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燕山劫,一絕江湖念

序章-燕山劫,一絕江湖念

周國塞外,燕山山頂。

老者凝神靜坐,白色長袍被山頂的風吹起,老者面如止水,默默地看著面前只打了一半的棋譜。

桌角有一盞茶,餘熱未消。

「我終是下不贏這局棋。」老者言罷,長嘆一聲,端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

下一秒,老者睜開眼,那目光中有茫然有無奈,卻少了燕山劍宗宗主眼中,該有的銳利。

「可我早該料到。」老者喃喃低語。

周國王城,王宮。

「王上,兩萬五千羌族軍騎已行至燕山腳下,我們是否要派兵支援?」左將軍季謙單膝跪地,恭敬地低頭問到。

面前之人正是周王姬陵,王宮中光線昏暗,季謙一抬眼,只看見姬陵轉過身去,卻沒看到姬陵臉上複雜的表情。

姬陵沉默良久,季謙未敢說話,低下頭去。

「羌族,便由他去吧,只要未跨過燕山,就未進我周國。」姬陵停了一下「只要未進我周國,我就沒有理由派兵。」

說罷,竟轉過身輕笑了一下。

季謙不敢揣測姬陵的意思,也一直沒敢抬頭。

也就沒看到姬陵,那一閃而過的笑容。

燕山,劍宗山門。

山中弟子演武修身,內力平和,江湖正派。

山頂,老者放下茶盞,拂袖起身。

一直淡然平和的老者此時眼中銳利無比,殺意如盛放之蓮,在老者眼中綻放開來。

老者從袖袍下抽出一柄三尺長劍,那劍上能看見騰龍潛蛟山川日月,鋒銳之氣盡數傳來。

正是燕山傳宗之劍-行雲。

遠處有一道黑影閃過,幾秒之後,便有一人在老者身前站定。

那人身材消瘦,頭戴斗笠,一襲黑袍,斗笠上有黑色的面紗,看不清他的模樣。

「師父,別來無恙啊。」那人語帶戲謔,聲色清冷。

老者眼中已能凝為實質的殺意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愕與苦澀。

「延兒……」老者開口「當日之事,並非如你所想那般……」

未及老者言畢,那被老者稱為「延兒」的黑袍人便出聲打斷了他。

「好久沒聽到別人這麼叫我了」黑袍人語氣清冽,開口說到:「江湖上都習慣稱我悲情劍李承延。」

下一秒,那清冽變成了狂怒: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我只相信事實,是你,是你們,是整個燕山劍宗害死了我的嵐兒,你們即算死,也都是罪有應得。今日,我要把你們虧欠我和嵐兒的,統統拿回來!」

老者緊緊盯著李承延,雙唇緊閉,似是要解釋什麼,良久,老者又輕嘆一聲,將長劍提至身前。

那劍上寒光銳利得讓人窒息。

再一次閉上眼睛,緩緩開口:

「當年之事錯在師父,師父愧對於你和吳嵐,師父今日當向你贖罪,向你的吳嵐贖罪,你現在即可殺了師父。」說著,老者將手中長劍向前遞去,雙眼緊閉。

「可你畢竟在這裡長大,這是你的家,若我沒猜錯,現在山腳下羌族軍馬,現在應該也是你的部下吧。」老者強忍著心中苦澀,說到。

「撤兵吧,師父向你賠罪,莫要血洗這整個劍宗。」

李承延卻笑了,那笑容無比陰冷,無比殘忍。

「你憑什麼覺得你的命就足夠給我賠罪?就憑你燕山劍宗宗主的名號?還是因為三公給你的『劍斬三秋歸,文書萬古名』的評價?」李承延冷笑到。

「你武藝高強也好,青史留名也罷,你的命,即算十條,也比不上嵐兒的性命!」說著,李承延一躍而起,踏空而上,折下一根柳樹枝條,開口說到。

「縱然你內力有破虛境七重,對付你,我用它,就夠了!」

燕山千米之外,有三人極目遠眺。

「以今日李承延的實力,李默現在還能戰勝李承延么?」中間那人看著昔日的師徒二人,問到。

他身左之人哂笑一聲「李承延,劍法奇詭,劍道含悲,劍走偏鋒,劍意內斂,劍入悲情,左右將軍季謙薛城縱是二人聯手,也難以抗衡,李默雖強,但要戰勝李承延,無疑是痴人說夢!」

三人中右側那人始終沒有開口,聽到他這般說辭,右側那人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左側那人立刻噤若寒蟬,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敬畏。

那人將視線移開,開口說道:「李默,劍宗千年以來第一奇才,百歲之內踏入破虛之境,善攻心善計略,殺伐果斷勇武果決。」那人頓了頓,若有所思,又道:「你當年在《中原志》里給李默的評價,至今適用,這一戰勝負,還未可知。」

「長劍走行雲,當月斬星輝

劍斬三秋歸,文書萬古名」

—《中原志-李默傳》

此時燕山之上,李承延拿著柳樹枝條徐徐落地,李默沒再說什麼,左腳用力,便激起飛沙走石,整個人朝著李承延撲過去,手上長劍綰出幾朵劍花,內力覆蓋其上,赫然是劍宗鎮宗武技之一-劍宗十三劍。

李承延看著李默的劍式,只是輕輕地將手上枝條向前一揮,那削鐵如泥的行雲竟未將那枝條砍斷,二者相撞只發出「叮」的一聲響,反震之力便將二人再次隔開。

「劍法還是劍宗十三劍,身法還是避風沙,心法還是築劍決」李承延不屑地開口道「師父你到了如今境界,劍道難道沒有發現,劍宗十三劍,在面對破虛境以上的強者時,毫無作用?」李承延像在嘲笑李默一般,開口笑著說。

