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連哄帶騙,巧舌如簧
蒙面的吐蕃駙馬隨手扯了一塊桌布,把札克瑪和那藏僧的人頭包了進去,里裡外外裹了好幾層,隨後拎著兩個「包裹」出門了。
他輕功極好,守衛森嚴的姚州城在他眼中像是農家小院似的,趁著夜色,輕輕鬆鬆地翻過了城牆,直奔蒙崇義的住所而來。
此刻的蒙崇義正盤膝坐在床上,調理內息。
幾天之前,臧鋒以一招「點芒」大破蒙崇義,從表面上看,蒙崇義並沒受到什麼致命的外傷,但他體內的真氣已被打亂,奇經八脈時而閉塞時而大張,毫無規律可循,丹田險些崩塌,五臟六腑就更別提了,裡面的氣血如翻江倒海一般,無法自控。
相比於這要命的內傷,蒙崇義精神上所受到的打擊更為嚴重,他是堂堂南詔國第一高手,卻一連兩次敗在了臧鋒的劍下,又豈能甘心?
「噗!」胡思亂想的蒙崇義再也無法穩定心神,又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他臉色煞白,毫無血色,隨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外功招式我絲毫不弱於臧鋒,他能贏我,不過是佔了內功的優勢......」
蒙崇義說得一點都沒錯,他的虎賁爪、四無量指,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敗就敗在了沒有一套完善的內功修鍊法門。天底下任何的外功招式都可以憑著高超的悟性而自創出來,唯獨這內功,沒有一個不是經過好幾代人錘鍊,用上百年的心血熬出來。
話又說了回來,包括蒙崇義在內的歷任舍龍閣領頭人,都算得上絕頂聰明的武學天才,想當初,南詔建國之前,陸元一不過是教了他們一些簡單的呼吸吐納方法,蒙崇義愣是憑著這套粗簡的內功,躋身於天下武學宗師的行列。
臧鋒就不一樣了,他是柴晚風最偏愛的小徒弟,打小就開始修鍊七曜神功,那可是天下無雙的神功秘籍,一劍宗壓箱底的寶貝。
饒是如此,臧鋒自己都承認,若只論內力的深度,他未必強得過蒙崇義。
————————————————————————————————
這時,房門被叩響了。
「誰?」蒙崇義問道。
「故人」門外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蒙崇義不認識這聲音,但他向來藝高人膽大,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絲毫不怯地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是你!」蒙崇義驚呼一聲。
「先生認得我?」蒙面的駙馬感到十分詫異。
「哼!每個人的吐納氣息都是獨特的,我自然能認出你來!」蒙崇義說這話時底氣很足。
「......」吐蕃駙馬的臉上儘是慌亂,但都被面罩給遮住了,「天下果真有這樣的奇人!竟然能根據氣息判斷一個人的身份。」
吐蕃駙馬恭維道:「先生的神通真是讓在下開眼了。」
「哼!」
不知怎的,自打這駙馬進來以後,蒙崇義一直黑著臉。「你竟然還有臉來找我!上次誆騙我去長安,這次又串通閣武恩謀逆害我,咱們新舊兩賬一起算吧!」
蒙崇義並非恐嚇,他是真要動手了。
可是剛一運功,只覺得腹中又有氣血涌動,直往上翻,蒙崇義急忙強壓住這亂竄的真氣,鮮血雖沒有噴薄而出,可嘴角還是滲出了一些。
這一切都被吐蕃的駙馬瞧在眼裡,進門時見蒙崇義臉色慘白,他就起了疑心,這下更斷定了蒙崇義剛剛受過重傷。
「哈哈!蒙先生現在要殺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他這話里滿是譏誚的味道。
「你......」
「先生保重身體吧,等您功力恢復了再殺我也不遲,我今天來是要向先生解釋清楚,您誤會我了,我只想促成南詔和吐蕃的聯盟,至於閣武恩造反一事我的確不知,暗害您的事情我就更不會參與了。」
蒙崇義仍舊一臉怒相,說道:「札克瑪也參與了此事,這是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他是你的親信,不是你指使的還能是誰!?」
駙馬急忙辯解:「先生可真是冤枉我了!那天夜裡在您府上短暫相聚之後我便立即返回成都了,是札克瑪這狗奴才背著我私通閣武恩,要謀害您呀!」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先生,您看這個!」
說罷,便將札克瑪二人的頭顱從包裹里解了出來。
蒙崇義心中一驚,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狗奴才明著一套,暗地裡又是一套,竟敢背叛我,於是我便把他殺了,也好證明我的清白。」
蒙崇義臉色略有好轉,又問:「藏在奴隸隊伍中的三千吐蕃兵丁又是怎麼回事?你敢說不是你的手筆?」
那駙馬嘆了口氣,道:「我雖然是赤松德贊的姐夫,但他對我這個漢人始終都有防備,不是什麼軍機秘密都告訴我的,那三千人確實與我無關。」
「你進來吧。」蒙崇義冷冷地說了一聲。
兩人說了這麼半天,一直都在門口站著。
面罩之下的吐蕃駙馬偷偷冷笑一聲,蒙崇義又一次的被他矇騙過去了......
