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問情
腦子亂鬨哄的可怕,耳邊都是耀的聲音。
他說:「丫頭,我將濯交給你,你要好好待他。」
他說:「丫頭,我已經將濯所有的記憶抹去,他再也不必背負那麼沉重的愛情。」
他說:「丫頭,你不要用那麼感動的眼神看著我。」
他說:「丫頭,不要告訴他他的前世。所有的記憶,所有的甜蜜,所有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由我一個人來背負。」
他說:「儘管他這一世已經沒有了我,可是,丫頭,請你允許我這一世仍然能呆在他身邊。我不會介入他的生活,我只要靜靜的看著他就好。」
他說:「靜靜的看著他,守著他。我於他的愛天荒地老,直至我的完全幻滅。」
他說:「我曾和他承諾,無論滄海桑田,無論斗轉星移,我的心意終不會變。我做到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依照承諾給他地久天長,一直害怕這份愛會被時間愈磨愈平,現在再也不用擔心。」
他說:「我很感謝上蒼給了我這份愛。我的靈魂將帶著包裹著這份愛,慢慢消散。我很期待。」
他說:……
愛,真的超越生死,超越時間,超越空間。
濯,失去耀的轉世后的你,真的會快樂嗎?
我一個人站在屋檐下,抬著頭無言的看著那墨色天空,紛紛揚揚的雪從天空中慢悠悠的飛舞而下,落在伸出的手上化成透明的水,順著掌紋緩緩落入地上,消失不見。
真的消失了嗎?可是掌中水痕仍在,那冰涼的感覺仍留在我的心裡。
記憶可以抹去,愛能抹去嗎?
愛一旦深入靈魂,靈魂在愛也在吧。因為那愛已經烙上靈魂,去不掉了。
看過太多的愛恨離合,紛紛擾擾,第一次那麼擔憂,那麼害怕。是因為他正好轉世成我的孩子嗎?還是我心中如此期待著有這麼一個愛著我的人。
愛著我的人?
合上眼,雙手捂上臉頰,冰涼紛亂的腦子。
「夫人,您從國師那兒回來就這麼一直站著,天又那麼冷,涼著了對夫人對孩子都不好,夫人若是等主子回來,還是回屋等吧,我讓修在那邊看著,若是一有機會,主子一定會過來的。」寒已經不知勸我多少次,可是我卻是一動也不想動,只想站著。
或者這冷能讓我清醒,讓我清醒的知道我不能再逃,風、雲、荀、楚莫,他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位置呢?蘇淺月,你要逃到什麼時候呢?看著別人為你的付出,自己躲在自己的蛋殼裡不肯出來。
可是,我的心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誰能告訴我?
「夫人。」
「寒,你下去吧,不必勸我,累了我自然會去休息。」擺擺手阻止寒的勸阻。
寒上前一步:「夫人,這是廚房為你熬的清甜紅豆湯。夫人稍微喝點暖暖胃,對孩子好,即使不喝,端著暖暖手也好。」
一杯紅豆湯,暖的是手,溫的是心,亂的是人。
我到底該怎麼辦?
「等我啊,原來我的月沒有我已經睡不著了啊。」一個暖暖的懷抱包裹我,「怎麼站在這裡那麼久,身體都已經冰冷了。」
說著,一股暖暖的內力緩緩注入我的體內,身子慢慢溫暖起來,下一個瞬間,人已經在被他抱起。
「天還沒亮,我陪你去睡會,昨天晚上一直擔心你,我也沒睡好。」輕輕的吻一下我的額頭,「月兒,你對我施了什麼魔法,現在的我要是沒有你在懷裡就覺得冷冷清清,怎麼睡都睡不暖,一點也睡不好。」
「天熱了就不會覺得冷了吧。」第一次有點痛恨自己,楚莫那暖暖的懷抱是讓我如此的貪戀。
或許我天生就是個濫情的人,曾經那麼喜愛風的溫柔,可是心曾淪落在繁錦的荀,明明那麼貪戀楚莫的溫暖,可是卻為那片紅色心碎。
到底是為什麼?
