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冷淡
李從心調整了一下心情,再次看了一下她的手。
見血止住了,他終是忍下不快,起身道:「走吧。」
從書院去前廳的路上,李從心一個字都沒有跟顧歡意說,見了林宥海之後,亦是冷臉待之。
他聽林宥海說了幾句廢話之後,端起熱茶喝了兩口,道:「敵軍未退,英烈屍裹未還,林少將還有空四處走親訪友、閑話家常?林將軍便是這般治軍的嗎?」
林宥海立刻起身抱拳告罪,但眼神落在李從心端茶的手上,看了好一會兒。
「世子海涵,東林軍絕不曾懈怠戰事,我父親也是為顧家鳴不平,此事久久沒有結果,難免讓尚在前線的戰士寒心。」
李從心冷笑了一下,道:「查案之事不必東林軍費心,本世子自會秉公處理。」
他將茶盞重重放在茶几上,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林宥海知趣的告辭,顧歡意作為主人家上前送客。
在門外,林宥海眼神有些疑惑。
刺探軍營的細作武藝高強,能從他父親手下逃走,實屬不易,而這樣的人,涼州城裡並不多。
從京城來的黑甲軍,他已查明並無人受傷,思來想去,只剩下明王世子一人沒有查探過。
細作被他父親刺傷右手,傷勢很重,這短短几日,是不可能用手做事的。
剛剛世子右手使用正常,看來並不是他……
猶豫之下,林宥海還是謹慎確認的問顧歡意:「世子是不是身體不適?我剛剛似乎是聞到藥味了。」
顧歡意將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來,說:「少將聞到的藥味,大概是我手上的吧。」
「啊,你這是怎麼了?」林宥海問。
顧歡意收回手,不好意思的說:「裁衣時沒留神,傷到自己了。」
林宥海關心了兩句,因著急回去復命,沒有久留就告辭了。
折返客廳時,李從心已經不在,宋平傳話道:「世子請小姐回來后再去書房一趟。」
顧歡意也想跟他再討論一下東林軍的事,便匆匆趕去書院。
書院里,秦郎中正在給李從心換藥。
顧歡意進去時,他已穿好中衣,但桌子上沾滿血的紗布,卻將她嚇了一跳。
不過是喝了一盞茶,傷口就裂了嗎?
他的傷比她想的要嚴重!
在她說話之前,李從心銳利的看向她,抬起下巴示意道:「坐下,讓秦郎中再看下你的手。」
顧歡意皺眉道:「只不過是一個小口子……倒是您,您到底傷得如何,怎麼流這麼多血?」
李從心沒回答她,秦郎中也不多話,只是請顧歡意伸出手,給她重新處理傷口。
一時間,屋裡並無人說話,只有瓶瓶罐罐輕微的摩擦聲。
秦郎中處理完兩人的傷后,默默退出,屋裡奇怪的氛圍,讓他這個老頭子都要喘不過氣了。
「世子為什麼生氣?」顧歡意不喜歡這種氛圍,她明顯的感受到李從心在生氣,他如今的神情、眼神、語氣,一幅與她置氣的樣子。
李從心前所未有的嚴肅說道:「我十分不喜歡欠人人情,更不喜歡別人為了我受傷,今天這樣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了。」
顧歡意從未見他這樣的語氣和神情,有些惴惴不安,強行辯解道:「你是為了查我家的案子受傷的,我掩護你也是為了查案,你並不欠我人情。」
李從心抬眼一掃,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里壓抑著怒氣,如烏雲翻滾。
顧歡意立刻低下頭,躲開他的眼神,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此情此景,勾起了李從心腦海深處的記憶。
在前世那個他們兩個人都十分艱難的歲月中,她也是這般,因為所謂的深明大義,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緊緊握著拳,帶著氣性說:「顧小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深明大義!」
顧歡意琢磨著,十分不理解這句話。
他對她的態度,也一直都令她不解,趁著今日的機會,顧歡意決定問道:「世子之前就認識我嗎?」
李從心一愣,後背都僵直了。
顧歡意疑惑說道:「我從未離開過涼州,之前從未見過您,但是……我隱隱覺得,您對我過分熟悉,我的生活習性,我的性格,您都了如指掌,為什麼會這樣?」
李從心喉頭滾動了一下,開口道:「若有需要,我可以調查到任何人的任何事。」
顧歡意眼神一暗,原來是這樣。
想來也是,他既然要來涼州調查大案,她做為顧家唯一的倖存者,他肯定是要提前調查的。
「原來是我多想了。」
被她這樣一問,李從心也顧不得生氣了。
對於顧歡意,李從心只希望她渡過此劫后,能夠平安順意的活著,不要再捲入帝京的風雲之中。
李從心的出身導致他逃不開帝京的諸般事情,所以他必須克制自己與顧歡意保持距離。
但理智是一回事,心意又是一回事。
他見不得她哭,見不得她受欺負,見不得她受傷,更見不得她為自己犧牲。
李從心情不自禁的想照顧她,又怕她發現自己的不同。
每一次猶豫時,他都告訴自己,這段日子也許是他們此生唯一的交集之處,待他回帝京后,他不會再插手她的生活,這段日子的記憶就會淡去。
帶著這樣的僥倖,他不知不覺,暴露太多。
而顧歡意也如前世一般,太過聰明,總是會察覺一些她不該知道的事……
此時,他反省著自己的言行,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若顧歡意因自己而捲入帝京風雲中,只怕會再次重蹈覆轍,他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在這次不太愉快的交流之後,李從心待顧歡意明顯冷淡多了。
顧歡意主動關心他的傷情,被黑甲軍一次次的阻攔。
次數多了,顧歡意心裡過不去,面子也掛不住,就開始生他的氣,也不再主動去找他。
四月中旬,李從心的傷勢初步癒合后,他便帶著黑甲軍不辭而別。
如來時那般突然,他走的也十分突然,突然到顧歡意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跑到書房,看著空空如也、恢復如初的屋子,委屈之意油然升起,怎麼也憋不住,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