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就算是急報從京中傳到地方,也向來是晚上幾天,更何況賜婚聖旨並非什麼急事,於是還沒等林海接到賜婚的聖旨,南來北往走貨的商人就先把這個消息帶到了揚州。
揚州林府,管家林平急步行至林海書房,在書房外躬身稟報:「老爺,有急事稟報。」
屋內林海道:「進來吧。」林平打開門,回身關上,再急步悄聲行至林海身邊回話。
林海聽完,先是皺眉,后笑道:「莫要渾說!你一向穩重,怎麼也聽見些閑言閑語就以為是真的。若是年輕二十歲,我倒信這消息。只是莫說皇後娘娘並未有妹妹,便是真的有,皇後娘娘的妹妹是何等身份,我已年過不惑,賜婚過來又是繼室,難不成天上真會掉餡餅,還掉到我這老頭子身上?」
林平回到:「老爺,千真萬確是真的。小的開始聽了也不信,但是打聽了四五個有人馬船隻從京城回來的商號,都說是真的。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才孝賢淑,服侍皇後娘娘多年。皇後娘娘仁德,想給她找一門好親事,所以才認為義妹,指婚給老爺。」
說完,林平覷著林海的臉色還好,又笑道:「老爺剛過四十,正是年富力強,若是老爺都自認老邁,那揚州的官員豈不是大部分都要告老了?」
林海聽了笑而不語,心道原來是義妹,那就不奇怪了。先讓林平退下,便細細琢磨起來此樁婚事皇上的深意。
並非林海自得,自賈敏去后,想將家中女兒給林海做繼室的家族不少。林海年剛不惑,又是探花出身,官至從二品右都御史,又兼著巡鹽御史的肥差,前途無量,就算是繼室也不少人爭相去搶。
但因林海和賈敏夫妻情深義重,又已年過四十還未有子,已經信了自己命中無子,再娶一個女子,既不能全心相待,又不能生兒育女,何必耽誤人家一生?於是決意不再續弦。
只是這樣黛玉便無人教養,世人皆道「喪母長女不娶」,便將黛玉送去京都賈府。由超品的榮國公夫人撫養,黛玉的教養也可得到保障。便將那有意許配女兒的人傢具都推去了。
沒想到不願再娶,卻不得不再娶,自己這老樹也不得不開花了。一成婚,自己入官場來十餘年從未站隊,本以為能平安熬過權力交替的這段時間,現在恐怕也不得不和光同塵。林海不由嘆道:「世事難料啊……」
再過得幾日,揚州大小官員消息靈通些的也都知道皇后義妹指婚林海的消息,只是因聖旨還未下,觀林海每日面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憂,誰知道林海是滿意這門親事還是心裡不滿新夫人的宮女出身呢?所以都各自眼觀鼻鼻觀心,閉口不談此事。
所以五月初一日,當傳旨的太監說得最後一句「特指婚右都御史兼巡鹽御史林如海,於本年九月二十一日完婚」時,見林海笑得如沐春風,眾官員終於能紛紛恭喜林海,雲辦喜事時一定到等等,林海一一都應了。
其中也有前段時間欲要將女兒或家中親戚許配給林海但被林海婉拒的官員,笑道:「今日得了貴妻,恭賀林大人得償所願了。」
林海笑道:「皇上體恤下臣,真乃天恩浩蕩,蔣大人若是勤勉為公,皇上必會看在眼裡。想必到時蔣大人想要滿足什麼心愿,都不是難事。」眾官員聽了,相視一笑了之。
因聖旨賜婚已將六禮中「納彩」「問名」與「納吉」三步走完,還有「請期」,就是挑選吉日擇定婚期告知女方家,聖旨中也已經寫明了今年九月二十一完婚。所以林海現要做的就是「納幣」,即給女方家送去聘禮。
林家祖上也是世襲侯爵,家產豐厚,因娶的是續弦,聘禮本該比賈敏那時低一等,只是新夫人是國公之女,皇后之妹;林海現又已是官至正二品,林家家主;此婚事又是聖上賜婚,所以聘禮算下來反比求娶賈敏那時還要高上不少。於是五月下旬,大管家林平帶上林府預備的價值足足有五萬金的聘禮,往京城去了。
林府後院一處廂房內,一穿著薔薇色娟羅衣裳,頭上插金墜玉的二十餘歲美婦,正扯著手上的帕子,險沒把帕子扯爛,旁邊的丫頭想勸又不敢勸。
正在為難之時,那丫頭聽得腳步聲,抬頭一看,是沈姨娘往這邊來了,忙提醒自己的主子。主僕二人聽得一聲笑:「曹妹妹怎麼一個人在房中,也不去園子里逛逛。我看那池子里蓮花開得甚好,本想多賞一會子,只是日頭太熱,禁不住就回來了。」
曹姨娘直起身略讓一讓,叫丫頭上茶,自己又往塌上一歪,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沈姐姐什麼時候心胸這麼寬大了。火燒眉毛,還能來去逛園子,來看我的笑話。姐姐若是閑著無事,不如好好打扮打扮,再去逛逛,也好引得老爺常來。到時候新夫人進了門,沈姐姐長久見不著老爺一面,可別再偷偷躲著哭了。也不知新夫人有沒有先夫人那麼寬宏大量,可憐姐姐,勸老爺來看看姐姐呢。」
