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章 玲瓏

後來將神君驚動了，當著那小神的面將鳳鸞打了一頓。那小神更加害怕了，他擔心鳳鸞心存報復，便辭了官職，入了輪迴。

從那以後，鳳鸞再也不敢跟男子親近了。」

沈鈺聽了這個故事可笑不出來，他臉色有些凝重。

他還以為鳳鸞喜歡的第一個人是他呢，原來早在他之前，便有喜歡過旁人。

瞧見沈鈺的臉色不對，阿奇這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

另一頭，遠在夢余國的鳳鸞打了個噴嚏，這是誰在說她的壞話，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嫣嫣皺了皺眉，道：「怎麼？蕭蕭你感了風寒？」

鳳鸞擺擺手，道：「沒有，這是這幾日有些激動，想著馬上大仇要得報，有些緊張罷了。」

嫣嫣冷笑道：「行了，回去罷，兩日後便是他們的死期，別得了病症，回去躺著吧。」

鳳鸞道了聲謝，便回屋去了。

進了屋，一關上門，鳳鸞便伸了個懶腰，真真是累死她了。

扮成旁人的感覺可真不怎麼樣，不過逗人玩兒倒是有趣極了。

只是，這幾日瞧不見她的沈鈺哥哥，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日無所事事，只知道看那些個仙書。

鳳鸞躺到床榻上去，翹起二郎腿兒，摸了摸鼻子。

還要兩日，真是有夠難熬的。

可是，只要想想在嫣嫣自信滿滿的想要摧毀天宮的時候，親眼在她身旁戳穿她，解決她，那可實在是太有趣了。

鳳鸞閉上眼睛，聽到門外一陣響動，她的耳力極佳。

便是隔了一道門，她也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外面那人正趴在門上，悄悄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隱隱聽到了那人戳開門上糊紙的聲音。

鳳鸞連忙將被子蒙上，躺著咳嗽了兩聲。

她用術法製造出自己臉色稍稍有些蒼白的樣子，為了叫門外那人能放心傳遞出她真的染了風寒的假象。

看來這個嫣嫣並不是很放心蕭蕭啊。

鳳鸞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可那個嫣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她閉上眼睛，元神出竅，穿過房門，便瞧見一個侍衛軍模樣的男子果然正趴在他的門前往裡瞧。

鳳鸞冷笑，瞧見不遠處一行巡邏的侍衛軍往這邊來。

她笑著等待那些侍衛軍走過她眼前，直到最後一個人走近的時候，她便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那個走在末尾的侍衛軍的臉，又轉身她狠狠地踹了一腳那個趴在她門口的侍衛軍的屁股。

兩個侍衛軍便猛然回頭，紛紛看向彼此。

兩人皆是一陣皺眉，卻又沒有說任何話。

鳳鸞不由得好笑，可她及時的捂住了嘴巴，才不至於笑出聲來。

她一蹦一跳的來到嫣嫣的宮殿，這人住的可真是不錯，比她在天宮裡的屋子還要好得多。

鳳鸞在心中暗道：看來以後，要對天宮重新翻修一遍才是，可這等事可不能由自己來做。對了對了，沈鈺他還沒好好娶她過門呢，作為聘禮，要好好叫沈鈺翻修一番才是。

這般想著，鳳鸞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忽的，鳳鸞瞧見嫣嫣走了進來，她走進裡屋，鳳鸞也跟了上去。

裡屋的裝飾和外面風格截然不同，是一副陰森之相。

嫣嫣走到一個高大的櫥櫃面前，四下張望一番，確認無人之後，便輕輕打開了那櫥櫃。

柜子里並非是隔間或者衣物，而是另外的一個空間。

鳳鸞跟上了她，穿過那柜子，進入了一間密室，那密室里到處可見古怪的刑具，看上去十分駭人。

在那些刑具的正中央，是一個坐著的女子。

鳳鸞走近那女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是個死人。

這女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可鳳鸞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