「你這次找我,不只是為了證明清白吧?」蒙崇義給他遞了一杯茶水,口吻也客氣了很多。
那人哈哈一笑:「先生猜得不錯,的確還有一件大事要和您商量,如今南詔和唐朝既已兵戎相見,雙方孰強孰弱,相信您心裡已經有了定數。」
上一次兩國交戰,唐朝只是派出了劍南道的守軍,南詔雖說勝了,卻也是慘勝,這次唐朝可是傾全國之力前來征討,南詔畢竟是邊陲小國,打不起也耗不起。這點道理蒙崇義還是知道的。
「你想怎樣?」蒙崇義問他。
「李隆基對雲南勢在必得,先生若沒有盟友相助......」
「夠了!」吐蕃駙馬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蒙崇義又道:「唐軍是狼,吐蕃是豺,一丘之貉而已!
自從知道了札克瑪串通閣武恩要殺自己之後,蒙崇義對聯盟吐蕃一事不像以前那麼執著了。
「先生不要意氣用事,更不要把個人恩怨和兩國大業混為一談,不管赤松德贊怎麼對你,那是先生個人的事情,結為同盟卻是兩個國家的事情,而且,你們南詔現在也確實需要吐蕃這個外援。」
蒙崇義一時沒有說話,他在權衡其中的利弊。
「話已至此,還請先生自己斟酌,無論你南詔何時向吐蕃求助,我們都會伸以援手。
他這話說得至真至誠,蒙崇義心裡再次動容了,但並未立即答覆他。
那駙馬心裡清楚,一味的催促反而不好,也就不再談這事了,他轉開話題,問道:「蒙先生武藝冠絕天下,又有誰能把您傷成這樣呢?」
「臧鋒!」蒙崇義倒也乾脆,直截了當地回答到。
「什麼!」吐蕃駙馬的反應很強烈,又急忙問道:「臧鋒什麼時候來的?」
「五天前,還把那兩個小鬼也救走了。」
吐蕃駙馬思緒萬千,他心中冷笑:「原來是你們乾的......這下有好戲了。」
————————————————————————————————
該辦的事情辦完了,心中的疑惑也解開了,吐蕃駙馬當即便要起身離開。
「等等!」蒙崇義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你走南闖北,去的地方多,我且問你一件事情。」
「哦?」那駙馬也來了興緻,「先生請說。」
「你可曾見過這東西?」蒙崇義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了舍龍閣的信物——那塊龍虎玉佩。
「!!!」
吐蕃駙馬心中大駭,臉色陰晴不定。
他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裝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隨口問道:「這是何物?」
蒙崇義也沒想瞞他,說道:「這是我舍龍閣的信物。」
「先生為何突然想起問我這事了?」
「咳!前些日子在那兩個唐朝小鬼身上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玉佩,當時並未在意,後來從他們口中聽說了我們南詔的『武佛』就是一劍宗的祖師爺,這才對他們身上的玉佩產生了好奇,可奈何他們已經被救走了。」
吐蕃的這位駙馬是個極聰明的人,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他哈哈一笑:「既然是舍龍閣的信物,說不定那裡會有線索,在下斗膽,想請先生帶我去一趟舍龍閣。」
蒙崇義毫不猶豫地回絕了:「既然你不認得此物,那就算了,舍龍閣是我族重地,豈能隨便進出!」
那駙馬嘿嘿一笑,討好道:「在下經常和一劍宗打交道,先生若帶我去了,說不定還能幫您分析分析呢。」
蒙崇義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他。
「那這樣!先生一直苦於沒有上好的內功修鍊方法,您若帶我去一趟舍龍閣,我便從我門中找兩本秘籍贈於先生,您看可好?」
「當真?」
「當真!」
「那好!明日我便帶你過去。」蒙崇義和這吐蕃駙馬接觸的次數不少,大概知道他的性子,即便現在不帶他過去,保不齊哪一天他自己也要偷偷地溜進去,與其那樣,倒不如送他個順水人情,反正舍龍閣也不是什麼秘密場所,自己還賺了兩本秘籍,何樂不為!
