

身旁閃出一人,氣嘟嘟道:「好不要臉,大眾場合,公然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硬是上前將二人分開,這一下倒頗出眾人意料,梁蕭曾許諾娶木婉清為妻,大理等人皆知此事,未婚夫妻摟抱一個,又無傷大雅,何以這乞兒少年憑地不憤呢?梁蕭也很是詫異,傻笑道:「小兄弟說得對,卻然不該如此。木姑娘,咱們以後須得注意場合。」

木婉清聽了,微惱,氣道:「你又幫他,人家對你好,你說我矯情;對你不好,說我野蠻,究竟要怎樣,你才滿意?」梁蕭道:「不須怎樣,率性而為足矣!」微一瞥眼,瞧見蕭峰和阿朱,笑吟吟跑過去。這時那段正淳上前正欲與他搭話,不料這梁蕭突然拽步走開,對他竟視而不見,不免一臉尷尬。

梁蕭愰到他二人近前,一把抱住了蕭峰,藉機拍拍他那堅厚的背膀,嬉笑道:「喬大哥,近來安泰?可想煞了小弟。」這二人身子一經分開,蕭峰方道:「咦,賢弟,如今愚兄不姓喬,改姓蕭了。」「哦,是么?」對於這個結果,梁蕭也並不詫異,只覺理所應當罷了。

蕭峰笑道:「那日,賢弟在杏子林所言非虛,愚兄應當謝謝你。唉,聚賢庄一別,距今已然月余,委實有些思念。不想賢弟風采依舊,然愚兄人事卻非。」最後竟莫名感嘆起來。

梁蕭心知他所慮何事,當時亦不點破,只道:「大哥休也介懷,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八九,豈能件件秤心。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說最後一句時,若有意若無意的瞄了阿朱幾眼,那意思再明確不過了。阿朱臉上泛紅,小嘴輕輕一抿,微惱:「我說哥啊,你眼睛有疾么,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認得人家,盡瞎瞧甚麼?」

「哪能!」梁蕭淺淺一笑,道:「我方才在想,該怎生稱呼你為妥?嫂子吧,你年紀明明比我輕;若喊妹子,又怕你吃虧,怨我。唉,真的讓我好不為難......好不為難。」阿朱臉上又是一紅,但心底甜滋滋的,輕怒道:「哥,你戲弄我,人家不依!」

「哦,你不依?」梁蕭道,「這麼說,你是不預備做我嫂子了?那行!」羞得個阿朱急縮在蕭峰身後,頻頻頓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那蕭峰不禁莞爾,心想:「賢弟法眼當真如炬,我和阿朱相許這事不過幾天,今兒一碰面,他便瞧了出來。這份心細,委實不容小覷。」他哪裡知道梁蕭有甚麼高明之處,只是先入為主認定這二人相愛,故而猜試。

木婉清見心愛之人又多出了個妹妹,心中滿不是味兒,冷哼了一聲,叫道:「蕭郎,你哪來那麼多妹妹?」梁蕭攤攤手,一臉委屈:「我哪裡曉得,你問我爹去!」不想他一時戲言,後來竟成了實。木婉清氣道:「你!不要臉!」

這時,那段正淳忽作訓斥女兒,說道:「婉兒,別那麼說話,蕭兒不是那樣的人!」「是啊,他不是,你是!」木婉清叫道,「喜歡一個還不夠,偏偏左擁右抱。你們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當我們女人是甚麼?戲子?喜歡的時候,逢場尋尋開心,一旦膩了,就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誰了。哼,恨死你們!」一發足,甩袖離去,說得個鎮南王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梁蕭急道:「木姑娘,你上哪?」木婉清頭也不回,冷冷道:「姑娘愛上哪便上哪,用不著你們這些臭男人可憐!」說這兩句話之時,腳上加力,已奔出好遠,那頭是一片竹林。

他傻愣在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阿朱從蕭峰身後轉出來,嘻嘻一笑,忒為頑皮,戲道:「哥啊,你還不追,姑娘生氣了。」「追?開甚麼國際玩笑!」梁蕭道,「老子我還生氣呢,怎不見誰來追我?再者,她亦非蹴鞠,追回來幹麼,又不能踢!」他兀自嘴硬,木婉清為他跳水,那一刻,除了感動,多多少少有點心動,見她氣走,莫來由一陣心酸。

眾人不知他心思,聽他如此說,無不咋舌。那段正淳氣不過,怒道:「梁蕭,婉兒一心待你,你卻如此羞辱她,還算是個男人么?我段某的女兒絕不容許別人三番兩次踐踏,好,你既不承她的情,那就站著休動,吃我幾掌!」那王爺不容分說,呼的便是一掌,照梁蕭門面打去,他出拳架住道:「叔叔,你當真動手?」

段正淳哼道:「今天你就算叫爹也不管用,小子,看招!」左掌斜削,突然間變掌為指,嗤的一聲響,使出一陽指力,疾點向他心口,盛怒之下,哪顧得眼前這人曾是女兒朝思慕想,魂牽夢縈所愛之人,心中只想,我這個做父親的定要為女兒出一口怨氣,下手自不容情。不料這小子也是嗤的一聲點來,兩股力道在空中一碰,鎮南王踉蹌錯退好幾步,梁蕭只是身子一幌。鎮南王臉上紅光一閃,驚異無比,梁蕭則是邪邪一笑。

他穩定身形,訝道:「你方才使的是……」「不錯!」梁蕭微笑,道:「正是六脈神劍!」段正淳又是一驚,他祖上有訓:若非天龍寺出家為僧的段氏族人,不得習練此功,就算俗家弟子也不允,否則便是有違祖訓,必受家法嚴懲。他活了大半輩子,此經書只耳聞,不曾親睹。不想今天,居然在一個異姓少年手中使出,而且威力比他這修習了數十年的一陽指,還要強上幾分,這讓他如何不驚,如何不詫。

隔了半響,他才道:「是誰教你的?」眼睛直直瞪視著梁蕭,盼他能如實相告。

「無可奉告!」梁蕭嘻嘻一笑,掉頭就走。那段正淳叫住:「你想溜?若不道個分明,不許離開!」

「你放心!」梁蕭甩甩手,頭也不回,說道,「就算八抬大轎,你爺爺我也捨不得這青山綠水,曲徑通幽。婉兒鬧脾氣了,我去哄哄她,你們愛咋地就咋地,不用客氣。」口中說話,腳下不停,幾個起落,消失在人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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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之梁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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