說完,李承延將手上枝條一分為二,雙手交叉,隨意地拿起枝條,下一刻,他眼中的殺伐之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溫柔和悲戚。

「嵐兒,我好想你。」李承延輕聲道。

宛如實質的悲傷一下子蔓延開來,劍意的鋒銳隱於其中,李承延只是輕輕向前刺了一下柳樹枝條,那夾著悲涼的劍意就向李默席捲而去,只一劍,李默就身形暴退,口吐鮮血,搖搖欲墜。這就是李承延的悲情劍道:

悲情劍道,藏鋒於悲,匿刃於情。

「師父,如果你連我一招都接不過,那這燕山劍宗,今日怕是亡了!」李承延看著吐血倒地的李默,淡淡開口。

語罷,邊將手中柳枝舉在身前,就勢就要向李默頭上砍去。

此時,山門之內,正在演武的弟子看著山門之中突然出現的數以萬計的羌族如潮水一般湧來,眼底的慌亂之色皆是難以隱藏。

羌族鐵騎高聲吶喊,朝著劍宗弟子和長老衝去,劍宗三千弟子每個人都要面對十幾甚至更多的羌族軍士,縱使劍宗弟子武藝精湛,面對十倍於自己的訓練有素的羌族精銳,劍宗弟子一時間也是難以抵擋,傷亡慘重,而十幾位長老在面對身邊幾百的羌族戰士圍攻時,更是一瞬間就戰死六人。

在這混戰之中,有一人卻極為顯眼,他身穿劍宗的白袍,抱著一個只有三歲的孩子,一路殺向山頂,羌族成百上千軍士竟無人能擋得住他。

於是在幾息之後,那人便衝到山頂。

他看著李承延,眼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

「大師兄!」

李承延正要將柳枝斬下,聽聞此言,卻是回過去頭,看著來人。

「李洵,別來無恙啊,大師兄回來看你了。」李承延說著,眼中依舊殺意凜然,而深藏其中的,還有一絲眷戀。

而李洵此時已是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燕山劍宗的浩劫,是昔日自己最為敬重的大師兄所帶來。

「痴兒。」而一旁的李默此時已經站定,慢慢開口道:「燕山劍宗傳承多年,這劍宗十三劍一直是燕山劍宗傳宗武技,又怎會沒有道理,昔日你將那劍譜傳給吳嵐,自己卻疏於理會。我縱然埋怨過吳嵐誤你修行,卻從來沒有想過殺掉吳嵐。」

李承延聽見李默再一次提起吳嵐,已是睚眥欲裂。

「我說過,莫要再解釋了!嵐兒既然已經死了,那你們就都要給她陪葬!去死吧!」

此時山中劍光漸漸熄了,山中僅剩的僅是一片狼藉和遍地鮮血。剩下的羌族軍馬已盡數來到了山頂。

燕山劍宗,長老十二人,宗門弟子一千三百四十一人,記名弟子二千零七名,盡數戰死,燕山劍宗,不復存在。

李默平靜地看著李承延和他身後兵馬。臉上沒有一分喜悲。

「這劍宗十三劍,你從未領會過其間真諦所在,今日,為師再教你一次,如何用劍!」

說罷,李默手中行雲光芒大放,狂風驟起,天地色變。手中的劍式也轉變為簡單的劈、砍、刺。

「第一劍,此劍當斬有形之物,銳氣在其鋒!」

「第二劍,此劍應御無形之氣,靈力在其身!」

「第三劍,此劍可斷金石之堅,一力降十惠!」

「第四劍,此劍可平五嶽千山,以身鑄長劍!」

「第五劍,此劍可逆長河江流,以氣舞長空!」

「第六劍,此劍當以豪放之情,劍訴心間事!」

「第七劍,此劍當越萬里晴空,平地起風沙!」

「第八劍,此劍應是踏入行雲,高處不勝寒!」

「第九劍,此劍應以霸者之姿,一劍氣豪沖!」

「第十劍,此劍當以強者之態,一劍判生死!」

「第十一劍,此劍應暗天地日月,一劍斷長虹!」

「第十二劍,此劍應跨有無之境,一劍破虛妄!」

李默說著,手上行雲揮動整整十二下,這十二劍劍式樸實無華,卻劍劍令人膽寒。這十二劍,硬是把空間撕出一個十米多長的口子。

李承延的臉上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手上悲情劍舞得密不透風,強有破虛境九重的內力一瞬間噴薄而出,卻只能堪堪抵擋住周身劍氣。

他身數千后羌族一瞬間血流成河,倖存的羌族眼中看向李默時,只剩下難以消解的恐懼。

李默突然笑了,這笑容無比坦然,他轉過身去,對著李洵大吼一聲。

「走!!!」

說著李默運氣於掌,將李洵二人推入那空間縫隙之中,隨後,那縫隙便緩緩合攏。

看著二人消失在眼前,李默又回過身,緊緊盯著李承延。笑著斬出最後一劍。

「第十三劍,此劍當參生死之境,一絕江湖念!」

李承延看著李默將自身內力盡數燃燒,融入行雲之內。

這一劍無比緩慢,但他帶給李承延和山下羌族的,只有恐懼。

劍光落下。

轟然一聲響,天地色變,煙塵驟起。

羌族軍馬盡數化為飛灰。

李承延口吐鮮血,在劍光之下墜入煙塵。

整座燕山被夷為了平地。

「這盤棋我總算沒有滿盤皆輸。」

這是燕山劍宗最後一任宗主死前,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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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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