「明日......」那駙馬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在下不能在姚州逗留太久,咱們現在就啟程可好?」
「也好!」蒙崇義答應的到也爽快。
按舍龍閣的規矩,每月的最後一天是領頭人和其他五位族長例行會面的日子,但經閣武恩這麼一鬧,五位族長風風火火地被蒙崇義召集到了姚州,上個月的例會也就沒有如期召開。
所以,舍龍閣還保持著燕無期他們離開時的樣子。
蒙崇義和吐蕃駙馬在佛塔底層查找了半天,沒有看到任何線索,於是邁步上了二樓,輕輕打開機關,進了密室,依然什麼也沒發現。
最後,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被無期砸開的那個小洞上,互相看了一眼,鑽進去了......
蒙崇義也是第一次進這間暗室,正借著微光四處打量之時,吐蕃駙馬緊跟著也鑽了進來,他一下子就發現了桌上的兩個木盒,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住手!」蒙崇義也發現了木盒。
吐蕃駙馬哪管這些,搶先一步奪了過來。
「放下!」蒙崇義大喝。
「先生不要緊張,在下看完之後立刻還給先生。」駙馬抱著兩個盒子就要往外走。
蒙崇義恨得牙痒痒,立即便要殺他,可剛一運功,氣息又紊亂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吐蕃駙馬放聲狂笑,隨後又道:「先生別急,在下說話算數,看完之後一定完璧歸趙。」
蒙崇義冷笑一聲:「你真的以為我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
吐蕃駙馬暗道一聲不妙,當即便要離開。
只聽蒙崇義吹了兩聲口哨,不大一會兒,樓梯那裡就傳來了窸窣跑動的聲音——未受傷的三位長老帶著十幾名舍龍閣的幕僚迅速地圍住了吐蕃駙馬。
從太和城到蒙舍川,他們一直悄悄地跟著蒙崇義,負責暗中保護。
這次輪到蒙崇義哈哈大笑了,他自負道:「和你相處久了,不多留一手怎麼能行?」
戴著頭罩的吐蕃駙馬心裡暗暗咒罵:「老東西學聰明了!」隨後苦笑一聲,把盒子丟給了蒙崇義。
蒙崇義端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破解這榫卯結構,駙馬在一旁揶揄道:「要不我來試試?」
蒙崇義猶豫了片刻,還是把盒子又遞了過去。
駙馬笑道:「這榫卯結構我確實能開,但不白白幫你,裡面的物件須得讓我看上兩眼。」
「好!就依你!」眾人包圍之下,蒙崇義也不怕他跑了。
吐蕃駙馬比燕無期更懂榫卯結構,僅用了三五個呼吸的時間就把盒子打開了。
「空的!」
蒙崇義驚呼一聲。
吐蕃駙馬大喝:「一劍宗那兩個小傢伙幹得好事!」
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了!
蒙崇義又道:「先別說沒用的,看看另一個盒子吧。」
駙馬拿起另外一個盒子,也發現了凹印,他腦筋飛速旋轉,隨後冷笑一聲:「別費力了!這也是空的。」
蒙崇義不死心,奪過盒子晃了晃——果然,聽不見裡面有任何響動。
「這個凹印就是機關,至於鑰匙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是那塊龍虎玉佩!」吐蕃駙馬推理分析的能力,無人可及。
「兩個小賊!」蒙崇義目露凶光,他使勁握了握拳頭,關節劈啪作響。
「我答應蒙先生的秘籍也不用給了。」駙馬冷不丁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盒子里的物件比我答應先生的秘籍要珍貴千倍百倍!」吐蕃駙馬說這話倒也有憑有據,他猜想,兩個盒子十有八九是陸元一留下的,陸元一是何等人物,又藏得如此隱秘,定然不是俗物!
那駙馬又道:「我若沒猜錯,盒子裡面放得應該就是一劍宗的鎮宗之寶——《七曜神功》!」
這話純屬是他瞎編的。
「七曜神功!」蒙崇義驚呼一聲,兩眼放光。
「一劍宗的幾個傢伙應該還在昆州附近,先生現在帶人去追,興許還能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