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章 回水香榭

沈鈺道：「我不會。」

葉青青道：「那最好，還有……阿姐她身子並未痊癒，她才剛醒沒多久，夢裡便也是在喊你。而今更是，不顧我的阻攔，要回來也是為了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番心意。」

沈鈺愣了愣，想起先前鳳鸞說的，她有孕的那段時間一直知道他在身邊的事情。

而今聽了葉青青的話，看來鳳鸞心裡，從未真的要忘他。

他不自覺勾起唇角，道：「我知道，便是我死，也決不再叫她受半點委屈。」

葉青青也欣慰的一笑，道：「我信你一回。」

說罷，她便拍了拍沈鈺的肩膀，轉身離去了。

沈鈺想著葉青青要離開，怕是此時鳳鸞心裡難過極了。

一進屋，果然瞧見那人在悄悄趴在桌子上抹眼淚兒。

沈鈺緩步上前，將鳳鸞打橫抱了起來，那人受驚般的環上他的脖子，帶著哭腔道：「你……你回來了？」

「我沒離開，只是去瞧了瞧圓圓，便一直在外頭等著呢。」

鳳鸞低泣道：「青青她真的要走。」

沈鈺安撫道：「這是她該走的路，我們不能阻礙她。」

鳳鸞道：「我知道，可我只是……」

沈鈺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將人抱到床榻上，道：「我明白，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為了她，忍耐些。或者……你若是真的捨不得她，我們也可以……跟她一起。」

鳳鸞怔了怔，道：「跟她一起？」

沈鈺握住她的手，道：「嗯，只要是你高興，我們也可以幫她去尋李雲霄，不管你去哪裡，我都願意隨你一起去。」

她獃獃的看著他。

他總是這般待她好，不管他是薛念鈺還是沈鈺，這些年為了她一直住在飄雪閣也一樣。

即便是恢復了身份，他也不知有沒有回家去，似乎是終日住在了飄雪閣，只為了等她回來。

他輕輕撩起她落下來的一縷長發，別到耳後，語氣溫柔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鳳鸞稍稍回神，摸了摸鼻子，又將他方才別過去的頭髮扯出來，勾在手心裡把玩，低聲道：「你……有沒有回水香榭去？」

沈鈺愣了愣，搖了搖頭，道：「還未，我怕瞧見兄長，便不捨得離開。」

「你為何不將圓圓帶回水香榭，在那裡等我也是一樣的。」

鳳鸞說完這番話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實在輕巧。

若是沈鈺真的將圓圓擅自帶走，她怕是回來要鬧翻了天。

沈鈺輕咳一聲，道：「我……怕你生氣。」

果然如此，鳳鸞低下頭去，覺得自己是在過於囂張跋扈，從不考慮旁人的心情，實在可氣。

她低聲道：「我陪你回去，帶上圓圓，好不好？」

這話叫沈鈺措不及防，他們方才不是在討論要不要跟葉青青去尋李雲霄么？

怎麼……變成要陪他回水香榭去了？

鳳鸞見他沒有反應，便咬了咬下唇，尷尬道：「你別多想，我可不是為了你跟你大哥團聚，我只是……只是好些年沒瞧見你大哥了，心中也有些想念罷了。」

鳳鸞簡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東西？

她微微皺起眉頭，小心翼翼的去看那人。

果然，沈鈺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想起了在東陵的越華山上，她還曾經企圖勾搭他大哥的事情。

他突然……不想回去了。

鳳鸞拉住他的衣襟，輕輕地晃了晃，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哎呀……」

沈鈺自然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不過是口是心非的一句話，叫他想起了那段不怎麼叫人愉快的經歷罷了。

他搖搖頭，道：「我沒有生氣，我明白你的意思。」

鳳鸞見他這般說，頓時也沒有那麼緊張了，忽的想起他那大哥都已經是七十幾歲的人了，她也沒那個心思啊。

更何況，人家也早就有妻女了。

這麼說來，他那小女兒還曾經喜歡過薛念鈺呢。

一想到這個，鳳鸞忍不住笑出聲來。

沈鈺有些莫名，低下頭來，低聲道：「怎麼了？」

鳳鸞搖搖頭，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那侄女沈月，以前那般迷戀你呢，如今你回去，遇上了怎麼面對？」