或許我不是濫情,而是根本無心,所以分不清自己到底愛的是誰。
或許我的心早在遊盪間迷失……
「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楚莫一手小心的按摩我的腰,一手霸氣的圈著我的,「在擔心我新娶了君妻嗎?我說過,我會處理好。」
「沒有想他。楚莫,我剛才去見耀了。」突然想告訴他。
「什麼?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楚莫一聽,立刻起身,慌忙在我身上檢查。
我拍開他的手:「沒事,只是有個好消息你要聽嗎?」
「好消息自然要聽。」楚莫仔細把了我的脈相這才放心。
「楚莫,國師四十歲的禁咒可以接觸,你也可以平安登上帝位,無需任何政變。耀支持你的可能性很大。」壓住心煩,先將楚莫的事解決吧,想他也很心急這件事吧,畢竟楚源已經臨近四十,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讓他擁有親情的人。
「真的?」楚莫眼眸突然黑了起來,眼角微微上挑,然後瞬間恢復不見,快的令人無法捉摸,他在懷疑吧,他只有在懷疑,生氣的時候才有這種微小的動作。
「楚莫,耀他一個人在那個黑暗的房間六百年了,無論多堅強的一個人,都會覺得孤獨吧。只是你們都沒有找到讓他宣洩的那個口子。而我就是那麼幸運的替你找到了那個口子。他說他累了,他說他要離開。他說他會幫你。他說他守護耀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因為他所愛的男子已經轉世,他只要守護那個轉世的孩子就可以了。看著他,會輕鬆的多。
「不虧是月兒,我的寶貝。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會覺得寂寞吧。任何事到了你面前都會有奇迹的產生。」楚莫開懷大笑,「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會準備我的力量,即使師尊不支持,只要他不反對我也可以用我的力量奪的王位。我的生命從此只能由我掌控。」
看著興奮的楚莫沒來由的覺得一陣疲憊:「楚莫,我累,先睡,不陪你聊天了,以後每個下午我都會去陪耀聊會天。」
「知道,辛苦你了,月兒,我未來的皇后。」還是如往常一樣抱著我,可是為什麼覺得沒往日溫暖呢。
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午膳時間,楚莫早已不知去向,守在床邊的是寒。寒恭敬的捧上熱水,招來侍女替我更衣,替我布菜。
「夫人,轎子已經準備好了。」才吃完,剛準備出房門散步,寒就在門邊候著。
轎子?略一思量,想起昨晚的話,反應過來。
「主子今天入宮去了,所以不能送夫人。今晚照規矩,要去沐府吃飯,所以也不能陪夫人用晚膳。」
「不必說了,我知道,我們走吧。」
為什麼明明是晴天,太陽高掛,還是讓人覺得寒意陣陣呢。
從這以後的每一個下午,我都乘著轎子去陪耀聊天。
陪耀的時間越來越長,時常是用了晚膳,推著耀在月下散步,聽他說那些他和濯的幸福點滴,說我在世上看到的點點滴滴,說我在這世上經歷的點點滴滴。
我和楚莫似乎又回到我剛到蒼華的時光,明明在同一個城市,卻見面甚少,有時候我回去了他還沒有回來,有時候他回來了卻還在忙,唯一不變的是無論他怎麼忙怎麼累都會回來陪我同床而眠。
他進行的如何,我並沒有刻意關心,可是從寒的隻字片語,知道他進行的很順利。
耀刻意的縱容,使他加快掠奪的步伐,也使朝中大臣的態度漸漸從曖昧過渡到暗中的巴結。他的事越來越多。事實證明他選擇沐公子是對的。沐公子能幫他很多,耀國並不限制為人妻君的男子拋頭露面。
新年的氣息還沒完全褪去,朝堂上就傳來耀綏帝身體不適的傳聞,太醫數次診斷都無法判斷哪裡有問題,只得說耀帝因近期太過勞累,壓力過大,建議耀帝多加休息,多多進補。
照常推著耀在月光下散步,我很喜歡這種月光下靜靜的感覺。
「丫頭,若不是有你,我不知何時才能重新出來晒晒月光。」從那天以後,耀的心情是越來越好,偶爾還會和我開開玩笑,「我現在是一身輕鬆,倒是丫頭你,心情越來越重。」
「是嗎?」我笑笑,在一旁鋪了塊軟墊坐下去。
「丫頭,你是瞞不了我的。國師府的確是一個逃避的地方,無論外面風起雲湧,這裡始終是風平浪靜。可是丫頭,你逃的了一時,逃的了一世嗎?」耀就像個慈祥的尊者,和藹的拍拍我的手,「無論怎麼逃,始終逃不過自己的心。丫頭。」
「我……」困窘的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麼。
耀倒是一副完全明了的樣子:「暮家兩小子,韓荀,楚莫,你心裡到底住著誰?」
住著誰?摸著自己的胸口,我根本找不到答案。
「耀,你能告訴我,我心裡到底住著誰嗎?我不知道。」
「傻丫頭,感情這種事只有自己知道。而且,丫頭。」耀認真的看著我,「丫頭,你是那種容易被感動而愛上的人,所以不必太過自責,雖然說起來你已經一百多歲,可是你愛情的年齡也不過才是孩子階段。你在不同的時間遇到他們,不同的情況下愛上他們中的一個,這沒有錯。或者他們每一個你都愛著。只不過愛的是多是少而已。」
「好了,丫頭,我只是不想看著你一直避開自己的心,所以問問,你就不要一臉心痛的看著我。好了好了,你若不想想,那就不想吧。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直呆在國師府。你就當沒聽過我的問題吧。來,我們去回去烤火,你也該冷壞了。」耀體貼的轉變了話題。
「既然不知道,那便順其自然。丫頭。」不願看我煩惱,拍拍我的手,轉著輪椅往室內走去。
「是啊,順其自然。」推著耀往回走。可是心為什麼還是好痛呢?
好痛啊,痛的忍不住蹲下來,痛的抱住自己的肚子,好痛。
「丫頭,怎麼了?」察覺到我的不對,耀慌忙轉過頭,「丫頭?」
「來人啊,快叫產婆。」
「丫頭,堅持住,都怪我這個老頭子,居然忘記你已經在待產日了。」
待產日?是啊,我們都忘了,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