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騙局
在隆堯市的郊區邊上，一處茂密蔥蘢的樹林沿著道路兩旁錯落有致地站成兩排，讓人感覺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遠離了所有的都市塵囂，寧靜幽遠的感受令人神馳。而走過這片林子后不遠處，則是幾座倚靠在大山腳下的莊園式別墅。
它們顯得平實而精緻，卻又不失浪漫與莊嚴的氣質，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在陽光的照耀下，別墅的屋頂像是用金子做的一般，熠熠生輝，耀眼無比。讓人在幾里之外就能感覺到這裡的宏偉和氣勢。
屋頂下的四周，種著許多令人賞心悅目各式各樣的花叢與矮樹群，修剪的工人們熟練的操作著手中的工具，時不時擦拭下額頭間的汗水，休息的時候互相探討著近期的奇聞趣事。
而他們討論最多的，便是關於這莊園的主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和她唯一的親孫子。
自從家族公司投資失利之後，這老婆子就每晚哼哼唧唧的，失眠健忘接踵而來，高血壓糖尿病步步逼近，日日鬱鬱寡歡。但這些她還能撐得住，可一聽到唯一的孫子出了車禍，這位年過八旬的老人便頓時暈倒在地，徹底的崩潰了。
沒有人知道她能不能撐過這一關，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孫子是否完全康復，時間都在流言蜚語中悄悄流逝。
「你們說，老夫人這次能挺過來么？不會就這麼去了吧？」其中一個工人說道。
「別胡說，老夫人對我們多好，她一定能好起來的。」
「我看這次難啊，畢竟威少爺出了車禍，這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幹活的園丁、清潔工們議論紛紛，像麻雀兒一樣嘰嘰喳喳的聊個不停。在附近散步的管事聽到聲響朝這邊探來，怒氣沖沖的吼道：「幹什麼幹什麼？都給我把嘴巴閉緊點，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聽到他的呵斥，頓時一鬨而散。可有一個卻連動都沒動,只是直愣愣的盯著前方大門處。
管事的一看火了，衝上來就要罵，但順著他所看的方向稍稍一瞥，立馬也像他一樣，杵在原地不動了。
他揉了揉眼睛，驚呼道：「這……這不是黃管家的車么？難道……威少爺康復出院了？」
眾人一同望去，霎時喜不自禁的放下手中的活計朝前狂奔高喊：「威少爺回來啦！威少爺回來啦……」
一瞬間，整個莊園像煮開的水，沸騰了。人們奔走相告紛紛都朝大門口湧來，臉上又喜又驚。
黑色的林肯車「嘎吱」一聲穩穩的停在離別墅門口不遠處的空地上。車門一開，一雙蹭光瓦亮的橘紅色皮鞋先落了地，緊接著，陳小武探出頭來，將墨鏡輕輕往下一抵，眼睛向上瞟著向四處觀望了下，驚呼道：「哇塞，好大的房子，賣了能值不少錢。」
他從車裡鑽出來后整了整披在身上的亮片狀西裝，從兜里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大搖大擺的往前漫步而去。而那西裝的兩隻袖子隨著身體的擺動而左右搖晃著，看起來頗有些小馬哥的味道，只是多了些無賴氣息。
激動的僕人們衝上前將他團團圍住，興奮的左右打量著，「少爺，你這麼快就恢復了？真是上天保佑，可喜可賀呀。呃……少爺，您這身打扮還真是稀奇啊。」
「是呀少爺，我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著您的歸來啊，老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少爺，您這麼久沒回來花花很想你呀。都開始絕食了。」
陳小武一愣，「花花是誰？居然想我想到絕食？」
他這一問，眾人面面相覷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個個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其中一個眨了眨眼，訝異道：「少爺，您這是怎麼了？花花是您最喜歡的寵物貓啊！您怎麼能將它忘了呢？」
「哦，貓啊。我討厭貓。」
眾人再一次的被震驚到了，一個個張大嘴巴，似乎看到了天外來客般伸長了脖子呆住了。
這時，黃世從人群外擠了進來，張開雙手向眾人解釋道：「大家聽好了，少爺剛剛出院還有些腦震蕩，醫生說近期會有些失意，所以大家不要大驚小怪的。」
「失憶？」
眾人一陣欷歔。
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小工擠上前，震驚的盯著陳小武，激動的問道：「少爺，你該不會連我都不記得了吧？我是阿財啊！」
陳小武眨了眨眼，抬起一隻手，用食指指著他，楞了半天，「呃……」
黃世趕緊在他耳旁低聲叮嚀：「家裡的司機。」
「哦哦……哦，阿財，對對對，司機是吧。」
「哈哈哈，少爺還記得我，少爺他還記得我。」阿財興奮的手舞足蹈。
黃世見再這麼被圍問下去遲早會露陷的，便趕緊朝眾人揮了揮手，喊道：「行啦行啦，少爺剛康復，很需要休息，該幹活的幹活去，都散了吧，散了啊。」
他一說完趕緊扶住陳小武的背部猛的往前推走，帶他快速的遠離人群。
兩人來到屋子門前，屋內的年輕女僕們已經羅列完畢，拉開大門恭恭敬敬的站列兩旁，極有素養的將雙手放在腹部，曾握扣狀，同時九十度彎腰，異口同聲道：「恭喜少爺康復回家。」