嫣嫣坐在那具屍體面前，低聲道：「玲瓏，你怎麼睡了這麼久還不醒過來，你知不知道，再過兩日，我便能一舉殺掉那些把你變成這樣的人。」

鳳鸞皺了皺眉，這個玲瓏又是什麼人？

他們何時跟她有的仇恨？

鳳鸞湊近那個玲瓏的屍體，定定的端詳起來。

良久，鳳鸞可算是記起來了，這個女人……好像是混沌獸啊。

當日鳳鸞沒見她幾面，故而沒什麼印象，可細細想著他們曾經動過手的人，那麼便可想而知了。

鳳鸞摸了摸鼻子，這個混沌獸好像和嫣嫣有著奇妙的聯繫，並非是主僕二人這麼簡單。

忽的，嫣嫣站起身子，緩緩走向鳳鸞，鳳鸞頓時有幾分慌了神。

嫣嫣並沒有看到鳳鸞，不過是走向鳳鸞身後的玲瓏。

鳳鸞閃身往旁邊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嫣嫣的下一步動作。

可接下來的一幕簡直要驚掉鳳鸞的下巴。

那個嫣嫣竟然湊上前去，抱住玲瓏的脖子，吻上了那人蒼白的嘴唇。

鳳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女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身上的屍臭味雖然被香料掩蓋著，可還是能聞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這個嫣嫣實在是變態的可以，親吻之後，便坐在那具屍體的身上，抱著她，好像抱著一個活人一般。

鳳鸞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場面，連忙返回自己屋裡。

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個趴在她門口的侍衛軍已經消失不見了，看來是瞧見她睡著了便離開了罷。

鳳鸞回到屋裡，元神歸位，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此刻滿腦子都是嫣嫣和那具屍體，實在是噁心壞了，她又乾嘔了一陣，才平靜下來。

這件事越發的引起了鳳鸞的好奇心，她倒要看看這個玲瓏跟嫣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從身上摸出往生鏡來，唯恐有人再次偷窺，便化了假象，設了結界。

往生鏡中開始出現畫面：

在嫣嫣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她便是夢余國的唯一繼承人，她的本名叫孟嫣，父親是夢余國的國主——孟雲。

嫣嫣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不久便撒手人寰，父親又並不怎麼喜歡她，故而嫣嫣從小便不怎麼幸福。

孟雲一心想要個兒子，便在孟嫣的母親死去沒多久，就娶了新的夫人。

不僅如此，或許孟雲覺得一個夫人未必能幫他剩下一個兒子，他又在夢余國上上下下搜羅各式各樣的美人入宮。

孟雲播種無數，卻並未能稱心如意的得到一個兒子。

他將這些氣統統撒在他的那些女人身上，當然，孟嫣也未能有好日子過。

更令人髮指的是，孟雲竟然覺得是孟嫣這個喪門星，阻斷了他們家的男丁興旺。

他將孟嫣趕出了皇城。

孟嫣當時才只有十歲，一個十歲大的姑娘，離開了自己的家人，能過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在市井中流浪，為了吃一碗剩菜剩飯曾經和野狗打過架。

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她也曾出賣自己的身軀，投靠那些能給她一些飯食的男人。

孟嫣恨透了這樣的生活，可她卻沒辦法，她活得很痛苦，可她還是想要活下去。

終於，在一個雨夜，孟嫣被她投靠的男人拋棄，無處可去的她，只能在一間屋子的房檐下，瑟瑟發抖的縮著身子。

一個渾身黑衣，戴著斗笠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停住了腳步，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是一個極溫柔的女子的聲音，雖然孟嫣從未見過或是聽過她母親說話，可這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

她覺得這個聲音應該就是母親的聲音。

她的母親一定也有著這樣溫柔的語調，她緩緩抬起頭來，看向那女人，道：「我在……在躲雨。」

那女子溫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回家去吧。」

孟嫣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家了，早就沒有家了，沒有人喜歡我，也沒有人在乎我是死是活。」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時空洞的，沒有一絲情感的摻雜，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

她彷彿在說著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那麼客觀，那麼直白。

那女子輕輕掀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張很清秀的臉。

孟嫣卻覺得這張臉是自己見過最美的一張臉，或許是因為她從未見過任何人和善的樣子，這是她見過的第一個和善的人。

那女人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良久，忽然勾起了唇角道：「你若是願意，便跟我走吧，至少不至於叫你無處可去。」

