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個要求
趁著雨停的間歇,阿難將貨擔收拾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與陳婆說一聲,便挑著擔子向小巷走去。
沿著巷子七拐八拐,阿難來到一處名為烏衣巷的小巷子。烏衣,烏衣,儘是貧民。就連街道上的青磚都是破破爛爛,阿難推開一扇院門,走了進去。院子雖然簡陋,可收拾的乾淨妥當。阿難在院中叫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屋內無人應答,卻有咳嗽之聲,阿難將貨擔放在地上,跑進屋子,只見到一位老婦人躺在榻上,面容枯槁,手捂胸口,艱難地咳嗽著。
阿難走到榻前,扶起老婦人,在她背後輕輕拍著:「娘,你怎麼樣?」
那老婦雖然咳嗽不止,但卻強行露出笑容:「無妨…無妨,咳咳……」
「您老躺好,我去給您倒杯水。」阿難走到桌旁,倒了一碗清水,端到老婦面前,扶起老人,讓她喝了兩口。老婦人這才好了一些,長嘆一口氣。
她躺在床上,看著阿難,問道:「阿難,為何今日回來的這般早,難道布已經賣完了?」
「娘,您真是說笑,咱的生意何時那樣好過。」
「說的也是。」老婦人嘆了一口氣。
阿難說道:「只是今日又下起雨來,街上也無什麼生意,我便提早回來。看這天色,想必明日也是要下雨的,我明日便不出去賣布,帶您到城中新來的何大夫那裡看病。」
「我這病啊,總也是治不好,白花銀兩不說,還耽誤工夫。這些日子,家中的錢也用的差不多了,又哪裡來的錢去看病?」老婦人問道。
阿難說道:「娘,這您不用擔心,陳婆今日借我不少錢,夠給您老瞧病的。」
「原來是陳婆啊,陳婆那人心善。只是這借來的錢終歸還是要還的,我看吶,我老婆子這病就算是神仙也治不好,還是算了吧,人吶,各有天命,想必我老婆子就該遭此罪。」
阿難微微一笑:「娘,你說的哪裡話,什麼叫該遭此罪,有了錢,能找大夫,能抓藥,病自然會好的,您就別瞎想了。」
「你啊,就會哄我開心。娘且問你,就算娘的病能好,你又要從哪裡弄錢還陳婆?娘的病是好了,可讓我兒背上了債,當娘的又於心何忍,還是算了吧。」老婦人露出愁容,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花錢瞧病。
「這事就聽我的,您吶放寬心。大不了到時候您的病痊癒后,我多做幾份活計,只要肯賣力氣,錢的事自然不是問題。」阿難走到桌子旁也給自己倒了一碗水。
老婦人見如何勸阿難,他都不聽,也只能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看著站在桌旁的阿難,老婦人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猶豫再三,她說道:「兒啊,今日你不在家時,有一個青年上門來尋你。」
「有人找我?難道是李向?」阿難不以為意。
老婦人說道:「若是李阿公家的孫子,雖然為娘不認識,但他也會告訴為娘的。聽那年輕人的口音,像是外鄉人。」
「外鄉人?那孩兒怎麼會認識,想必是找錯了人家吧。」
「我也問他,是否找錯人家。他雖說是來找你,可是卻叫你風無道。為娘便告訴他確實找錯了人家,可他只說等晚上再來。兒啊,你是不是在外惹了什麼人,這是上門來尋事的仇家?」老婦人心中擔憂阿難。
阿難哈哈一笑:「您老這些日子,舊病複發,躺在家中,竟是瞎想,我又會惹上什麼仇家,一定是他找錯了人,等他再來時,我與他講明白便是。」
「那是最好,記住,咱吶可不能動手動腳,要以理服人。」
「得嘞,我記下了,天色不早了,您再休息片刻,我去燒火做飯,今日我給您買了一條魚,燉點湯給您老補補身子。」說著阿難走出房。
老婦人躺在雙上,望著門外:「老天爺啊,我老婆子前世是做了何種好事,竟然讓我有這種福分,與阿難做了母子。」
看著灶台中的火焰,阿難拖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麼。
鍋里的燉著的魚湯飄出淡淡的香氣,阿難用鼻子聞了聞,滿意地點點頭。
院子外傳來幾下敲門聲,阿難抹布擦了擦手,將門打開,一個頭戴斗笠的青年站在門口,那青年一身黑衣,斗笠之上還有黑紗,顯然不想他人識得自己的身份。