陳小武頓時被這從未見過的陣勢嚇了一跳，竟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黃世則淡淡的說：「這些是家裡的僕人，專門服侍你的。」
「真的？哇塞！」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女僕們差不多都在十七八歲，看樣子就算不是國色天香，起碼也是小家碧玉。被這麼一群美女三百六十度環繞服侍，簡直要了親命了。
「黃管家，我能跟她們做些害羞的事么？分成單雙號，單號一三五，雙號二四六，周天休息下。」他心猿意馬的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咳。」黃世低頭咳了幾聲，探過頭小聲道：「注意你的形象，別給我捅婁子，不然把你送回去。」
陳小武一癟嘴，哼道：「知道啦知道啦，真是，把我放在她們中間又不讓動，那不是在羊群里放一隻關了籠子的狼，光溜哈喇子，唉——」
嘆了口氣，陳小武無奈的繼續往前走，路過女僕的時候他還故意多瞟了幾眼。只可惜，她們彎的太低了，除了一排深溝外啥也看不到，不過這場景已經足夠讓過了兩年和尚生活的陳小武蠢蠢欲動許久。
來到屋裡，陳小武驚嘆於這別墅的豪華舒適，摘下墨鏡就往寬大的真皮沙發上來個跳高，背部重重的落在上面，來回彈了幾下，舒舒服服的翹起了二郎腿。
「真是爽爆了，這沙發比我家的床還大，彈性又好，真舒服。」
「咳咳……」黃世在一旁重重咳了幾聲，示意他別亂說話，以免暴露身份。
同時，他心裡也糾結自己真不應該答應陳小武的要求，這一切都有可能將他徹底的暴露出來，可後會也來不及了，人都已經進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正糾結著，只見二樓上傳來一陣呼喊聲和拐杖觸地的足足聲響。那呼喊聲蒼涼悲情，卻又夾雜著激動與興奮。
抬頭一看，卻是由僕人攙扶著下樓的老夫人。
她蒼白的臉上悲喜交加，拄著拐杖卻有些健步如飛的感覺，「阿威，我的孫兒，你終於康復了，我在家裡擔心的要命啊。」
陳小武一愣，隨即從沙發上緩緩坐起，望著老夫人朝自己快速走來。稍稍一掃，只見她穿著白色的襯衣，下身灰暗色長褲，半頭的銀髮，臉上延綿的褶皺和焦慮的神色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個經歷過風雨和做事幹練的女強人。
而就是這樣一個馳騁商海半生的女強人，在這一刻，總讓人唏噓的感覺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寡老人一般，可見何威出車禍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正如黃世所擔心的，何威已經去世的消息一旦被知曉，她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了。在連鎖反應下，家族企業的崩盤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她……她」陳小武怔怔的望著。
「她是你奶奶，快叫啊。」黃世在一旁提點道。
「啊，對，是奶奶。」他趕緊站起身，張開雙臂，像電影里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迎了上去。「啊，我親愛的奶奶。」
老人激動的眼淚婆娑，緊緊抱住他，哭道：「幸好沒事我的乖孫子，你到底是怎麼出的車禍，怎麼會這樣？要愛惜自己知道么？你可是我們何家唯一的繼承人，你要是出事了家裡的生意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怎麼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啊？」
「呃……這個……其實那車……」
陳小武眼珠子轉了一圈，天半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含糊其辭道：「其實是剎車出了點問題，一開始沒注意，哈哈。」
「什麼？剎車失靈？」
老夫人一怔，繼而怒道：「黃管家，去，立刻把阿財給我叫來。太不像話了，平時他是怎麼保養家裡的車子？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她把拐杖杵的咚咚作響，顯得火氣爆棚。
「呃這個……老夫人，其實……少爺這次雖然大難不死，但腦子受到了嚴重的撞擊，醫生交代會有一陣子的失憶，以我之見，未必是因為阿財保養不力。所以……」
「你覺的你比我更了解事實是么？」老夫人用她獨有的犀利眼神瞥了他一眼。
「哦不不不，還請老夫人定奪。」
黃世被她一句話頂了回去，頓時身子一挺，站的筆直，彷彿是個被將軍訓話的少尉。在這個家族裡，不管是財政還是生意，大小事務從來都是以她馬首是瞻，沒人敢頂撞她。除了何威以外，誰的話也不起作用。
「嚇，這下該怎麼辦？這小子只是隨口一說，卻可能惹來更大的麻煩。找阿財來對峙極有可能會讓這件事露陷，可老夫人又一定要讓他來當面問清楚，事情要暴露可就全玩完了，這這……這可怎麼辦？」
心潮起伏之間，黃世頓時覺得心在胸脯口跳得就像大杆子使勁撞城門一樣，不但不均，而且一次緊似一次。還聽見動脈在兩邊太陽穴里如同兩隻鐵鎚似地打著，胸中出來的氣也好像是來自山洞的風聲，額間泌出了粒粒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