沈鈺倒覺得無甚所謂，嘀咕道：「只要你能面對沈螢，我便能面對沈月。」

可這話還是落進了鳳鸞耳朵里，她勾起唇角道：「我的沈鈺哥哥，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在吃沈螢的醋？」

他眸子顫了顫，不敢回答。

鳳鸞雙手抱住他的脖子，盯著那人的眸子，道：「怎麼了，沈鈺哥哥這是……心虛了？」

沈鈺終是沒忍住，說出了那心底里藏著的一句話，道：「你……親了他。」

鳳鸞愣了愣，想要收回手來，卻被那人抱緊了纖腰，動彈不得。

「嗯，你怎麼……怎麼還記著這事情？」

他倒是想忘掉，可他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每每一想到此時，他便恨不得將沈螢打一頓，更可氣的是，沈螢每每都喜歡用這事來挑釁他。

便是他這種向來自視甚高，清冷高傲的人，也受不得這般挑釁。

鳳鸞見他一言不發，便又只好哄道：「好嘛，好嘛，是我不該，他親起來跟你差得遠呢。他的嘴唇沒有你的軟，也沒你那麼甜。」

這話顯然也沒有起到好的效果，沈鈺低聲喃喃道：「竟……記得這麼清楚？」

「……」

沈鈺意識到自己的無理取鬧，便又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罷了罷了，我們不提這事了。」

鳳鸞嘟著嘴看他，又踮腳親了親他，道：「沈鈺哥哥多親幾次，親回來嘛。」

她只是想調笑沈鈺，想著那人害羞了，便不會去想這事。

可那人卻低下頭來，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輾轉反覆，難捨難分。

他親的很是用力，時不時竟還咬了咬她的嘴唇。

鳳鸞吃痛，輕輕地推了推他，那人這才意識到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鬆開了她。

鳳鸞擦了擦嘴唇，好在沒有流血，她才沒有生氣。

沈鈺低聲道：「對不起。」

鳳鸞雙手捧著他的臉，道：「沈鈺哥哥，你怎麼一直在道歉？」

他沒有說話。

鳳鸞又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都欺負過我了，甚至連圓圓都有了，你還對我這般客氣？」