阿難笑著問道:「你是白天尋人之人?」
那青年看到阿難,卻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道:「能否讓我進院子再說?」
阿難伸頭看了看巷子,外面什麼人都沒有。
「請進。」
阿難讓黑衣青年走進院子,然後將院門關上,這才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娘將白天之事已經告訴我,我想你大概是尋錯人家,我叫阿難,不叫什麼風無道。」
那黑衣青年將斗笠摘下,看著阿難:「堂堂一代魔教教主風無道,竟然還要更換麵皮,隱姓埋名,說出去,豈不是讓江湖豪傑笑掉大牙?」
「原來是你,那我就不再裝下去。別說什麼魔教教主,現在的魔教不是你們宇文家當家做主嗎?怎麼,宇文老爺子突然想明白,不當那個魔教教主了?」阿難嗤笑一聲,臉上神情一變,隨即說道。
「我父親做什麼不需要你這個喪家之犬來談論。昔日你是魔教教主,現如今,你只不過是街頭一個賣布郎。」黑衣青年冷哼一聲,對於阿難頗為的不屑。
阿難一拍額頭,跑進廚房。這一舉動,讓眼前青年心中一緊,立刻掏出腰間的匕首。而阿難對此視若無睹,他將灶台中的柴火滅掉,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出柴房:「竟顧著與你說話,我的魚湯差點熬干。」
黑衣青年這才明白,阿難只是想要滅掉灶台中的柴火,並未想對自己動手。
「你說的沒錯,我也只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說吧,你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若是無事,那便請你這個魔教少教主離開寒舍吧,我這裡可是廟小的很,裝不下您宇文家這麼大的佛。」
「你還得我宇文家做一件事,也是你欠宇文家的。」
「是有這麼一回事,是讓我替你們殺什麼人,還是怎樣?」
黑衣青年說道:「你下落不明之後的這兩年,魔教已經不是原來的魔教。教內已經分崩離析,四佐使中東佐使張不矩離開東皇山;西佐使谷寒山叛離魔教,另立新教;南佐使張清歌投靠朝廷;而北佐使燕紫桑下落不明。」
「說完了?說完了你便可以走了。」阿難說道。
「風無道!當年你向我父親提親,娶我姐姐之時,便承諾答應我父親三件事,如今只做到了兩件,還有一件,我父親讓我來尋你,便是為了實現當年的諾言!」黑衣青年居高臨下,對阿難說道。
阿難呵呵一笑:「那麼大聲做什麼?這種事我又怎麼能忘,第一件,便是要將魔教交給宇文家,我交了;第二件是在你父親坐了魔教教主之位后,竟然讓我自廢武功,我做了;就算如此,宇文那老不死的,竟然還要娶我性命,若不是荷衣拚死為我擋下那一掌,想必現在我只能在黃泉之下,日日咒罵你們父子嘍。」
「若不是你,我姐姐又怎會死!」黑衣青年,說著用匕首指向阿難。
阿難面容不不改,雙眼微眯看著黑衣青年:「你現在應該慶幸的是,荷衣在臨死前讓我再三立下毒誓不對你們父子出手,若不然你以為你們父子能夠活到現在嗎?」
「哼哼,今非昔比。風無道,我父親已經練至入微化境,與你當年一樣,就算你當年沒有自廢武功,就算前去尋仇,是生是死,還在兩說。」
「原來如此,既然宇文老東西都這麼厲害了,為什麼還需要我一個廢人的幫助?」阿難嘿嘿一笑,問道。
黑衣青年突然面目猙獰:「但是父親他不知被誰害死,魔教也不復存在。」
「哈哈哈!果然報應不爽啊,沒想到宇文老東西竟然就這麼死了。」
看到阿難如此暢快,黑衣青年冷聲說道:「所以,我宇文家對你的最後一個要求是,幫我尋到殺我父親之人,替我父親報仇,並奪回魔教之位。」
「宇文庸,到了現在,你說這些,不覺得是在痴人說夢嘛?當年荷衣還在時,你們如何居心叵測,我都能答應你們,現在荷衣已經不在,你覺得我還會答應?」阿難冷笑一聲。
黑衣青年不怒反笑:「風無道,所以說,我父親說的一點沒錯,你這人雖然聰明絕頂,但也是自畫囚牢之人,而那個囚牢就是我姐姐。當年你為了娶她,才答應我父親這三個條件,就算我與父親再如何對你,你都會答應。因為對於我姐姐,你是不會作出任何背叛之事。想想也真是可悲。」
看著眼前這個猖狂的廢物,現在的阿難心中反而沒有殺意,只是替此人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