沈姨娘見曹姨娘並不起來,又說得這樣一番話,提起舊事,面上掛不住,也冷笑道:「好心來看看妹妹,妹妹倒這麼說,也沒意思得很。我是不如妹妹有能耐,能說會道,老爺也時常來看望。只是妹妹這麼厲害,什麼時候妹妹生下個一兒半女,我才真服了妹妹呢。」
曹姨娘氣得柳眉倒豎,只是沈姨娘並不等她再說什麼,轉身就去了。曹姨娘舉起茶杯欲要砸,只是恐叫林海知道,又不敢砸。氣得一會,拿住小丫頭的錯,擰她的胳膊出氣。
那邊沈姨娘回到房中,到底掉下幾滴淚來,思量半日,叫丫頭拿針線,開始日日緊著做活不提。
長樂宮內,文皎並不知自己已被林府幾個姨娘早早記掛上了,她現在每日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晨起用過早點,要先讀一個時辰的詩詞歌賦,養些才氣,本還要再試做幾句拿給蘇皇后看。只是每次做的自己都沒臉拿給人看,蘇皇後讀了也搖頭不已,所以一個月後文皎終於不用每日死去活來的作詩了,只是書還要照讀。
午後起來,要分批給蘇皇後身邊的宮人和自己將帶去陪嫁的丫鬟上課,一個下過得飛快。晚上用過晚膳也不得閑,皇上不來時要和蘇皇后一起看宮中賬本,商議日後管理後宮的章程。皇上若是來,便回至自己屋中做些針線。
本朝的女子若是定親得早,離成婚還有幾年,又對自己的綉工有信心,大多都會自己綉嫁衣。雖文皎的綉工幾可以和宮中的綉娘相媲美,只是婚期將近,所以她的嫁衣是蘇皇后吩咐內造精心製作,只是文皎還要自己綉些荷包扇套等,預備婚後送給林海。
還因為文皎名義上已經是蘇府的二小姐,所以不管蘇尚書和夫人內心認不認同她這個義女,文皎都要遵從這個時代的禮教,尊重他們,侍奉雙親。就算人在宮中,也會時常給蘇夫人送些自己做的襪子抹額等物,以表孝心。
再有,上次給黛玉送了個自己繡的荷包,這次還想給黛玉綉幾個香袋兒,好等下次黛玉來了送給黛玉。所以每晚燈下苦做針線,不說日日做到三更,但是每日做到二更還是有的。
等到這時,文皎才覺出些要嫁給林海的好處來。一日與蘇皇后閑話時,蘇皇后玩笑道:「哎,做了我的妹妹,你現在反而比以前還忙了。連我想再得個你做的荷包,都不忍心勞煩你,總覺得你這腰又細了兩寸。」
文皎也笑道:「幸而林家人少,若不然嬸娘妯娌一大堆,我得做多少東西去,就是現在人人見了我都說我又瘦了,害得現在連腰帶我都不敢繫緊了。」
蘇皇后貼近文皎,笑著悄聲道:「我替你打聽了,那林海院子里,只有四房姨娘,兩個已經四十多歲,還有兩個年輕些,但是一個已經二十有八,另一個二十有五。他雖不是好色之人,但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哪個男子不喜歡?嫁了人,抓住管家權重要,這方面我一點都不擔心你,但是抓住男人的心更重要。我看你現在腰肢就正好。我這裡還有好方子,叫她們弄了給你用,叫那林海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從此眼裡再也看不見別個才好呢。」
文皎臉紅了,在古代大白天的就說到夫/妻之事,還教她怎麼勾/引未來丈夫,真的大丈夫嗎?
蘇皇后見文皎這樣,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臉,又教她道:「你看譬如宮裡,再說宮妃人少,也有十餘個人。為何皇上能每月半數時間都來我這?就算我是皇后,宮規也不過是讓皇上初一十五來。你在我身邊也不是一年兩年,我怎麼行事,你也沒少見了。你穩重是好,只是有時候不穩重,嬌一些,更讓人疼惜呢。」
文皎想想皇上和蘇皇後日常相處蘇皇后那股子撒嬌的勁,再往自己和林海(請自行想象文皎心中林海的形象:四五十歲長鬍子老頭)身上一套,感覺畫面太美,趕緊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嘴上說了句:「知道了。」心中卻想,反正離大婚還有好幾個月,撒嬌什麼的到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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