孟嫣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我願意，我願意的，我什麼都會，只要你能收留我，我什麼都能做。」

那女人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走進了一間客棧。

女人要了一間客房，又叫小二打些熱水來。

這是孟嫣第一次洗熱水澡，以前的那些婢女僕從，因為孟雲對她的厭惡，便對她十分苛刻。

她泡在熱水裡，從未有過的舒服和安逸。

「你叫什麼名字？」

孟嫣愣了愣，她暗下眸子，低聲道：「嫣……嫣嫣。」

她的名字是她那從未蒙面的母親取的，可她的姓卻是那個殘忍的男人給的，她不願意帶著那個男人的姓活著。

從今日起，沒有孟嫣，只有嫣嫣。

女子笑道：「很好聽的名字，我叫玲瓏，往後我們便做個伴，不過相依為命罷了。在我身邊，你不必拘謹，也沒人敢欺負你。」

嫣嫣聽她說出這句話，眼睛里已經蓄滿了淚水。

一個經歷了折磨的少女，在那些折磨和殘暴面前沒有哭過，可卻在這樣溫暖的熱水裡，在這樣溫柔的聲音中，落下了眼淚。

她點點頭，小聲的喃喃著：「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願意用一生來報答你。」

從那以後，嫣嫣便一直跟玲瓏在一起。

漸漸地她隱隱察覺到玲瓏並不是一個凡人。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嫣嫣聽到了野獸的嘶吼聲，那聲音是從她的屋子裡發出來的。

那聲音的來源……是玲瓏的床鋪。

玲瓏顫巍巍的點起了油燈，在昏暗的燈光中，她看到了一隻咆哮的混沌獸。

那獸扇起一陣迷霧，很快嫣嫣便在那陣迷霧中睡去了。

她夢到了自己死去的母親，夢到了對她殘忍的父親，還有那些曾經欺凌她的，折磨她的。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絲毫的情感。

嫣嫣沒有被混沌迷霧沖昏頭腦，因為她是清醒的，她陰霾的心中有一道光，那道光便是玲瓏。

她醒了過來，天空已經大亮了。

玲瓏正安靜的睡在她旁邊的床榻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若是換成旁人，一定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可嫣嫣不同，她的知道昨晚所看到的那些並非是夢，她知道玲瓏不是凡人，可她一點兒也不害怕。

比起冷酷絕情的仙者和凡人，不管玲瓏是妖怪還是野獸，她都是溫柔的，善良的。

嫣嫣從未問起過她的過往，也不去猜測。

她相信若是玲瓏想要告訴她，不需要她問，玲瓏也會告訴她的。

兩人在一起度過了整整七年，這七年裡，嫣嫣見識了玲瓏的真身。

玲瓏也沒有隱瞞她。

她告訴嫣嫣，自己是上古神獸混沌，已經活了近一千年。

雖然她的真身容貌嚇人，但卻並不是什麼凶獸，從不害人，也不吃人。

嫣嫣點點頭，笑著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神獸，我都知道。」

玲瓏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道：「不能給旁人太多的信任，終有一日，是要付出代價的。」

嫣嫣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相信玲瓏，玲瓏是世間最好的人，是這世間對我最好的人。」

玲瓏只是笑著不語。

這一年，孟雲因為勞心勞力，已經筋疲力盡，可不知為何，他仍舊沒有得償所願的擁有一個兒子。

無奈之下，他不願意自己的一切付之東流。

孟雲尋回了孟嫣。

嫣嫣卻早已經習慣了跟玲瓏在一起的日子，她不願意跟玲瓏分開，哭著哀求玲瓏帶她走。

可是，玲瓏這一次沒有答應她。

玲瓏說：「嫣嫣，這是你的命，你要明白，人活著並不能事事盡如人意，總要有舍有得。再見吧，終有一日我們會再見的的，雖然我不知道那是在什麼樣的境遇下，可我知道我們還會再見。」