沈鈺抿了抿唇，道：「我……」

「你是不是害怕我？」

沈鈺不可置否。

鳳鸞道：「我知道我們之前發生過一些事情，可是那些都過去了，我們不要計較以前了，好不好？」

沈鈺點了點頭，她能夠放下他曾經欺辱過她的事情，他也該放下對失去她的恐懼。

鳳鸞見他點了頭，便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道：「沈鈺哥哥，好乖。」

沈鈺寵溺的摸著她的長發，道：「阿鸞也很乖。」

「沈鈺哥哥最乖。」

聽到她撒嬌，沈鈺也學著她撒嬌，道：「阿鸞更乖。」

鳳鸞被他撒嬌簡直要萌化了，她踮腳抵住他的額頭，那人也配合的半蹲下身子。

她輕輕在他額間蹭了蹭，道：「好可愛，我好喜歡這樣的沈鈺哥哥。以後多撒撒嬌，好不好？」

沈鈺淺笑著道：「真的喜歡？」

鳳鸞點頭，他笑的格外明艷，道：「好，聽你的。」

……

次日一早，葉青青便整理好行囊開始上路了，她擔心別離傷感，便趁著天還沒亮起來，便隻身離開了。

到了飄雪閣山下，她站住了腳步，看著那顆柳樹，回了回頭。

只見山門前隱約有一雙人正站在那裡。

葉青青愣了愣，沖著那兩人揮了揮手。

其中一人也沖著她揮了揮手。

葉青青眸子濕了濕，喃喃道：「不是說好了，不要送行么？」

可距離太遠，那人始終是聽不到了。

她沒有再留戀，轉身徑直離去了。

山門前，沈鈺扶著鳳鸞的身子，低聲道：「她一定很快便會找到李雲霄的，到時便能再相見了。」

鳳鸞低聲道：「嗯，但願。」

是啊，但願……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但願能叫葉青青再找到他。

待到天亮起來，沈鈺便去將圓圓喊了起來。

這孩子跟著他久了，不像她娘親那般喜歡賴床，故而叫醒他並不困難。

三人跟蕭序夫婦告了辭，便往水香榭去了。

鳳鸞施了瞬移之術，故而三人片刻便到了水香榭門外。

東陵沈家家風頗為嚴格，不想北陵飄雪閣那般崇尚自由，故而山門前常年有修士駐守。

那些個修士都是年輕的，故而也並不認得沈鈺，三人前來，便被修士攔住了。

沈鈺道：「我們是來求見沈城沈門主的。」

那看門的修士頗為識禮，便拱拱手，道：「沈城門主早已退位，如今北陵沈家的門主是沈清門主。」

沈鈺和鳳鸞對視一眼，沈清，他們兩人都還記得些的。

那人行為舉止和沈鈺有幾分相似，也是個自視甚高的。

沈鈺點點頭，道：「煩請通報沈城先門主，只說是阿鈺前來拜訪，他自會明白。」

兩個看門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便進去通報。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那修士便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沈鈺和鳳鸞，還有兩人領著的孩子，道：「先門主請兩位進去，請跟我來。」

沈鈺禮貌的點頭，便一手牽著鳳鸞，一手抱起圓圓，跟上了那修士的步伐

三人在那修士帶領下，來到一間屋子門前，這屋子是沈城原先住的那一間，沈鈺還清楚的記得。

小時候，在他們父母還都活著的時候，沈鈺也是個極愛撒嬌的孩子。

那時候他住的便是這一間。

那時候他才三歲，非要住在靠近湖邊的那一間，可那一間早在生下他之前便是沈城的屋子。

沈鈺喜歡那裡，便各種撒嬌纏著他大哥，非要住在靠湖的那一間。

可沈家的家教一向嚴格，故而儘管沈城願意跟他換，可父母卻不允許他這般撒嬌散漫。

故而，沈鈺便只能住在眼前這一間。

後來沈鈺和沈瑤便被迫離開了他們原本的住處，知道長大之後，沈鈺從叔伯那裡回來之後，他才發現沈城自己住進了他原本住的這一間，同時把他原本在湖邊的那間屋子留給了沈鈺。

想起這些年少往事，沈鈺不自覺的勾起唇角。

他大哥一直以來，都是那般待他如父如母。

剛要進門，那修士道：「先門主他病了，三位進去之後不要攪擾了先門主。」

沈鈺點點頭，道：「多謝告知。」

聽了這話，那修士便拱拱手離開了。

沈鈺看了一眼鳳鸞，道：「我們進去吧。」

鳳鸞點點頭，更握緊了他的手。

她輕輕敲了敲門，聽得裡面那人低聲道：「請進。」

兩人方才進去。

沈城年紀大了，如今也有七十多歲了，但修仙之人的壽命普遍要比尋常人長上一些，故而他的容貌並沒有很大改變，只是頭髮有幾分白了。

他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聽到兩人進來，便艱難地坐起身子，勾起唇角道：「阿鈺，是你？」

沈鈺點點頭，將懷裡的圓圓放下，低聲道：「圓圓，叫大伯。」

圓圓有些怕生，躲在沈鈺身後，但還是聽話的喊了一聲，「大伯。」

沈城聽得這一聲大伯，臉上露出笑意，道：「阿鈺如今都有了孩子，看來真的是歲月不饒人。」

沈鈺淺笑著坐到沈城床榻邊上，道：「大哥，許久未見了。」

沈城握住他的手，道：「是啊，許久未見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容貌，若非沈月那孩子沉迷於……哎，我怕是如今的孫兒也跟你一般大了。」

沈鈺自然知道沈城指的沉迷是他——薛念鈺。

「抱歉。」

沈鈺低下頭去，心中有些愧疚。

沈城淺笑道：「此事怪不得你，是那孩子執拗，我也曾勸說了她無數回，只是她不肯聽。」

他說完，便看向沈鈺身後還站著的鳳鸞，道：「鳳鸞姑娘，快坐下吧，我如今身上不好，下不得床榻，請自便。」

鳳鸞點了點頭，便拉著圓圓在一旁坐下，關切問道：「沈門主究竟是生了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