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對立的一體兩面

凌星夜目送著不知火瞳一行人離去。

等所有人都走遠了，他才終於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自己的左手。

凌星夜活動著手指，認真地在手指上戴好操縱絲線的指環。

一根根絲線從他的身體各處延伸出去，最終連接到身邊的傀儡魍魎身上。

做好所有準備工作，凌星夜滿意地點點頭——這次不僅僅是他操縱魍魎了；如今裝備了「黃金之心」的魍魎也反過來為傀儡師提供動力。

否則，凌星夜覺得自己的身體恐怕無法承受接下來的戰鬥。

他突然咳嗽幾聲，吐掉口中的血沫。體內由「未元物質」仿製的白銀之血，一邊提供自愈能力，一邊也在破壞著他的身體。其中的平衡很難掌控，偶爾吐血什麼的，是不可避免的情況。

「好險，要是被瞳她們看到就麻煩了……」凌星夜苦笑道，「這麼倉促的表演還是第一次啊，幸虧我經常進行街頭表演，有豐富的臨場經驗。」

最後整理一下身上的裝束打扮，就像登台表演一般，凌星夜帶著魍魎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幕了，即使沒有觀眾，作為表演者的凌星夜也要傾盡全力奉上最精彩的表演，為整場劇目畫上圓滿的句號。

他一步步向浮空要塞中心走去——那裡是之前那棟低矮樓房的位置，有著神之塔的殘骸。

雖然凌千機沒有明說，但最後決戰的地方，想必就在這裡了。

噠，噠，噠，噠……

凌星夜不疾不徐地走著，抵達神之塔殘骸的同時，凌千機設定的時限也剛好到期。

空中突然有光芒閃爍，就看到凌千機從天而降，輕盈地落在他的面前。

正是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凌千機。

看來趁這段時間積極備戰的不只是凌星夜這邊。

「你很守時。」凌千機說道。

「當然。」凌星夜說，並且操縱魍魎擺出戰鬥姿勢。

凌千機卻沒有動作，而是繼續勸說：「還不肯死心嗎？你我之間其實完全沒必要開戰。」

「這話我也贊同，只要你可以放棄那不現實的想法。」凌星夜回應道。

「那是不可能的。」凌千機搖頭，「這恐怕是有史以來距離『千年大計』最近的一次。我可不希望就這麼輕易放過。」

「就是這樣嘍。」凌星夜聳聳肩，攤開雙手，他身邊的魍魎也同步做出同樣的動作，「如果我們的意見想法真的那麼統一，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分成兩個人了吧？當意見差距太大的時候，戰鬥也就不可避免了。」

「我也再說一次，」凌星夜接著說道，「你大可以自己去追尋那真理世界，不要拉上我，也不要擅自代表人類做決定。」

凌千機長長地嘆息一聲：「可笑，我本以為你會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凌星夜，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了吧？」

「你的人格是複製品，你的記憶是人為編造的，所謂的『前世』也不過是設定……你的存在本身就證明了這個世界也只不過是南柯一夢，是一場早已經被安排好劇本的戲劇罷了！」

凌千機越說越激動——這個世界，還有所謂的「真實」可言嗎？

連記憶和感覺都能人為編寫和篡改的前提下，誰又能保證自己是真實存在的、獨立自由的人格？

凌千機見證了「凌星夜」的誕生和創造過程，甚至親自參與其中。所以他反而愈發懷疑，對這個世界越來越失望和恐懼。

一切都是虛妄，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真實」可言。要想脫離這種恐懼，就只有掙脫世界的束縛，前往「真理世界」！

在他看來，自己這個「真正的人」都感到失望和恐懼，那麼被創造出來的凌星夜肯定更加不滿才對。

但誰知凌星夜竟然完全不為所動。

「這就是你想要胡來的原因嗎？」凌星夜嗤笑一聲，「真是杞人憂天。」

「你說什麼！」

「就算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是一場夢，一場戲劇……那又怎麼樣？」凌星夜說道，「但在我看來，這就是我生活和存在的真實世界；這裡是我所愛之人存在的世界；是值得我眷戀、守護的世界！」

戲如人生，對凌星夜而言，既然自己註定就是「戲中人」，那麼舞台本身就是他的世界。

當然，凌星夜並非完全沒有迷茫過，但他沒有在這種問題上耗費太多時間。

他反而堅定思想，選擇無條件信任不知火瞳，認定不知火瞳不會欺騙自己。在這一前提下，凌星夜將自己錨定在現實世界當中，認定現實世界絕對真實。

如今，凌星夜反倒成為現實世界的守護者。

凌星夜和凌千機相互看向對方，都感到世事無常，他們似乎錯拿了對方的劇本，竟然以這種原因和形式站到了對立面。

「既然如此……」凌千機的神色迅速淡漠下來。

言語無法溝通，那麼只能述諸武力了。

凌千機氣勢陡增，神威如獄，初次展現出成神之後的全部威勢。

一枚光環從頭頂上出現；同時，從世界各地匯聚而來的信仰之力再一次變成湛藍色的洪流，如天河倒灌，匯入其體內。

凌星夜亦是展開全力與之對抗，但只是「區區level5」的層次，還遠不如神明厲害，雙方高下立判。

凌星夜全靠魍魎身上的「黃金之心」提供額外力量增幅，才不至於倒下。

恍惚間，凌星夜感覺自己的意識來到腦海中的記憶宮殿。彷彿也受到了外界的壓力似的，記憶宮殿搖搖欲墜，裡面的書本都在輕微震動著。

「這是怎麼回事？」凌星夜心中疑惑，他很清楚，外面凌千機帶來的壓力，還不至於影響到這裡。

除非自己的大腦受到攻擊，否則記憶宮殿不會有問題。

這時，從宮殿茫茫書海中，突然有一本大書飛了出來，最終飄浮在凌星夜面前。

「書」的形式在不斷變化著，從龜甲到石碑、青銅器皿，再到竹簡，最終定格成一本現代裝幀的精裝版大部頭。

漆黑的封面上，有三個燙金大字——《千機變》！

凌星夜心中驚訝——竟然真的有這本書？而且還真的藏在自己身上！原來「奪書競賽」那幫人，沒有冤枉自己……

但他馬上發現自己空歡喜一場，書的側邊是被鎖鏈鎖起來的，無法翻開。

就在這時，封印書本的鎖鏈突然打開。一道聲音回蕩在凌星夜耳邊。

「……《千機變》是你的了，凌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